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開端

深夜,一道黑影由位於建康城郊新林寺的後牆上無聲翻入院內。萬籟俱寂,因此無人注意到這個詭異的來人。

我屏息凝神,準備一間間廂房去探查,想要知道道容的居所到底是哪一間。

辭別了太后,我故意對母親說起自己的府內有要事需出宮親自回府去辦理。母親也不疑有他,說我自然可以走,若是昌明要尋我的話,她會替我回他的。

太后對我說過,凌玊及荊等人不可用。

他們都是自小就長在父親身邊的人,在我還年幼時,他們就已是孔武有力的武功高手了。他們真正服從的不是朝廷、不是皇室,只是父親,而在父親駕崩之後,他們效忠的人就只有昌明一人了。

朝裡的人都知道他們等人的存在,可卻很少有人見過他們。他們沒有任何官職或者封號,看起來他們便如同最普通的侍衛一般。

我是無法調動他們的,相反地,若是我將自己要做的事情吩咐他們去做,他們應是會順從昌明的意思阻止我。

昌明說過,他明日就要召見道容,時間上實在是太倉促了,我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的幫手,那就只能由我自己來做了。

整個新林寺並不算大,它是父親登基後特意爲道容修建的一座寺廟。她多年來只一人修行在內,聽說偶爾會有云游到此的僧人會在內借住。

我眼前有九間廂房,房內黑暗無光的我已悄聲入內探看過根本就無人居住,唯有兩間房內的窗紙上透出了燭光,而其中一間內打坐的那個尼姑卻並不是道容。

當我正準備推開最後一間廂房房門的時候,門卻被人在內部給打開了,而站立在我對面的女人就是我此番要尋找的目標--------尼姑道容。

與她面對面,我下意識地去摸罩在自己臉上的面紗,怕她會知道我的身份。

可是不想,道容卻笑着招呼我道:“公主殿下,真是多年未見了啊,請進吧,我在等你。”

她轉身入內,我疑心有詐,但左右一看此處真的就只有她一個人。定了定心神,我隨她也走入了房內。

我知道,看她時我的眼內一定有深深的戒備,她或許清楚了我此行不善。但是,就算是她已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仍舊不打算將自己的面紗摘下來。

道容平靜地對我說:“太元八年,七月二十九日,我的死期。你,我生命的終結者,我終於等來了你。

若是你還記得,在十年前,先帝駕崩前最後一次召見我時,我曾經對你說過,殺了我的那個人會是你。你當時並不相信我的話,如今,你可信了?”

我冷冷一笑,說:“你錯了。此時,我真的是很需要你的死亡,可是,我從來都沒有殺過人,因爲我始終都在畏懼殺人,所以我無法下手。我一直都喜歡用自己的計謀去看着一個人一步步地按照我所想的那樣失敗或慘敗,但我不會殺他們。對於你,我也是一樣,我不會殺你。

我也不兜圈子了,此行的目的,我會告訴你。陛下他明日要召見你,他想要知道,這一次的戰爭,我們究竟是會勝,或是會敗;他還想要知道,謝家人對他是否忠心。

想要從我的手下活下去,我衷心給你兩條建議,第一,明日,你告訴陛下我們會勝利,因爲忠心的謝家人就是我們的制勝法寶;第二,你離開這裡,永遠都不要回來建康,不要讓陛下找到你。”

道容卻不合時宜的笑了,她對我說:“公主,我早已知道自己的命運了,我必死無疑,就在你的手下。如果我是一個想要繼續活下去的人,而我又知道你會在這個時候來找我,我早就可以離開建康避難去了。

我留在這裡,就是想要告訴你兩件事情,第一,我是不會走的,如果陛下他要召見我,我就會進宮,將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未來之事告訴他;第二,如果你不想陛下他見到我,你可以現在殺了我。而且,你最好是殺了我,那樣,就正合了我的生命軌跡。”

我眯起雙目,低聲規勸道:“不若,你現在就告訴我明日陛下想知道的那兩件事情的結局吧。不必兩件,只要你告訴我謝家人到底是不是忠心的,我就保你可以活着見到陛下。”

道容並不害怕,她說:“公主,未來的事情都是由上天來定的,此謂‘天機不可泄露’。那些未來都是天意,而天意,我只能將它們告訴上天之子。很可惜,你並不是天子,所以,我不能告訴你。”

我怒道:“可是,你這個可惡的女人曾經在我的面前預言了我父皇的死期!什麼混賬天意,我就算不是天子不是也知道了嗎?”

