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晰遷最終是自己一個人帶着小狼走下山的。沒有給柳淳熙看笑話的機會,也沒有哭着喊着跟高怡蘭告狀。只是那幽幽的眼神,不時的瞅向同樣望過來的竇暮靄,直看得柳唯澤氣不打一處來。而竇暮靄,則是心疼不已的又在柳唯澤的頭上記下了一筆。
要說惡霸,偌大的柳家莊內,柳唯澤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然而即便是柳家莊威名顯赫,卻也招架不住源源不斷的流言蜚語的炮轟亂炸。
落霞的裙下之臣,遠比柳唯澤想象的要多。而其中某些權大勢大的官家老爺及富家少爺,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招惹的。
當柳家莊的門檻被踏破,成天都有正義人士上門找柳唯澤尋仇時,柳唯澤鬱悶的差點一口血噴出來。他真的沒有碰落霞好不好?就算是負心人,也輪不到他來當不是?
“不過是個風月女子,倒還真把自己當成寶了。”高怡蘭的門戶之見並不重,否則也不會有竇暮靄這個出身並不好的童養媳進門。只因落霞的舉動太過分,又是找上門又是亂傳謠言,實在是不識好歹,也不免的愈發惹人厭惡。
“都是大哥惹的禍!”樑子已經結下,柳晰遷當然是時刻不忘扯柳唯澤的後腿,“大嫂就該給大哥點教訓,哼哼!”
“臭小子你胡說八道什麼呢?”自打那天下山回了東院,竇暮靄躲他跟躲瘟疫似的。再被這些人攛掇攛掇,指不定竇暮靄真的就跟柳淳熙跑了。想到這裡,柳唯澤的臉色愈發的難看。
“我說的是大實話!你敢做還不敢讓人說啊?”洋洋得意的拍拍小狼的頭,柳晰遷搖頭晃腦的指了指門外的竇暮靄,“大嫂這幾日忙着給二哥幫忙纔沒空收拾你。等到大嫂得了空,看你怎麼辦?”
“哎我說你們是不是太張狂了點?”以往怎麼沒見他們敢如此放肆的?竇暮靄是這樣,柳晰遷也是這樣。柳唯澤不得不開始懷疑是不是他這幾日太好說話了,以致於誰都敢爬到他頭上來撒野。
見着柳唯澤變臉,柳晰遷直接跳下凳子衝到竇暮靄身邊站定。回過頭衝着柳唯澤扮了個鬼臉,還不忘找竇暮靄告告柳唯澤的狀。
隨後,竇暮靄略帶不滿的眼神便掃了過來。一邊溫言安撫着柳晰遷,一邊跟柳淳熙說着新茶的改良之法。而柳淳熙,則是口中應着竇暮靄的話,大手輕輕拍了拍柳晰遷的腦袋以示安慰。
“娘,大嫂和二哥好般配哦!”柳宜蕪絕對不是故意搗亂,只是看着這溫馨的一幕有感而發。當然,一不小心就忽略了柳唯澤這位妒夫的存在。
“老三你別說,娘還真的挺後悔把暮靄許給你大哥的。”仿若忽然找到了共同語言,高怡蘭暢所欲言的抒發着憋了好幾年的感嘆,“想當初你大哥病的厲害,所有的大夫都說沒救了。娘那時候是真的慌了神,什麼法子都肯用上。”
“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你們奶奶提出了娶個童養媳過門爲你大哥沖喜的事。你們爺爺和爹爹千百萬個不樂意,都娘哭着跪在地上求回來的兒媳婦啊!”柳家人不信鬼神之說,柳爺爺和柳興邦起先根本不同意此般糟蹋別人家的好姑娘。若非柳奶奶和高怡蘭的眼淚攻勢,柳家莊不會有竇暮靄這個人的存在。
“那後來呢?”竇暮靄這位大嫂究竟是怎麼進柳家莊的,柳家小一輩都不甚瞭解。除了知曉竇暮靄爹孃早逝,只有一位翠姨還是前兩年才尋來柳家莊的,其他皆是不知情。
“後來啊…”眼尖的發現向來玩世不恭的柳唯澤正豎着耳朵認真的偷聽,高怡蘭心下偷笑不已,面上卻是一本正經的繼續說了下去,“後來娘就出去給你們大哥找媳婦啊…”
“娘!”什麼亂七八糟的?他要聽的是竇暮靄的身世!不會真的是什麼公主吧?柳唯澤心中總覺得這其中很不對勁。就算是南柯一夢,也不帶這麼玄乎的啊?
