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緊不慢的留學生活中,稍不注意,時間便從指縫中溜走了,很快到了學期中。
北部山區的12月已經寒意深重,周芝齡和平時一樣穿過巨大又空曠的校園,來到西側的教學樓,沿着石質旋轉樓梯來到位於三樓的實驗室,穿上白袍子戴着口罩,拿起掛在架子上的蓮蓬頭開始沖洗一盤子死人骨頭,也就是一些遺蹟裡清理出來的毫無價值的死人骨頭碎片罷了。
洗了一會,邊上又來了一個人,端來一盤新的混在泥土裡的人骨碎片,她壓根沒在意是誰,過了一會那人卻和她打招呼道,“早上好,Pansy。”
聽見熟悉的聲音,她猛地擡頭看見戴着口罩的Rolf站在她身旁,也在沖洗那些人骨碎片,便奇怪地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這也是我的專業課啊。”Rolf淡然地回答道。
“可這不是……我的專業課嗎?”周芝齡仰頭看着他,疑惑地皺眉問道。
Rolf變換了一下站姿,沉默了一下,“所以我們是同一個專業的。”
“我們是一個專業的?我之前可從來沒有在這兒見過你。”周芝齡要是坐在椅子上此時大概已經跳了起來。
“我想,你大概是沒見過我,因爲這是我第一次來上實踐課。”Rolf的神色仍然很是平靜。
“哎~”周芝齡發出一個意義不明的音節來,有些被騙了似的懊惱道,“不是都說你們德國人既嚴謹又勤奮的嗎?”
“對於社會刻板印象來說,是這樣沒錯。對了,我收到郵件說當代藝術史要交作業了,是什麼作業,我已經很久沒有去過了。”Rolf繼續說道。
這個過於違和的回答讓周芝齡想也沒想用中文甩出一句,“你這個兔崽子。”
“你在說什麼?”Rolf皺眉疑惑道。
“我在說,你是一隻小兔子。”
Rolf把口罩拉下來,好看的冷灰色眼睛牢牢地盯着周芝齡,奇怪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復活節出生的?”
周芝齡看着他的眼睛愣了一下,隨後才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啊……”
胖子約他們中午一起在東側的迴廊裡吃飯,爲此他獨自早早地從教室裡溜了出來,在餐廳內部佔了一個桌子,這樣等他們來時,就不必因爲沒有位置而坐在寒冷的室外了。
點過批薩和火腿拼盤後,周芝齡將這件事情告訴了胖子,胖子一邊撕開酸奶一邊說道,“呦,Rolf你這樣高高大大的,看不出來還是隻德國小兔子啊,要不就叫你‘德仔’吧,一個優秀的nickname。”
“你知道德仔是一種煲仔飯的名字嗎?”周芝齡問胖子。
“我知道啊,所以纔是個了不起的nickname不是嗎,”胖子拍了拍Rolf的肩膀,“來跟我念‘德~仔~’。”
“德……仔……是什麼?”Rolf儘可能清晰地將中文音節發出來。
“一種……飯,上面有香腸、蔬菜和……佐料,對,就是這樣!”胖子顯然對自己的這番解釋非常滿意。
周芝齡一邊用披薩刀劃拉披薩一邊搖頭,“Rolf真是太可憐了。”一會又嘖嘖道,“下次還是應該讓他們把批薩切好了再拿上來。”
“叫德仔可憐什麼,”張穎程毫不客氣地拿過一大塊披薩,“和你做朋友纔可憐,到底是誰把Rolf念成Wolf的?”
“可我不會說德語啊!”周芝齡邊說邊狠狠瞪了一眼胖子,她感覺在當事人面前唸錯名字是件十分讓人尷尬的事情。
“Wolf麼……”Rolf拿過一塊披薩,“確實有時候我的名字會被錯記成Wolf,不過Wolf這種名字聽起來應該是那種野心勃勃,充滿活力的年輕人,這樣想的話,就不會搞錯了。”
“看吧,”胖子落井下石道,“這可不是會不會說德語的問題,這明顯就是智商問題。”
周芝齡爭辯說,“我哪知道這些外文名字都代表了什麼含義,那Rolf不也記不住我的中文名嗎。”
“誰說的,他會說你的名字啊,”說着胖子又拍了一下Rolf的肩膀,“來,說給她聽聽,告訴她什麼叫做智商碾壓。”
“周芝齡。”Rolf便唸了一下這個名字,而且幾乎沒什麼口音。
“竟然……竟然真地能說啊!”周芝齡下巴簡直要掉到桌子上去了,“你教他的嗎?你爲什麼要教他念我的名字?”
