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無奈之笑染上心頭,瞬間便蔓延到了嘴角最終化爲苦澀,只不過這種苦澀轉瞬間就被他死死的壓制住,他的氣性從不允許他有這種失態,他是宋知寒,那個浪蕩不羈邪媚詭異的簫主,更是那個與旻鉉數年來相互以鬥智鬥勇爲樂趣的傢伙,他想到每次拿住旻鉉那小子時候從他臉上看到的淡漠的表情,宋知寒知道他不是不在乎,而是在沉默中一點點成長,以至於現在的自己已經很難壓制住他了,但是眼前,相較於旻鉉的難以壓制,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果斷留給自己背影的小丫頭更加難以壓制,想到這兒,他不禁笑了,這樣的丫頭想來也不是旻鉉想要便能得到的吧,方纔還有些抑鬱的宋知寒,這會兒卻是笑了,聲音帶着懶懶的磁音,很是歡快!
秦藍沒有回身,卻微攏了眉頭,她可不認爲宋知寒這廝會被自己一頓臭罵就變得神志不清以至於傻笑,她之所以心頭微愣,卻是因着宋知寒笑聲中好不壓抑地愉悅以及——她實在是覺得他的聲音太大了些!
“小姐——”陶琦卻是叫喚着跑了過來。“你在和誰說話呀?”
秦藍只覺得身後似有風過,便已然感覺不到宋知寒的存在,除了他在自己耳邊留下的那句話,“旻鉉能給予你的,我也能給,小妹不妨也與大哥做番交易?”
秦藍忍不住地深吸了數口氣方纔穩住心神,她根本無法忽視宋知寒那薄軟的脣貼近自己耳朵時候的灼熱和令他很不爽的味道,那廝,秦藍鬆了鬆臉面,對着陶琦平靜道,“哪有什麼人,你莫不是聽錯了?!”
陶琦一臉狐疑,“咦,奴婢明明聽到有男人的笑……”陶琦的話音最終在秦藍平靜的對視中化爲了靜音,連忙轉了話題,伸出自己的雙手,上頭的石子圓潤可愛顏色絢麗,倒是符合陶琦的性子,“小姐,您看,奴婢挑到了這些,回頭放在雪磁盆內,再放養上幾隻金魚兒,可不漂亮麼?”
秦藍的心思本就不再養魚上,只略看了一眼兒便道,“很好看,你收好就成了,回頭就能用上,我記得老夫人幾天前不是送來了一隻魚盆麼?”
陶琦點了點頭,便把石子兒收到了腰間掛着的囊袋裡,鼓鼓的。
秦藍看了一眼有些陰沉的天,道,“時辰不早了,這就過去吧。”
陶琦連忙跟上了秦藍的腳步。
待的陶琦主僕趕到佛殿,老夫人正將醉後一塊金衣貼上佛身。
秦藍眼看着老夫人貼完後對着佛像施了個佛禮,方纔有些疲憊地由一旁的二夫人攙扶着走到一旁坐下。
一千零一塊金衣,雖然有一旁的高僧指點再加上幾位夫人輔助,這種工程量對於老夫人這個年紀的老婦人來說還是浩大了些,不過見着老夫人堅持下來的模樣,秦藍到底還是很是敬佩的。感覺中,自己的這位祖母便是性子堅定的人,只這一點便不容人小視。
“青丫頭來啦。”老夫人喝了口茶眼瞧着秦藍朝着自己行禮,面露慈色。“來來來,就差你了,這就向神佛叩個頭吧,也好保佑你早日隨心償願。”
秦藍點了點頭,那頭已經將蒲團準備好,秦藍很是標準地叩了個頭剛纔站起,這才發現老夫人身邊的二小姐秦橙微垂着頭,瞧着臉面上卻是處理過了的,痕跡不明顯,此刻的她也是朝着秦藍微微一笑,很是柔順的模樣。
倒是四小姐秦綠本就是耐不住靜的主兒,這會兒看着老夫人意中貼金衣貼了幾個時辰早從一開始的稀奇得很到現在的很是無聊卻不得不耐着性子陪再一旁,儘管極力壓制,到底還是讓老夫人有些不喜,倒是四夫人眼明心細,時不時地給以四小姐眼色,只可惜四小姐卻不是好調教的主兒。這會兒瞧見秦藍看過來,她也是不怎麼開心地回了一眼,秦藍隨即轉了眼兒,朝着幾位夫人行了個禮便站到了末尾。
沒過多久,老夫人顯然沒有歇夠,不過她的精神卻書不錯的,帶着一杆人敬香,這一過程時間並不長,大家更是規規矩矩,知道不能在老夫人看重的事情上犯事兒,自然沒人開口。
敬香添油完畢,老夫人便疲憊地回房歇息去了。
幾位夫人和二小姐也回了去。只四小姐頗爲鬱悶,“一下午都沒什麼事兒,身子都站軟了,八姐兒可要一道走走?”