道容說:“那是因爲,當時的天子允許你提前知道天意,所以,我纔會在你的面前也說出了天機。而這一次,我相信,現在的天子並沒有允許你可以知道天意吧?”

壓住了心內更大的怒火,我道:“你現在是在故意激怒我去殺你,好完成你的什麼生命軌跡對不對?”

道容笑說:“公主,你真的很聰明。你應該還記得,我曾經就對先帝說過,你有皇帝之才,你是他江山最好的接替者。但是很可惜啊,你是女子之身。”

我道:“不要說其他的事情了!我只想知道你明天會告訴陛下怎樣的結果,如果那個結果便如我所擔心的那般糟糕的話,那麼,你最好現在就離開建康,永遠!”

道容搖頭,她平聲說:“未來會是怎樣、結果會是什麼,我都只會告訴天子一人。如果,你不想要我爲天子扶乩、預測未來,你可以讓我‘消失’。”

“道容!快告訴我天意!謝家人對陛下究竟是不是忠心的!”

“他們忠心與否,我都只會告訴天子。”

兩個人沉默地與彼此對視,我突然間哈哈大笑起來,而抽出來的寶劍劍身上反射的燭光是那麼的耀目。

劍尖直指道容,我道:“我不信什麼天意,我也不想求你告訴我所謂的‘天意’了。我現在忽然發覺,所謂的天意、所謂的未來其實都只掌握在我們自己的手上!

戰事,還是要靠我們自己的努力去贏得勝利!至於謝家人的忠心,已經不再重要了。若忠心,我們用之;若不忠,我們除之!我不會用一些無端猜測困住我自己的心。

既如此,我們不需知道未來,你也就無用了。可是,最終從你口中說出來的話卻會影響到陛下、影響到此次戰事的結局,所以,你不可活。你說過的,你會死在我的手上,那麼,就由我來完成‘天意’吧!呵呵,道容,‘天意’是我之意!”

隨即,我用力地劈下一劍。

在轉身的那一刻,滾燙的鮮血噴出灑滿了我的後背。血液透過層層衣物,我的肌膚竟已感受到了它的熱氣。

而她屍身沉重的倒地聲也隨即傳來了,我用顫抖的手努力地去握住自己的劍。

我告訴自己:司馬道福,你根本就不必害怕,因爲,你只是殺了一個你認爲應該死去的人,你也順應了她口中的‘天意’,你何必要害怕?對,殺人無錯。當你走向與秦國人對戰的戰場之後,你還要殺更多的人,她只是一個開端。

。。。。。。。。

一夜無眠。

第二天清晨,料想中的,在空曠的武臺殿內,我跪在了昌明的面前。

他平靜問我:“她是不是你派人去殺的?”

我也平靜回答:“不是。我沒有派任何人,她,是我親手殺死的。”

終於,他的神情開始激動了,但卻並不是我想象中的盛怒亦或是即刻下令要殺我。

不過,我知道,他是不會殺我的。不是他不敢,他是皇帝,天下自然沒有他不敢殺的人;只不過,如今,他還需要我。

我從不曾有覺得自己在被昌明利用,即便我很清楚他就是在利用我。我只是知道,他是我的君、我的弟弟,他要我做的事情,我不會拒絕。

這一次,我殺了他想要見的道容,是因爲我認爲自己的做法對國家有利,所以,我無法順從他的意思。

“爲我研磨吧。”

“好。”

他閉目盤坐,我則按照他的吩咐開始爲他研磨。而後,他讓出了自己的席位,竟命我坐下。

我惶恐推辭:“這是你的位置,便是龍椅,我萬死不敢坐。”

他似是重重嘆了一口氣,又對我說:“阿姊,我這個帝位是如何得到、又是如何保住的,我並不曾忘記。這個龍椅,應有你的一份。”

我繼續推辭,他雙手放在我的肩頭,用力將我按在了龍椅之上。心中的驚懼,我已無法說明。視線餘光所看到的金光,都是隻有帝王纔可用的顏色。

昌明已背對了我,他說:“寫吧,阿姊,請你爲我寫一道詔書。然後,你帶着它去前線吧。”

我道:“好。不過,在此之前,我一直都忘記問你,你是要讓我去荊州的桓衝那裡,還是,你要讓我去兗州的謝玄那裡?”