“我沒教他啊,你的名字不是一直寫在筆記本上嗎,我就教了他拼音的發音規則而已,”說着胖子雙手交疊捂着自己的胸口陶醉道,“我真是一名優秀的老師啊,看我教得多好。噢,對了,他還會說別的呢。”
收到胖子的眼神示意後,Rolf便發音清晰地用中文說道,“周芝齡愛吃蛋糕。”
周芝齡再次半張着嘴,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愚蠢樣子來,過了一會她往可樂里加入許多冰塊,惱怒道,“這句話一定是你教他的!”
“對,讓你多一些存在感,不用感謝我。”
直到第一學期結束前,原本習慣於獨來獨往的Rolf已經接受了和他們廝混在一起的狀態,爲此張穎程十分得意,常和周芝齡炫耀,“怎麼樣,我告訴過你,交朋友的真理就是臉皮要厚,一隻獨來獨往的迷途德國兔子,在我的不屈不撓的感召之下已經找到組織,現在也來上課了,也不墮落了,我簡直勝造七級浮屠,要是他還有點良心的話,就用歐元來抽我的臉好了。”
第一學期要考的東西很多,到了2月的考試季簡直忙得腳不沾地、日夜顛倒。那一年的2月恰逢歐洲大寒潮,幾次暴雪後城市很快被積雪所覆蓋,成了白茫茫的冰雪世界。
周芝齡已經在建築學院教學樓底層的自習室連熬了兩個晚上,平日裡地下圖書館連帶自習室只開到下午六點,多一分鐘都不肯,一下班管理員竄得比誰都快,到了考試季纔會24小時爲學生開放,成堆成堆的學生來這兒臨時抱佛腳。
化學書和物理書亂七八糟地堆在桌子上,比磚頭還大還厚的綠封皮意大利語大詞典被她翻來覆去查了無數遍,手機隨時都開在電子詞典頁面,周芝齡痛苦地**道,“這些……還有這些專業名詞都沒有……到底是什麼意思?”她胡亂抓着桌對面的Rolf的袖子,“你知道嗎?”
“知道。”Rolf從書本上擡起頭來看着她。
“那你能解釋給我聽嗎?”周芝齡極度期待地頂着黑眼圈仰望着Rolf,看待救世主般牢牢盯着他好看的臉。
Rolf無可奈何地看着她,“用英語可以嗎?”
“哎,”周芝齡嘆了第一百三十七口氣,“雖說我英語還可以,可是從來沒有涉及過專業詞彙,要聽懂這些概念性的東西還是太困難了。”說着遺憾地放開了Rolf。
“等等,”一個迅雷不及掩耳,她再次抓住剛鬆開的Rolf的袖子,“你不是半學期沒去上課嗎,怎麼會做這些題目,你是天才嗎?”她一連竄地發問道。
“我覺得這些也沒什麼難的,在德國上高中時我就會。”
周芝齡剛想問他,你們德國人是有多厲害,出去刺探敵情的張穎程就回來了。
周芝齡抓救命稻草般又拉着胖子的胳膊,“怎麼樣,有沒有從小喜鵲那裡要到PPT的複印件啊?”
“沒有,我告訴過你,她就不是那種好心的人。”胖子甩開周芝齡的手喪氣地靠在椅背上。
周芝齡絕望到眼神無光了,“真的,我第一眼看見胡秀莉的時候就不喜歡她,哪有人自我介紹的時候和別人說,大家好,我來自一個風光秀麗的地方,你們可以喊我小喜鵲,這裡面到底有什麼邏輯關係?”
