第三十六章 瞭解
回到家，阿姨在廚房煮飯，林奶奶在沙發上看短影片，催她回家的林爸卻不見蹤影。
林奶奶聽到關門聲，扭過頭來：「囡囡，回來啦！」
林悅玥嗯了一聲，放下手袋，坐在玄關的長椅上。
「你上次說有個在瞭解的人，現在怎樣了？」她沒有停下短影片，電話傳來「噔噔」的聲效，聲效大得差點把她的聲音蓋住。
林悅玥脫下鞋子，手指碰到腳上的膠布：「怎麼了？」
一談起這個，她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沒甚麼，就想看看你們發展得怎麼樣。」林奶奶像是隨口一提，注意力又放在短影片上。
畢竟還沒到談婚論嫁的階段，林悅玥不想跟他們透露太多：「挺好的。」
見她發展得挺順利，林奶奶心裡又開始張羅著之後的事：「那知道對方底細嗎？他父母是做甚麼的？」
林悅玥一時啞口無言，跟丘奕然在一起時，她好像都沒聽他提起自己的事。在一起時沒見過他聽電話，也沒見過他看訊息。
她從來都不在意對方的背景，所以除了他本人表現出來的樣子，她似乎對他一無所知。
直到現在，她纔對他的家人產生好奇。
林悅玥心裡是說不出的感覺：「這個不重要，他人好就行。」
林奶奶放下電話，一臉嚴肅：「囡囡，話不是這樣說的，古代都有連坐法，萬一他父母犯了甚麼法，或者欠了錢，找你做擔保⋯⋯」
聽到林奶奶話鋒一轉，林悅玥就氣不過來：「你們真的要這樣嗎？就因爲他家境不及我們，就要這樣污衊人嗎？」
「突然發甚麼脾氣⋯⋯」林奶奶捂著胸口，瞪大眼睛，一副嚇壞的樣子。
林悅玥知道她這是裝的，但還是走過去，拍拍她的背：「我爸說了甚麼，他就那麼看不起他？」
林奶奶委屈巴巴地看著她：「你爸甚麼都沒說，我就只是問一下，怎麼還發脾氣了。」
林奶奶沒必要在這件事上說謊，林悅玥也覺得自己有點太激動了：「奶奶，我不是生你的氣⋯⋯」
「你爸就你這個女兒，甚麼都順著你。就唯獨交往這件事，之前說甚麼都不讓你交往，現在又把崔家那孩子叫了回來。」
林奶奶想也只能是對方背景不好，條件太差，才讓他出此下策：「你以爲你爸怎麼會這樣做？」
林悅玥知道林奶奶想勸她，當初林爸甚麼都沒跟她說，只說兩人家世不同就反對。要是真有個能說服她的理由，他早就說出口了，何必這樣迂迴。
雖然現在林爸鬆口了，但還是在背後搞小動作，不管他是出於甚麼原因，她都是不滿的。
可這一家人的，她也不想和林爸在這事上僵持下去，她決定先說服林奶奶：「奶奶，你知道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從初春到盛夏，他們的故事不長，卻經歷了很多。
林奶奶聽了後，只是把她抱在懷裡：「我的囡囡怎麼有事都不跟奶奶說？囡囡是不是犯太歲了，奶奶知道個大師，我去找找他電話。」
說罷她就要起身，去她的烏金木鬥櫃拿電話簿。
崔騰一當時也有介紹個大師給她，但她不迷信，便拒絕了。
林悅玥拉住她：「我沒事，事情都解決了。」
現在她也想通了那時的事，去健身和按摩都是她提議的。丘奕然推薦去那家店，雖然是隱瞞了他是中介，但他也不算騙人⋯⋯而且他後面也幫了她很多次⋯⋯
林奶奶平常就喜歡看短影片，聽了她的事，也嘖嘖稱奇：「你和那孩子的事，真不是你作故事哄我？」
「是真的，他就是那樣好的人。」
看林悅玥一提起丘奕然就淺笑盈盈，林奶奶拍了拍她的手：「他人好，但你還是要了解一下他的家庭背景，奶奶剛纔說的話是爲你著想。」
門口傳來開門聲，本該在家的林爸這時回家，和樂融融的氣氛被打破。
林悅玥有些不滿：「你都不在家，還催我。」
林爸脫下外套：「不催你回家，難道你還想不回家？」
從小到大林爸也沒多幹涉她的事。一部分是林悅玥一直都很乖，不會讓他擔心，另一部分是林悅玥是他唯一的女兒，他想讓她隨心所欲做想做的事，一如林奶奶當初支持自己一般去養育她。
