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拘押

林悅玥聽到崔騰一的話,嘟嚷著:「要是那麼容易就好了⋯⋯」眉頭微微皺起,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失落,明明心意互通,但爲何他們之間卻好像不曾再靠近一點。

崔騰一側過身,語氣中帶著半開玩笑的口吻:「我們林大小姐現在過得這麼不容易呀,都不能隨心所欲。」

林悅玥輕輕嘆了口氣:「⋯⋯他工作忙,我不想煩他,再說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說著,她的目光暗淡下來,心中隱隱有些委屈。

「你小時候有這麼懂事就好了。」崔騰一搖了搖頭,帶著一絲懷念。

那時她學校考試周比他早,也完得早。他還在準備考試時,她已經開始放假,常常等不及就來他家找他玩。

他說忙,林悅玥也不回去,說甚麼都要等他。

她自己玩得悶了,湊到他身旁,他正專心寫題,纖長的睫毛垂下來,嘴脣緊抿著,把她視若無物,眼裡只有那堆題目。

林悅玥伸手戳了他的睫毛,想引起他的注意,他也不爲所動。

她玩了一下,見他沒有反應,也不再打擾他了,在旁邊看劇畫畫。

等崔騰一做完一份試題,身後已聽不見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

轉身一看,林悅玥坐在地上,頭伏在牀上。白襪包裹著她纖細的腳踝,裙子因爲姿勢而微微滑到大腿上,露出一段潔白的肌膚。脊骨微微起伏,長髮如絲般柔順,披散在背上,微微隨著呼吸的節奏而擺動。

他看得呼吸不由自主一窒,走上前,要把她叫醒。

她的臉龐隱藏在柔軟的髮絲下,露出的一小部分側臉,皮膚如瓷器般光滑,白皙而透亮。脣瓣微微開合,似乎在夢中輕聲呢喃。

林悅玥睡得正好,被他輕輕搖動,半夢半醒地哼哼幾聲,隨後又想要睡回去。

見她那副想賴在牀上的模樣,崔騰一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軟,輕聲哄著說:「夜了,回家睡。」

聽到「回家」這兩個字,林悅玥終於悠悠轉醒,眼睛微微張開,映出了一抹迷茫的光彩。臉上透著熟睡後的紅嫩,還帶著牀單壓出的紅印。

渙散的目光放到他桌上,一臉懵然問道:「你忙完了嗎?」

崔騰一心中卻泛起微妙的波瀾,這是他第一次對她有異樣的感覺。

心口痕痕的,像是被什麼牽引著,撓不到,也停不了,彷彿有什麼想要逃脫。他卻又無法明確定義心裡的悸動是什麼,只覺得這種莫名的感覺讓他有點難受,像是一隻困在心底的鳥,掙扎著卻又無法飛出去。

那份不安的情感成了他的小秘密,自此之後,他決定不再讓她進房。

而林悅玥在他人面前向來都乖巧,卻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對於他說的話毫不在意,像是任性的孩子,總是渴望與他更近一些。

考試的日子裡,他躲在房裡專心準備,而她則在門後嚷著要進去等他,見他無動於衷,她不甘心,便跑到樓下,開始放紙飛機。

崔騰一即使想專注,也無法不被一隻只闖進來的紙飛機所吸引。

他折開每隻送到他房間的一張張折得隨意的紙飛行,期待著她會寫些甚麼,裡面卻如她表面上一樣簡單,沒有多餘的情感流露,像是一道看不見的屏障,讓他無法靠她更近。

如今,當他回想起這些種種,心中卻泛起一絲苦澀的失落,彷彿那段青澀的時光已經悄然溜走,留下的只有孤獨的回憶。

林悅玥已不再是那個總是在他身邊等待的女孩,現在的她卻會靜靜地等待另一個男人來找她。

這份期待如同凝固的時間,將他們的距離拉得更遠,彷彿過去的嬉笑聲已成爲久遠的迴音,迴盪在他心中,留下無法填補的空白。只剩下他獨自在這片寂靜中,感受著那份淡淡的懷念。

他很清楚,她並不是因爲對丘奕然不夠喜歡纔不再主動尋找,而是因爲她對他那份深刻的情感,使她選擇耐心等待,選擇不多打擾。越是珍貴的情感,越需要小心翼翼地守護。

想到這,崔騰一起了些小心思:「見一面才幾分鐘時間。」

林悅玥也想過偷偷去看他:「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我知道。」

她驚訝地坐直身,終於看向他:「你怎麼會?」

崔騰一胡作輕鬆地聳了聳肩:「你們不是在查那家傳銷公司嗎,你店裡那個櫃檯說的。」

「怎麼他們都沒跟我說。」林悅玥疑惑地翻出電話看和馮依依的對話記錄。

崔騰一大概知道原因。林爸保護欲強,不讓林悅玥牽涉太多,馮依依自然是被他打點過的,更別說丘奕然現在替林爸做事,除了調查進度,別的都不會向她提起。

他不方便插手她的家事,便含糊帶過:「可能是怕你會打擾到他吧。」

林悅玥也沒多想,現在知道丘奕然的位置,她一心只想見他一面。

這是那天以後第一次見面,路上她想著要怎麼搭話,又想自己突然出在他面前,他會有甚麼反應。

當他們來到目的地,映入眼簾的卻是令人震驚的一幕。一個個年輕男女被押出來,低著頭,用外套擋著臉,在掩飾著自己的羞愧。

崔騰一心頭一緊,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下意識轉頭看向林悅玥,見她張望著尋找那個人。