“胡秀莉就是個bitch,秦瑞和蔣子濤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張穎程突然惡狠狠地說道。
“我知道,”周芝齡繼續眼神渙散地點點頭,“我們下學期還是坐到最前排吧,這樣一下課就可以去搶PPT複印件了。”
“你根本就不懂。”張穎程又莫名其妙地說了這麼一句。
“我怎麼不懂,我打從看見她第一眼起就知道她絕對是個bitch。”
胖子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你什麼也不懂,周芝齡。”說着他將雙肩包背了起來,神情疲倦道,“我要回去休息了。”爾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樣一來偌大的六人桌就只剩下周芝齡和Rolf,周芝齡嘀咕道,“我又不是瓊恩·雪諾。”Rolf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很快他們透過自習室的巨大玻璃窗看見了進入中庭的張穎程,兩人一時無話目送着他走出北側大門,等他徹底消失在視線裡後,Rolf問道,“胡秀莉是不是Lisa,總和****男生在一起的那個女生?”
周芝齡訝然,“是啊,你這種半學期沒來上課的人怎麼也認識她?還有你不要時不時就蹦一兩個中文出來,這樣好嚇人。”
“爲什麼嚇人,你該期待我有一天中文說得很好纔對,”Rolf依舊看着窗外,“Lisa昨天在Facebook上找過我。”
“她找你幹什麼?”周芝齡好奇心發作,緊盯着Rolf鼻樑挺拔的側臉。
“找我組隊做下週的古建築測繪。”
“不可以!”周芝齡立馬從座位上彈起來,探過身子拉住Rolf的手,“絕對不可以,你可是我和胖子的朋友啊,你會和我們組隊的吧?對吧對吧?”
“知道了,”Rolf看了一眼被周芝齡拉住的手,然後不動聲色地將手抽走,示意她坐下,“你太緊張了,現在需要休息,你已經多久沒睡過了?”
“不知道,”周芝齡神情恍惚道,“30個小時還是35個小時?但是我現在非常想吃蛋糕。”
“想吃蛋糕?”
“嗯,想吃自己做的蛋糕,我要去超市買麪粉。”說着周芝齡便立刻站起來整理東西,“也許你是對的,反正你總是對的,我太累了,現在就去做個蛋糕,再喝一杯熱巧克力,之後好好睡一覺。”
“睡一覺之後呢,你有什麼打算。”Rolf看着她。
“管他呢,那也是睡一覺之後,也就是明天的事情了!”周芝齡回答得倒是頗爲豪邁。
“不過,現在老城的超市已經關門了,你要去山下的大超市買蛋糕材料嗎?”Rolf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提醒她道。
“那有什麼關係,跑一趟也不遠。”說話間周芝齡已經將東西整理好了。
“我是指……整個城市都是積雪,”Rolf不着痕跡地嘆了口氣,“我陪你去吧。”
“好呀,反正你家在山下,我們可以順路過去。”
周芝齡神情疲倦地揹着雙肩包,手裡還抱了一本意大利語大詞典,走出教學樓時幾乎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冷得刺骨,四角的塔樓已經亮起了燈光,城堡的中庭被清潔工草草地打掃出幾條小道來,餘下的地方被往來的學生踩得亂七八糟,因此掃雪的工人不斷地在庭院裡衝學生大喊大叫。因爲緯度的關係,天黑得很早,考試季的緣故,這個時間四周的城牆上還亮着不少燈光,專業課教室幾乎都開放到晚9點,備考的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復習。出了南側的青銅主校門是繁華的市中心,也許是因爲寒潮的緣故,大半的店鋪早早歇了業,只餘下一盞盞燈照亮着櫥窗,就着這些燈光能看見沿路光禿禿的枯黑樹枝,以及地平線盡頭的一抹鈷藍色天空。
沿着主幹道一直走,便可以順着坡道來到山下,沿途的咖啡店裡擠滿了人,道路上滿溢着咖啡豆的香氣,給寒冷的冬日帶來了一絲溫暖的氣息,小教堂的廣場前有小型樂隊在表演,圍觀者寥寥。
“你知道嗎,在我老家從來沒有下過這樣大的雪。”周芝齡呵了呵氣用來捂手。
“我生活在北部,常常能看見下雪天。”
“你家在哪兒?”
