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不幸和幸福

林爸收到醫生的訊息後,也有了心理準備,所以看到林悅玥出現在辦公室,也不驚訝。

林悅玥知道真相後便在他的辦公室等著,想跟他談談,林爸的事連林奶奶都不知道,林悅玥也不知該不該替他隱瞞下去。

她上網看了些資料,肺癌還是有復發的風險,即使是初期也還是有百分之十五機率。

而且癌細胞擴散得很快,從初期到末期也不過數月時間,如果沒發現的話,存活率又會降低。

林爸這段時間的反常,都是爲了將來有個萬一,也可以保障她能安穩地生活。

她想了很多,可見到林爸時,一時之間也不知做甚麼反應。

劉助理看他們兩人相對無言,也不好打擾,默默退了出去,還貼心地關上門。

空氣更加安靜了,林悅玥擡眸見林爸正盯著自己看,又移開視線:「你⋯⋯現在還好嗎?」

林爸本來還擔心她會生氣,不知會不會又鬧離家出走,聽到她的關心,眉目舒展開來:「沒事,還好發現得早,做手術後癌細胞已經減少很多。」

林悅玥看他不太緊張的樣子,好像沒意識到癌症的嚴重性。她故意板著臉問:「爲甚麼不告訴我們。」

「你奶奶年紀大,不想讓她受刺激。你也忙著補習社的事,不想讓你分心。」

林爸的出發點沒錯,可她心裡還是過不去。林奶奶年紀大就算了,可他總該告訴自己。

林悅玥一臉認真地說:「我們是家人,不管發生甚麼事都要分擔,家人總是第一優先。」

這是林爸和奶奶教會她的,她成長的每個重要時刻都有他們陪著,所以她從來不會因爲缺少母親角色而覺得空虛。

因爲他們一直的陪伴,所以她也對他們沒有隱瞞,唯一隱瞞的只有丘奕然的事。

可關乎林爸身體那麼重要的事,她不希望家人之間有所隱瞞。

林爸看她拿對學生的樣子來教訓自己,忍著笑乖乖點頭:「好,下次不會了。」

林悅玥看出他強壓的嘴角,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甚麼時候做的手術?」

「三月。」怕她會擔心,林爸又補充道:「只是個小手術,其實當天就可以出院了,只是劉助理不讓,便休息了幾天。」

當時林爸說要出差,她也不爲意,以爲只是季度例行巡查,沒想到他是獨自去做了手術。

他一個人去面對這種大事,要是大吉利是,出了甚麼意外,那可能見不到最後一面⋯⋯也不知道他當時是怎麼想的,她想到這都心疼,也不忍心氣他了。

「那之後我可以陪你覆診聽報告嗎?」

「當然可以。」

「之後有事不能瞞我!」

「好。」

得了林爸的應許後,林悅玥還是不放心,把在外面守著的劉助理捉到一邊一番叮嚀。

「以後我爸的事,你都要跟我說一遍.」

劉助理偷瞄了林爸一眼,見他含笑點頭纔敢應下。

「還有不準再喝酒了,身體都這樣了。」

劉助理連忙回道:「醫生說喝酒不影響⋯⋯」前些日子林爸才和丘奕然喝酒,萬一讓林悅玥覺得自己監管不嚴,吹一吹風,那自己這工作就不要了。

他還說完,就聽林爸應了一聲:「好。」

這女兒奴,他幫忙爭取人權,這人倒好直接應了。他明明只是個助理,爲甚麼還要聽別人的話⋯⋯雖是這麼想,劉助理面上還是唯唯諾諾。

畢竟有林悅玥在,他就能看到林爸吃癟,對於這點,他還是挺滿意的。

林悅玥打點了兩人,肯定林爸和劉助理之後有大事都不會再隱瞞,這才滿意地離開,不打擾他們工作。

既然現在知道林爸身體沒問題了,她還得想林爸的生日禮物。林悅玥費盡心思,把身邊的人都問了一圈,連補習社的小孩都不放過。

甚麼親親抱抱都聽了個遍,她也不是小孩,做不了這種事。再大一點的學生就現實一點,說寫張生日卡,再加卡套甚麼的。

她謝了個遍,但還是沒有能打動她的意見。

丘奕然下個月才入職,可這段時間也沒閒著。他有個小目標,還要存點錢纔到達到,便租了自行車,早午晚都去送外賣,八點半左右就準備去補習社。

過來接她下班時,正巧聽到房內一羣小孩起鬨在唱生日歌,比起平日個個埋頭做練習熱鬧得多。

馮依依見到他,倒也不稀奇了,爲了討好老闆的男朋友,還是叫了他一聲。

只聽到林悅玥朗聲回道:「那我的生日禮物呢?」歌聲立即停住,取而代之的是小孩紛亂的聲音。

她拍了拍手:「每人從黑板選一題回答,答對了就讓你們早點下課好不好?就當作是生日禮物。」課室很快就安靜下來了,然後就是一個又一個學生興奮地衝出課室。