竇暮靄和柳淳熙要是有點什麼,柳唯澤尚且還會相信。畢竟這五年來,竇暮靄確實跟柳淳熙更爲親近。可是金枝玉葉什麼的,簡直是無稽之談!
“娘,大哥急了。”沒想到他家大哥忽然對大嫂的事感起了興趣,柳宜蕪瞬間壓下濃濃的好奇心,逮着難得的機會打趣道。
凌厲的冷眼瞪過去,柳唯澤直接一手提起柳宜蕪摔到旁邊,大咧咧的坐在柳宜蕪的位置上看向對面的高怡蘭:“娘,繼續說!”
他是蘿蔔嗎?還是白菜?大哥居然用提的?以武壓人,勝之不武!倍覺丟臉的柳宜蕪眼神一閃,氣呼呼的走向了門外。大哥不仁,就別怪他不義!
“怎麼?這會終於想起來關心暮靄了?柳唯澤我告訴你,要不是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親兒子,我第一個就饒不了你!暮靄到底哪裡不好?你嫌東嫌西的鬧騰了五年,最後還給我鬧出一封休書來?”說起那封親眼見過的休書,高怡蘭不可謂不火大。若非當孃的都有私心、都會偏袒自己的兒子,她早就一巴掌扇過去了。
“行,休書就休書!只要暮靄認了,娘也認!咱們柳家莊不是隻有你一位少爺,暮靄也不是除了你就嫁不出去!早兩年娘就跟你們奶奶提過,乾脆就當這門親事不存在,認下暮靄當咱們柳家莊的小姐。娘多了一個女兒,你們奶奶多了一個孫女…”人心都是肉長的。見識過柳唯澤的胡作非爲,竇暮靄的可人疼早已是衆所周知的事。高怡蘭起旁的心思,早已不是一日兩日了。
“娘!我記得我前幾日已經說過,竇暮靄是我的!”誰要是敢跟他搶,除非踩着他的屍體上!聽着高怡蘭的話,柳唯澤的臉色陰了下來。
“好了好了,娘知道是你的。你跟娘擺什麼臭臉?這不是沒認暮靄做孃的閨女嗎?雖然娘很想…”早知道柳唯澤會忽然回心轉意,她這幾年的心算是白操了。
高怡蘭好笑的搖搖頭,不再故意撩撥柳唯澤的怒火,轉向了正題:“娘當年第一次見到暮靄,是在金陵城外的一個小山莊。很奇怪的,單憑一眼,娘就喜歡上了那個賣身葬母的乖巧女孩。”
“等等!娘你說什麼?竇暮靄賣身葬母?”若是早幾天聽說這事,柳唯澤肯定是嗤之以鼻的完全不當回事。可現下他的的確確對竇暮靄上了心,感受自是大大的不同。五年前竇暮靄纔多大?十歲的女孩需要賣身葬母?那之前她都過的什麼窮苦日子?
“你沒聽錯,是賣身葬母。”很是滿意的看到柳唯澤眼底的心疼,高怡蘭偏過頭看向門外不知何時已經停下說話一併聽着這邊動靜的幾個孩子,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暮靄打小跟着她娘一塊長大,受了不少苦,也遭了不少的罪。其實若不是她娘因病去世,她也不至於淪落到來咱們柳家莊寄人籬下的地步。再苦再累,那裡總歸是暮靄的家。不像現如今,只要你一個不樂意,隨便一封休書就能把她趕出柳家莊…”話說到這裡,高怡蘭看向柳唯澤的眼神擺明了就是看負心漢的鄙視。
“娘!我沒有要休竇暮靄!”一失足成千古恨,不管柳唯澤再多的辯解,既定的負心漢角色已經深入人心,沒法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