“漢堡。”
周芝齡點點頭,又認真地問道,“漢堡是產漢堡的地方嗎?”
Rolf解釋道,“其實是來自漢堡的意思,不是漢堡市產漢堡的意思,最早可能是由漢堡港口流傳出去的,如果你想知道更確切的說法,我可以去幫你查。”
“啊?”周芝齡茫然地看着他,“如果漢堡市不產漢堡怎麼會從漢堡流傳出去呢?”
“這之間並沒有因果關係,從漢堡港流傳出去只是一個結果,導致這個結果的當然可能有許多種原因。”Rolf拉着周芝齡的書包帶子,示意她走得慢一些。
“說的也是,我問的問題太愚蠢了,有時候總感覺跟不上你說話的步調,不過就算是這樣,也請你繼續和我做朋友。”周芝齡抱着綠磚突然之間沒頭沒腦地請求道。
“好。”Rolf跟在她身後輕聲而又溫柔地回答道。
超市在山腳下較爲開闊的平地上,周圍是一個不大不小的購物廣場,從這裡仰望山頂,還能看見宏偉的紅磚石瞭望臺,12世紀以前這座小城還是個繁榮的城邦,曾經短暫地作爲一個王國而存在,後來又隸屬教廷,成爲了北部的要塞。
據說條條大路通羅馬,其中有一條就通達此地,足見這個小城在往昔的重要地位。
超市入口隱藏在一棟幾年前翻修過的文藝復興風格建築裡,這棟方正實用的建築原本是廢棄的市政廳,荒蕪了幾年後在市**的領導下改造爲商業中心的一部分,表皮被粉刷成了溫暖人心的鵝黃色,四周是開闊的地中海式拱形迴廊,中庭被圍合成一個花園,四季都盛放着鮮花,儘管張穎程斷言,一定都是假花,也沒有影響周芝齡對這裡的喜愛,迴廊裡一半的位置被一家名爲“Vaniglia e Zenzero”(意大利語:香草與肉桂)的咖啡店所佔據,佈置成半室外的下午茶空間,木質桌椅沿着寬大通透的拱門佈置,靠向內側的既安靜又可以觀賞花園,外側的則面向廣場,視野很好,尤其是晴朗的冬日,這裡總是頗受歡迎。
兩人走進超市,在奶酪和火腿的生鮮區,周芝齡眯着眼睛駐足觀望了一會,隨後自暴自棄地隨意指着幾塊火腿肉喊道,“呃……我要這個、這個以及這個,各兩百克。”
切火腿的廚子撥了撥自己的白帽子,抿着嘴向下一扯,作出一個怪表情來,模仿着周芝齡的口氣說到,這個、這個以及這個,然後慢吞吞地取出火腿去機器上切薄片。
周芝齡在廚子轉身後迅速地翻了個白眼,呲牙咧嘴了一會,突然意識到Rolf還在身邊,立刻心虛地看了他一眼,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等廚子將薄火腿在錫紙中包好、稱好價錢遞過來時,她又立刻站直恢復面無表情的樣子。
“還要些什麼嗎?”廚子問道,“夠了,就這些吧。”周芝齡拖着帶滑輪的購物籃扭頭就走,走了一步又立刻回過頭去將Rolf扯走。
“你看不懂嗎,看不懂怎麼知道自己買了些什麼?”Rolf頗爲奇怪地看着她。
“我幹嘛非要去分清每種火腿的種類,何況那些單詞又那麼難記,選貴的買不就行了嗎。”周芝齡邊拖着購物籃往烘培區走邊嘴硬道。
當她蹲在烘培區的架子前時,Rolf看着她小小的身影開口道,“我可以給你做翻譯,不收錢。”
“哎?”聞言周芝齡擡頭看着他,手裡捏了一包低筋麪粉道,“可是這些單詞我都認識啊。”
“好吧。”Rolf別過臉去不看她。
“咦……難道你還做過意大利語翻譯,多少錢一個小時?”周芝齡仰首看着Rolf,感興趣地問道。
“當然是開玩笑了,沒來之前我怎麼會說意大利語。”他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
“說實話,”周芝齡皺了皺鼻子,“我覺得開玩笑這種事情你根本就做不來。”
“那我該做什麼?”