「怎麼會⋯⋯」她似乎也無法理解眼前的情況。

周圍聚集了不少人觀望,低聲的竊竊私語傳進他們耳中。

「聽說都是從詐騙集團捉出來的。」

「長得好眉好貌,都是騙人的?」

旁邊有人附和,帶著一絲輕蔑的嘲諷:「都說好看的都信不過,這不你看。」

就在這時,丘奕然終於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

林悅玥瞬間就認出他。他低著頭,卻依然保持著直挺的腰姿,雖戴著口罩,臉上的痕還是從口罩上方露出了些,顯得與這些躲躲閃閃的人羣格格不入。

丘奕然似乎察覺到了林悅玥的目光,微微側過頭,朝這邊望來。

林悅玥急促地低聲提醒:「你快轉過身。」

崔騰一聽到她的話,立刻背對著丘奕然,林悅玥則連忙藏到他身前。

每個人都有狼狽的時候,她想現在的丘奕然也不希望被認識的人看到他這幅模樣。

崔騰一因爲兩人的距離突然拉近,隱約能嗅到她髮絲間淡淡的香氣,心中一陣悸動。然而,看著她低著頭不想被發現的樣子,心思全然放在不遠處的人身上。

他的思緒瞬間撇開了那份心動,剛開始的悸動在此刻沉澱下來,理智佔據了主導。

林悅玥警覺地留意著周圍,這番動靜說不定會引出傳銷集團的人來視察。

她的視線不自覺地聚焦在一名正與員警交談的人身上。那人似乎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存在,瞬間將目光掃過她,但很快又將視線轉向了更後面的地方,似乎不想引起注意,很快又收回目光。

出於好奇,林悅玥忍不住往身後看去,倒不見甚麼可疑的人,只有那兩位隨行的保鏢。

保鏢們似乎沒想到她會看過來,臉色頓時變得有些不自然,隨即下意識地避開了她的目光,像是在掩飾什麼。

過了好一會,聽到車輛駛遠的聲音,她才擡起頭看了一圈。丘奕然不在了,那個與員警交談的人也不見了,熱鬧沒了,圍觀的人也漸漸散開。

「他們都走了,但這無緣無故的,怎麼會這樣……」林悅玥心中疑惑,隨即不禁擔心起來,「也不知道會不會打草驚蛇。」思緒如波濤般翻涌,她掏出手機,立即撥打給王明蕎,向她簡單說明了目前的情況。

「你有拍一下現場嗎?我們自己查的新聞不會被別家搶了吧?」王明蕎的聲音透過電話顯得有些焦急。

「沒,我這裡也沒有其他記者。」林悅玥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

「這麼奇怪……」王明蕎嘀咕著,作爲一名記者,她深知這行業裡的人脈關係有多麼重要。普通的小報社一般會有市民報料,而稍微大一些的報社則多多少少能與警局的人保持交情。然而這次,她們的報社卻沒有收到任何風聲,其他報社和媒體也不知爲何沒有到場。

林悅玥心中雖然不清楚報社的具體運作方式,但也感覺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尋常。

「之前我們去報案都沒人管,爲什麼這次卻這麼重視……」

崔騰一默默站在一旁,不吱聲,沒加入她們的討論,似乎在思索著甚麼。。

林悅玥掛了電話,不理在一旁的崔騰一,截了車就往,拋下面面相覷的保鏢。

電話一掛掉,林悅玥並未理會仍在一旁的崔騰一,急匆匆地截了一輛出租車,留下面面相覷的保鏢在後,心中卻已經浮現出一個可疑的念頭。

剛纔保鏢的不自然舉動讓她聯想到了某個可能性,這地方有權有勢,對此事又格外重視的人,她的腦海中只浮現出一個人。

直奔到林爸的公司,儘管她鮮少來這邊,一路上卻暢順無阻,就像早有人通報過她的行程。

無視門外幾位秘書的問好,她快步走進辦公室,直截了當問道:「爸,那家傳銷公司是不是你出手的。」

林爸對她的闖入毫不意外,目光從手上的文件緩緩移開,冷靜地回答::「對。」

見林爸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林悅玥心裡無法平靜,情緒瞬間激動起來:「你怎麼可以就這樣讓他們捉走丘奕然,他是被騙進去的,最近又救了我。你這樣怎麼對得起他!」

林爸眉頭緊皺,面對女兒的情緒,他努力保持冷靜,回答道:「只有他可以避開審詢,你覺得傳銷公司的人會怎麼想?如果他們發現他是內鬼,然後呢?只會出現更多的麻煩。」

「別想太多,也別插手,等時機成熟他們會把他放出來。」

林悅玥只覺得林爸只所以這麼冷漠,是帶有私心,或許是在警告丘奕然遠離她,情緒愈加激烈:「現在還不是時機!主腦的身份還沒揪出來,當初你不是把事情都交給丘奕然處理的嗎?怎麼現在又要插手?」

「我不能看著你再出事。」接連發生在林悅玥身上的事,讓林爸放心不下,也看不下去他們玩家家酒的辦事效率。任何會造成林悅玥威脅的,他決定先解決再說,給那家不入流的集團下個馬威,這段時間他們也不敢張揚行事,讓這班小孩爭取時間調查。

林悅玥的心中燃起一股不甘,忍不住反駁:「你不能總把我當小孩,我不需要你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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