就只有丘奕然的事，林爸不妥協，還開始插手她的事。
先是不尊重對方，私下調查背景，再來又威逼利誘。把這種功利場上的手段用在她身邊的人上，她跟他談，他就以爲她好的名義堅持，和他之間就好像沒一天能好好聊天。
林悅玥：「你想太多了，再說我都這個年紀了，你還想管多久。」
阿姨已經做好飯，見氣氛僵硬不敢開口說話，只是站在一旁。
林奶奶催促著：「都別說了，先吃飯吧。」
三人坐在飯桌前，阿姨替他們盛了飯，就走回房間。
林爸調了調菜的位置：「以後下班就回家吃飯，我和你奶奶等不了這麼晚，九點前就要回來。」
林悅玥看不慣他這種控制慾：「你們不要等我，想睡就睡。」
還九點，她又不是小學生，弄門禁又阻礙不了她。
林爸沒跟她鬥嘴，他控制不了林悅玥，難道還控制不了丘奕然嗎。
林奶奶擔心林悅玥又離家出走，出口調和：「囡囡都大了，你還管東管西。那奶奶就不等門了，你自己回家小心點。」
林爸沒說話，冷著面吃飯。
林悅玥就像青春期的孩子，只是看著他都受不了，匆匆地扒著飯，菜也多吃，兩三下就回房間了。
林爸心裡也很難受，他也知道女兒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可這事他沒辦法不去管，他很瞭解男人的心思，不能讓自己的女兒被豬拱了。
想到鞋櫃那雙鞋，翻了急救箱。要敲她房門時，又止住手，他怕會吵起來，便把防水膠布放在她浴室外的小櫃上。
——
之後幾天丘奕然想著要早點找到工作，只要對方條件和預想差不多，他都投了履歷。結果收到十幾個面試邀請，一天要跑幾個地方。
即便面試結束也沒鬆懈，還是繼續投新的招聘。
林悅玥知道他忙，怕打擾到他，也只是在早上傳訊息幫他打氣。
新分店招體育老師招了兩個月，她前幾天跟來面試的人，看著對方緊張得說話不利索，但還是保持鎮定地回答問題，她就想起丘奕然。
她深知面試的壓力有多大，不想讓他分心，只是默默地在心裡爲他祈禱。希望他面試順順利利，不要再被騙，生活能穩定下來。
「老師，我真的學不會這個。」小孩皺著眉小聲地說，怕被罵，眼裡都快冒出眼淚。
學不會不僅老師會喪氣，小孩也會氣餒挫敗。
看了時鐘，快到下課時間，林悅玥呼了一口氣：「那我們換個方法。」
她拿起彩色筆，指著那張複雜的圖案說：「這個圖案雖然很不規則，但你想像看看，我們可以加甚麼線讓它變得熟悉⋯⋯」
見小孩還是一頭霧水，她拿著筆示範：「可以加線讓它變大一點。」
又說：「或者用線把它分開。」
林悅玥指著另一道題目，小孩似懂非懂地在畫線，臉上的緊張稍微緩和了一些。
林悅玥滿意地看著，收好工作紙：「看吧，沒有學不會的，只是沒找對方法，我們明天再試試看。」
走出教室，馮依依已經不在了，丘奕然穿著西裝坐在補習社的等候區，頭靠在牆上假寐。西裝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成熟穩重的氣質。
小孩說了聲再見就自己解了鎖出門，聽到聲音，丘奕然看過來：「下班了？」
林悅玥驚喜地快步走上前：「你怎麼來了？」
他淡淡一笑，抱住她：「想看看你。」
林悅玥抱住他的腰間，喃喃道：「馮依依呢？」 如果被馮依依看到，明天又會來打趣自己。
丘奕然摸了摸她的頭：「她說有事要先走。」
林悅玥把他抱緊，擡頭看他：「你不會來見我一面就回去準備面試吧。」
丘奕然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他低聲說：「沒有，今天來是想告訴你我被錄用了。」
「太好了！甚麼時候入職？」
「下個月。」
丘奕然鬆開手，伸手摸了摸口袋，似乎在找什麼：「對了，我有東西想送你⋯⋯但好像落在家裡了。」