丘奕然看了看時間,其實也不過是早了幾分鐘。

馮依依看著那一個個學生,本來還眼帶羨慕,突然想到甚麼,也跟著興奮起來。那羣小子早下課倒是虧了點學費,可對她而言,就算只是早幾分鐘也是賺了。

隨即便開始收拾櫃枱的東西。

林悅玥出來時已經看到丘奕然向她招手,轉過頭要跟馮依依打個招呼,就見到她已經拿著手袋,等著下班。

馮依依笑得一臉幸福:「老闆,我是不是也可以下班了!」

林悅玥被她這諂媚的樣子逗笑了,擺了擺手:「走吧走吧,明天見。」

送走了馮依依,補習社就只剩他們兩人,林悅玥又再檢查了課室才關上閘門,丘奕然才問:「你今天生日?」

林悅玥想到那羣搗蛋鬼就忍俊不及,沒想到竟讓他誤會:「沒有,一羣小孩在起鬨而已,我們第一次見面前一日纔是我生日。」

「二月呀⋯⋯」丘奕然拿出電話記下來。

他們認識半年,還開始交往了,可他現在才知道她的生日。這種感覺有點奇怪,在他認知裡,本應該是在瞭解對方後才交往⋯⋯現在他都搞不清了。

林悅玥探頭去看他電話,見他記下的日期無誤,很是驚訝:「你還記得是哪天?」

「忘不了。」丘奕然笑了笑,那天之後他就被辭退,很難不記得。

林悅玥也沒自作多情,只當他是記性好,也拿出電話:「那你生日呢?」

「十一月一。」丘奕然看著她在日曆上寫下「男朋友生日」,後面又加上一個粉紅的心心。他臉上不受控地燙起來,默默地看了眼自己的日曆,猶豫了良久,才決定在「生日」後面加上個月亮。

做完偷偷看她,正巧對上她的笑眼,他心虛地轉移話題:「你們上課怎麼說到生日?」

林悅玥也沒甚麼好隱藏的,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他說了。

知道林爸生重病,丘奕然一臉凝重,先前他覺得林爸小題大作,還有點氣他把父母都拖下水,現在倒是能理解了。

「那叔叔現在病好了嗎?」

林悅玥沒具體跟丘奕然說,畢竟病歷都是林爸的私隱,再說要是走漏風聲,那就會引起公司動盪。

「他沒事,就算這樣他也不該隱瞞我。」林悅玥雖然在林爸面前翻了章,沒有責怪他,可對於林爸的做法還是不認同的。

丘奕然一僵,林爸和他爸籤的協議林悅玥應該還不知情。

看到林悅玥緊皺眉頭,他開解道:「有時候也不是故意不跟你說,有些人就是會把壞事藏起來,不想影響家人心情。」

他當初過得再差都不想讓爸媽知道,更不想他們知道自己做些偷呃拐騙的事。他們辛苦工作,要是知道他過得不好,一定會叫他回去。

但正因如此,他更不能讓他們發現真相,不能成爲他們的負擔和累贅。

林悅玥還是那套說法:「可我們是一家人,不管好壞都要一起承擔,家人本來就要這樣。」

兩人背景不一樣,林悅玥不理解他的想法,他也不能理解她的想法。

丘奕然不勉強她接受,可也不想她一直執著這件事,又勸道:「你沒錯,可站在你爸的角度上,他也沒錯。」

林悅玥意識到兩人之間的分歧,突然停下腳步:「那如果生重病的是你,你會怎麼做?也會不告訴我嗎?」

丘奕然沒想這麼多,他很少想未來的事,因爲經濟拮据,所以他對於人生的規劃也是見步行步,不浪費時間去假設甚麼。

「不會有這樣的事,如果真的發生再說吧。」

林悅玥難得地固執,追問道:「你是不是也會偷偷去治病?」

知道她的個性,丘奕然沉默了,如果他生重病,遠在別國的父母要花時間,花金錢照顧他。那他寧願不治了,也不告訴他們,短痛不如長痛,他不願讓他們看著自己敗落。

可林悅玥呢?

他本來就因爲家境,覺得兩人不適合,要是連身體也垮了,那就更不該連累她。

「沒有人想成爲負累。」

林悅玥久久聽不到他的答案,也猜到他在想甚麼,當初他就因爲身世懸殊就不接受自己,一個人想很多卻又不溝通,這點倒是和林爸很像。

「要是真的有意外,你有想過留下來的人會自責內疚嗎?覺得是自己不夠關心,纔沒有發現,也沒有捉緊剩餘的時間相處。」她握緊他的手:「如果是爲了對方著想,更應該說出來。」

丘奕然有點被她說動了。

「內疚會伴隨一輩子。」見丘奕然不再憋著話,林悅玥有點欣慰:「就算沒辦法一起解決,多一個人分擔,心裡也會好過點。我更希望你的不幸還有我的幸福也要一起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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