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魏音薇見到魏南的時候, 並未多說隻言片語。下跪謝恩的那一刻,魏音薇甚至揚起了嘴角。只是那淡淡的笑容,莫名的讓魏南覺着極大的諷刺。

不自覺的皺了皺眉, 魏南最終還是選擇了退步, 放軟了語氣說道:“薇兒若是真不願嫁, 咱們不嫁便是。”

魏音薇並未擡起頭, 只是深深的磕了一個頭, 不帶絲毫情緒的回道:“薇兒謝主隆恩。”

這便是真心不願嫁了?魏南的眉頭皺的更緊,忽然就有些弄不懂這個女兒的心思了。按着以往的薇兒,聽到他的鬆口自會識相的妥協。而今竟然順着他的話往下說, 着實有些反常。

“薇兒有幸生在帝王家,本該是至尊榮耀。然而因着這傾盡天下良醫都治不好的腳疾, 即便能給予夫家再多的榮華富貴, 也比不得尋常女子步步緊隨的相依相偎。薇兒感恩於皇后娘娘的一片良苦用心, 卻並不想因着薇兒的出嫁給皇家抹上哪怕絲毫的恥辱。”幾近匍匐的埋在地上,魏音薇的姿態前所未有的卑微。她沒有足夠的時間來籌劃, 亦沒有足夠的人手來行事。她所擁有的,不過只有她自己而已。

“人之生老病死,來這塵世間不過短短几十載。薇兒已經享得老天垂青及父皇疼愛十餘載,又怎可奢望更多強求來的尊貴顯赫?自今往後,薇兒只求青燈古佛, 爲皇家祈得永世安寧。這是薇兒身爲皇室公主, 理應爲皇家, 也是唯一能爲皇家所盡的綿薄之力。”己所不欲, 勿施於人。魏音薇相信魏南會深有體會她此刻的心境。她之所以敢在這門親事上大做文章, 也不過是因着此門親事出自皇后的懿旨,而非魏南的金口。

魏音薇話音未落, 站在一旁的魏朔頃刻間變了臉色。怎麼也沒想到魏音薇竟然當着他的面來這釜底抽薪一招。鋪墊了這麼久,魏音薇爲的就是激起父皇的內疚嗎?如若真的讓她計謀得逞,那麼母后那裡…魏朔心下的不詳感愈勝,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被魏南掃過來的冰冷視線擋了回來。

不得不說,魏音薇確實抓住了魏南的軟肋。失去了竇暮靄這個流落在外的女兒,再損掉魏音薇這個打小看到大的公主,他捨不得。縱使再強大的帝王,總歸無法忽視他身爲人父的那份血緣親情。

這麼多年來,對於魏音薇的腳疾,魏南心底最深處始終覺得乃他所造的殺孽太多而得來的報應。在不知曉竇暮靄的存在之前,一衆子女之中他最疼的就是魏音薇。潛意識的,他無法控制的認定了代他遭罪受過的魏音薇就猶如他的傳承,更爲的親近。

竇暮靄和魏音薇,他虧欠這兩個女兒良多,卻也傷害這兩個女兒最深。之前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暮靄差點喪了命。而今還是在他的面前,薇兒被逼的放下了所有的驕傲和尊嚴更甚遁入空門。

這就是他魏南的女兒該得到的歸宿?這就是堂堂金枝玉葉的皇家公主該遭遇的下場?魏南的雙手無意識的緊了又緊,終究還是沒能忍住的掀了龍案上的奏摺…

魏南轉身揮袖的那一瞬間,魏朔無力的閉上了眼。三公主魏音薇,是他小看她了!

竇暮靄只是因着無聊纔會進的柳唯澤的書房。無意間發現魏音薇寫給她的書信純屬老天開的一個小小玩笑。然而看見了便是看見了,她沒辦法裝作視而不見。是以當柳唯澤找過來的時候,面對的便是虎着臉眼帶質問的竇暮靄。

“咦?娘子手上拿的是什麼?怎麼會在爲夫的書房?”厚着臉皮扮無辜,柳唯澤茫然的神情煞是像模像樣。

“大風吹來的。”柳唯澤的書房,除了他還有誰能擅自闖進?連理由都懶得找還想着敷衍她,當她好糊弄還是怎麼的?冷着聲音將書信收好,竇暮靄目不斜視的繞過柳唯澤走向門外。

一瞧竇暮靄這架勢,柳唯澤心下一跳,不敢再多繞圈子,嬉皮笑臉的湊了過去:“娘子餓了不?爲夫給娘子準備吃的去?”

“娘有吩咐廚房的劉媽媽做。”腳步不停的跨過門檻,竇暮靄的臉上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言外之意,無需柳大少費心。

完了,真生氣了。死纏爛打的追在竇暮靄的身後,柳唯澤狗腿的露出一臉小心翼翼的表情:“那…那爲夫帶娘子出去玩?”

“身子重,走不動。”纔不承認她已經在房中帶的煩躁了,竇暮靄僵着臉漫無目的的徑自朝前走。

“這樣啊…那…那爲夫揹着娘子走?”沒察覺到竇暮靄的行進路線偏離了東院,柳唯澤腆着笑臉老老實實的緊跟其後。

“會壓着孩子,不舒服。”明明心中生着氣,竇暮靄還是一問一答,完全忘了冷戰一說。

“那抱着?”只要他家娘子還肯理他,就有一線生機。秉持着將功補過的心態,柳唯澤絞盡腦汁的討好着竇暮靄。

“丟人!”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直接如雷擊將柳唯澤定住,竇暮靄頭也不回的嫌棄道。

娘子嫌他丟人…心下一陣寒風吹過,本是心虛萬分的柳唯澤此刻只剩下說不清道不明的透心涼了…

於是這一日,柳家莊所有人都驚奇的發現他們一向不可一世的柳大少猶如被摧殘的小媳婦般垂頭喪氣的跟在擡頭挺胸的大少夫人身後,圍着柳家莊走了一圈又一圈。沒片刻功夫就引來以柳淳熙爲首的一衆無事之人搬着凳子坐在不遠處喝茶閒聊外帶看笑話的熱鬧場景。

直至落霞滿天,渾然不覺被衆人矚目的柳唯澤和竇暮靄兩人才被再也看不下去的柳奶奶給喚住了。當然,柳奶奶心疼的不是柳唯澤這個不成器的長孫,而是長孫媳婦和長孫媳婦肚中的重孫。

對柳奶奶的埋怨,柳爺爺深以爲然。柳興邦和高怡蘭更是公然將柳唯澤趕出飯廳,口中毫不留情的嚷着索性餓他一頓爲竇暮靄出氣。霎時間,難得灰溜溜的柳唯澤又被柳淳熙幾人大笑特笑的嘲弄了一番。

直到最後,還是竇暮靄看不下去的拉着柳唯澤上了桌,才平息了一衆爭嘴吵鬧。隨後,毫無意外的,自認有娘子撐腰的柳唯澤絲毫沒覺得丟臉,昂高了下巴再度又得瑟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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