秦藍尚未回話,走在最後的四夫人卻是橫了四小姐一眼,“老夫人最是看不得人侍佛不誠心的,你呀……當真是——還不乖乖回屋子裡帶着,閨女出外哪裡是可以隨意走動的,你可不要沒了規矩。”
四小姐被四夫人一陣訓斥,也是有些收斂,卻是不敢頂着四夫人的怒氣,只得道,“是了是了,母親的話女兒都記下了,只是這會兒與八姐兒一道走走也是給八姐兒打發打發寂寥不是?”
四夫人哪裡不知道四小姐的心思,自己想玩偏扯了大旗,心裡也是嘆氣,嘴上卻是道,“別的折騰晚了影響樂八姐兒休息晚膳就好。”
秦藍聽得四夫人如此說自然不好拒絕,只好應承了句,便看着四夫人離去了,心裡自是清楚四夫人的心思大抵還是想着讓自家的女兒和自己多多親近罷了。
四小姐自然不管秦藍如何想,卻是熱情地拉扯着秦藍的胳膊道,“八姐兒怕是不知道,這廟裡大多都是無趣的,不過,只一處卻是與衆不同的,我也是一次溜玩時候無意間尋到的,那裡可是遍佈着千百尊佛像,千姿百態,整布一條長廊,一路走下去便能看得眼亂了去。我們這就去看看吧。”
相對於四小姐沒來由的熱情,秦藍卻是不着聲色地抽出了胳膊,“來到此便不曾聽到過那去處,怕是禁地,不好善入。”
四小姐卻是笑着道,“哪裡是禁地,不過是一直沒能建築好罷了,我前次去的時候還瞧見一些殘缺的佛像,反正左右不過是瞧瞧的,八姐兒就當是消遣也好。”
秦綠一聽秦藍答應了,便喜道,“這也不遠,過了前頭的林子便是了。”秦綠指了指不遠處隱約似有什麼建築的地方。
秦藍窮其目力,也並未能看清楚。
陶琦瞧着秦藍這就跟着秦綠走去,也是有些皺眉,微扯了扯秦藍的袖子,秦藍卻是微搖了搖頭,秦綠無事獻殷勤自然不會沒有目的,鐵定是存了什麼害人的心思,不過就此刻而言,自己不過就是個見證的看客而已,或許她更想借此事將自己綁上她的船,一想到這些,秦藍的眼裡也是微閃了閃。恰碰上秦綠轉過頭來,秦藍更是回給了她一個微笑。
秦綠雖覺得秦藍不簡單,但思及自己的計劃完美無缺,便也放下了疑慮,心裡也是忍不住的竊喜起來,心想就要抓住那個小賤人的把柄逼她現形,臉面上忍不住得就掛上了一絲得意和狠厲。
秦藍瞧了個準,卻根本沒想戳破。
“八姐兒,就是這裡了。”四小姐吩咐貼身丫鬟去推那朱漆有些脫落的廊門,“裡面的廊子沒有壁牆,卻盡皆是座座神貌各異的佛像,整排地看過去,倒是頗有陣勢。”
吱嘎——
廊門被推開。
秦綠前腳邁進,跟後的秦藍便感覺到內裡的陰森。
本就有些陰森的天,兩排佛像或倒塌或移位,其身更是斑駁破損,地上遍佈碎裂着一塊快碎塊殘肢,秦藍皺了眉,不禁看向秦綠,卻瞧見她比自己都要更加驚訝的表情,一時間心裡也是知道事情已經脫離了原有的軌跡,一股莫名的危機感瞬間便涌入秦藍的心肺,渾身更是不禁一瑟縮。
“不該呀?不該——”秦綠突地跑了進去,轉了下卻險些被地上的一顆佛頭絆倒,這才嚇得回過神來,臉色有些變,這年頭誰不是把佛當神供着的,能這般將百多石佛摧毀的定是那心有大恨又不怕佛裡因果輪迴的惡人,秦綠突地覺得渾身毛孔一陣收縮。
轟——一身爆破聲炸起!
就在秦綠身後不遠處!
秦綠頓時嚇得臉面發白,愣是沒有躲避那一塊塊噴濺的碎石,“啊……”伴隨着秦綠的一聲痛呼,秦藍眼看着秦綠的額頭被帶起一片血花,不禁吼道,“還看什麼,還不把你家主子拉回來!”說着也是上前拉住秦綠的胳膊,這時候那怔住的丫頭也是回過神來愣是和秦藍將有些失魂的秦綠往回拖。
待秦綠主僕磕磕絆絆地跨出門檻,還不容秦藍鬆一口氣,就近的一座石像突地倒落,嚇得秦藍來不及後退一下子往後坐了下去,哐——佛像倒地震起一片揚沉,更堵住了門戶!
秦藍一時悶了,陶琦剛將走路都無力的秦綠拉出來,回頭便眼前一花白,便是一塊露着的佛肚子,真正地堵住了門,一時也是推不動急得直叫喚,“小姐,小姐,小姐你怎麼了?”
陶琦正急得滿頭的汗,這會兒聽到秦藍的聲音,也是將提到嗓子眼的心臟放下了一大半,拍着冰涼的佛肚子叫喊道,“小姐不要擔心,奴婢這就去尋人來救小姐出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