她笑著打趣：「甚麼東西還神神秘秘的。」
丘奕然略帶歉意地說：「我現在回去拿一下，你可以等我一下嗎？」頓了一下，又說：「還是你跟我回去。」
林悅玥點點頭，跟著丘奕然走到轉角的公車站牌，公交車慢慢駛來。上車後兩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的城市夜景逐漸展開，霓虹燈閃爍。
丘奕然住的地方離補習社不太遠，幾個站就到，那是鬧區的唐樓。
走進商舖旁邊的狹窄走廊，地上是小塊的綠色舊瓷磚，小空間的牆壁上掛著住戶的信箱，鐵皮有的生鏽，有的褪色。
「我家在四樓，還是你在這等一下？」丘奕然有些尷尬，這裡沒電梯，他不好讓林悅玥獨立在下面等，但更不好意思讓她爬樓梯。
林悅玥難得有個機會可以瞭解丘奕然的生活：「還是一起走吧。」
樓層也很狹小，一層只住兩戶，住宅之間放著一個大的紅色垃圾桶，空氣比外面的稀薄，還混雜著油煙、香味和一些雜亂的生活氣息。
林悅玥本來想跟丘奕然說說話，走了三層樓梯都快喘不過氣。
走在前面的丘奕然停了下來，她擡頭看去。
門口坐著穿素衣的兩個人，臉上帶著些微的倦意，地上放著兩個揹包和手拉車。見到丘奕然，女人拍拍衣服坐起來：「這纔回來，工作這麼晚呀，吃飯了沒？」
看到他身邊的林悅玥，女人眼睛微微一亮，又驚又喜：「你好，你是我們丘奕然的⋯⋯」
林悅玥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見到丘奕然的父母，略顯緊張，一時語塞：「我⋯⋯」
丘奕然難得見她這模樣，替她接過話來：「我喜歡的人，你們先進去坐坐。」然後拿出鑰匙開門。
丘媽笑了笑，和丘爸一起把東西搬進去。
丘奕然本來只是拿點東西就出去，兩老一來，就打破原本的計劃。
林悅玥拉了拉他袖子，有些猶豫地說：「那個我還是先回去吧。」
丘媽見他們沒跟進來，又探出頭，見他們在說話，笑說：「啊，打擾你們了，我就想問問剪刀在哪。」
丘奕然看了看林悅玥，拉著她進房子。
屋子乾乾淨淨的，桌上放著些履歷。雖然空間小，但還是勉強能分出兩個能放下一張牀的房間，也沒甚麼雜物。
丘媽進門就打開揹包和手拉車，拿出幾個用錫紙包著的保溫盒，又拿出些紅色膠袋。
丘奕然把剪刀遞給她，她剪開膠袋，一股酸味和草味混雜著。
「你們怎麼突然來了？」丘奕然把林悅玥安置在沙發，又去丘媽身邊把拆出來的東西放進冰箱。
丘爸進了廚房看了看：「你畢業這麼久，我們都沒來看你。剛好你媽做了些醃蘿蔔和酸菜，就帶過來給你。對了，你們吃了飯沒？」
丘奕然轉過頭看向林悅玥：「要留下來吃嗎？」
林悅玥緊張得反應不過來，愣愣地應了聲：「嗯。」
丘媽在廚房做菜，丘爸擠不進去，站在廚房外的冰箱前幫忙。兩人默契十足，丘媽不用說甚麼，丘爸就知道下一步要遞甚麼菜。
兩老都在幹活，看得林悅玥有些坐立不安，走向丘爸問：「我可以幫忙做些甚麼？」
丘爸擺擺手：「行了，你們坐著就行，我們做慣了，很快就有得吃。」
林悅玥從小到大做飯的次數屈指可數，唯一一次做飯是母親節給林奶奶做飯，差點把廚房炸了。一時沒注意時間，再進廚房就見鍋底燒紅了。
她心裡再怕，也要上前去關火，然後把阿姨叫來。
阿姨聽到也怕，帶著她跑出屋子，等確認不會爆炸，纔敢回去。掀起鍋蓋，鍋裡冒出厚厚的濃煙，煙散去後，只剩下中間三顆黑漆漆的珠子。
阿姨驚呆了，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小姐，你是煉丹天才。」
之後她就不敢再進廚房了，煮飯也是一種天賦，自己做吃的只會浪費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