“我覺得……你是那種會一本正經做着叛逆事情的人。”
Rolf用手指抽了抽鼻子,轉開視線,“我去買些別的東西,咱們收銀臺見。”說完便大步走開了。
結帳時周芝齡問收銀員討要印花小票,看見Rolf拿了幾盒超市自制漢堡,做出一副瞭然的樣子道,“你想家了啊?”
Rolf看了她一眼,“你在幽默這件事情上也沒什麼天賦。”
等兩人結完帳抱着紙袋往外走時,他又慢吞吞地補充了一句,“好吧,我承認,是有那麼一點好笑。”
走出超市時,夜幕已經完全籠罩了整個山城,山頂的瞭望臺作爲本城的重要景點之一已經亮起了裝飾用的明亮燈光。
周芝齡揉了揉發酸的肩膀,Rolf看見了便問她要不要坐下喝杯咖啡,於是兩人在靠近花園一側的位置上坐下,侍應生很快將飲料單拿來遞給他們。
“你要喝什麼,說起來你好像很少喝咖啡,你平時都靠什麼清醒頭腦呢?”
“我頭腦一直很清醒。”Rolf一邊將飲料單遞還給侍應生一邊說道,“一杯Spritz一杯拿鐵,謝謝。”
“你怎麼知道我要拿鐵?”
“自從你第一次發現這裡的拿鐵是用鮮奶衝出來的後,每一次都是點這個。”
周芝齡連忙解釋道,“那真的很合算嘛,我之前看見別的店都是用的常溫奶。”
“你第一次來這裡時也是這樣說的。”
這時侍應生將他們所點的飲料端了上來,Rolf拿起Spritz酒然後問侍應生今天有什麼小食提供,侍應生答應會給他們每樣送一份。
整個過程中周芝齡都直愣愣地看着Rolf,隨後反應過來道,“難道……你能記住我說的每一句話?”
“不,當然不是每一句,但你也從來不提供太多的有效信息。”
“有效信息……”周芝齡皺眉看着他,“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說的很多話,就算不說也是一樣的。”這時侍應生再次返回將六塊小食端了過來擺在桌上,Rolf在一盤曲奇、蘋果餅之類的小食中挑出一小塊千層餅塞進嘴裡,“順便說一句,其實使用鮮奶和常溫奶做拿鐵的咖啡店比例大約是五比五,這家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個例。”
周芝齡眨了眨眼睛,又愣了一會,兩眼放空道,“原來是這樣啊……”看樣子好像受到了什麼莫大的打擊。
遠遠地從廊道上走下來幾個人,等他們走到廣場上時,隔着一段距離和Rolf打了個招呼,那些正是學校裡的另幾個德國人,他們用德語說了些什麼,Rolf都一一搖頭拒絕了,於是這幾個德國人也不再勉強很快和他們揮手告別,去往了廣場另一頭的車站。
“你們說了什麼?”周芝齡喝了一口咖啡好奇地問道。
“你怎麼什麼都想知道?”Rolf看了她一眼,“起風了,咱們走吧。”
“好呀。”周芝齡揮手將侍應生叫來結帳,Rolf還在找零錢的時候,她便將帳全部都結了,於是Rolf便十分自然地將Spritz酒的5歐遞給周芝齡,她卻十分不解地問道,“你爲什麼要給我錢,我請你喝呀。”
“可是你爲什麼要請我喝酒?”這下輪到Rolf不解了。
因爲我們是朋友啊,這句話脫口而出前,周芝齡卻敏銳地意識到了些什麼,立刻轉而擺出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來,“因爲你送我下山了嘛,出於感謝請你喝杯酒,也是應該的吧。”
見她這樣說,Rolf便沒有再堅持,只說,“那我送你回去吧。”
“哎~送我回去?”周芝齡連忙擺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不然你再走一個來回,實在是太晚了。”
“天已經黑了,你一個人帶着這些東西還要走山路,算了吧。”說着他便將自己買的東西塞入揹包內,拿起周芝齡那滿滿一袋子的烘培材料,頭也不回地催促道,“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