昌明道:“拋開我對二人忠心的懷疑,相較二人兵將,還是謝玄弱一些。所以,你去謝玄那裡爲我監軍。這詔書,我來念,你來寫。”

忽然,我的心裡生起了一股莫名的擔憂之意,這個時候,昌明要我的寫的詔書會與什麼有關呢?但我還是提筆蘸墨,靜聽昌明將要說出來的話。

“天步時艱,王業多難,亂常幹紀,何代無之。我國家累聖膺期,重光繼統,戎蠻慕義,遐邇無虞。朕以寡昧,嗣守丕祚,響明而理,昃景忘劬。冀璵內之小康,庶羣生之遂性。又使家知禮讓,人盡忠良,不謂奸宄潛謀,蕭牆作釁。逆賊謝石、謝玄等,鹹以庸微,謬承恩幸,未申毫髮之效,遂興梟獍之心。共舉北軍,突入中禁,將欲廢朕,以行篡逆。朕。。。。。。。。。”

他轉身看着目瞪口呆的我片刻,忽然間發笑:“阿姊,你怎麼不寫了?或是阿姊寫到中途後沒有跟上我說的話?”

我的筆,早就停在了‘逆賊謝’那三個字的一旁,墨跡已散開了一大片,塗污了附近的一些字。

我啞口嚷道:“你爲何要我寫這一道詔書?!謝家沒有謀反!”

昌明逼近,他俯視我,沉聲問道:“阿姊,我想,你是因爲害怕謝家最後真的會背叛我,所以你才殺了道容阿師以防止她對我說出占卜結果。

阿姊若是相信謝家真不會生變的話,那麼,你爲何不敢寫完這一道詔書?只要他們一直老老實實的忠實於我,這道詔書就永遠不會得見天日!”

我立時詞窮了。

我真的是很爲難,一方面,在心裡,我與昌明一樣都在擔心此時手握重兵的謝家,因爲如今我們的情況實在是太艱難了,因爲我們把身家性命都託付給了謝家,若說不擔心,那都是假的;可是在另一方面,在謝家依舊還忠心爲主之時,我若是寫下了這道詔書,心裡總會對謝家有所愧疚。

昌明拿來了一卷嶄新的書簡然後又催我寫,不再做更多的辯解,皺着眉,我按他的吩咐寫完了這道詔書。

好吧,詔書,我會一直收着的。雖對謝家仍舊會存有懷疑,但我希望他們能一直忠心,便如桓衝。

對桓衝,其實不光是我,這朝裡任何一個人都對桓家那兩個兄弟感到奇怪。桓溫簡直可稱是一代梟雄了,他甚至在花甲高齡之時還欲行篡位之事;可是再看桓衝呢,十年前他接管桓溫兵權之時仍在盛年,他完全可以憑藉自己手中的兵馬和桓家的威望去奪位、登基,可是他沒有。桓沖和自己大哥桓溫完完全全是兩種人,他沒有桓溫的野心。桓衝選擇的路是隻做忠臣,不做梟雄。

慢慢地卷好了書簡,我將它鄭重地封進了一個黃色的布囊之中,收入袖中的那一刻,我對昌明說:“希望,我永遠都用不到它。”

昌明嘆息:“阿姊,你是我的親人,你該明白,我司馬昌明並不是一個壞人。身爲帝王,我不得不用一些權術。它們或許傷人,但卻是我一生都戒不掉的習慣。”

“我不曾怪過你,即便有時與你意見相左,我也從未曾想過要勝你。因爲,你是天子。”

“天子?若無阿姊,何來我這個天子?阿姊,此戰若勝,你想要哪裡的土地做封地,我定不拒絕!便是你要分走我半壁的江山,我亦應允!”

“我要你的江山作甚麼?唯求,此戰可令秦軍退去並使苻堅不敢再對我晉土心生覬覦,那樣,我亦可安然餘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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