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翀扭頭，轉向皇上，“皇上，離宮久了！”
皇上嘆了口氣，“懌兒，你可願意隨皇祖父回宮？”
周懌搖搖頭，“懌兒不願！”
顏十七看到皇上的臉色瞬間陰沉，忙道：“皇上！民女以爲小皇孫失而復得，跟他當初失蹤一樣，並不是什麼小事。所以，如果被皇上這麼偷偷的帶進宮，怕是不妥當。”
她突然反應過來了，這個九五之尊剛纔喊的“夕兒”是誰？
不會是她的孃親吧？
皇上跟她的孃親有這麼熟嗎？
帶着問號的泡泡就開始咕嘟咕嘟從顏十七的腦子裡往外冒。
皇上就看了顏十七一眼，然後轉向高老爺子，“老師怎麼看？”
高老爺子道：“從長計議！”
皇上眯了眼睛，“那這高府的安全？”
趙翀道：“臣以爲，可以暫時調城防營的人過來。當然，最好是秘密保護。若是太看重了，難免給人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皇上道：“那就回宮吧！”
顏十七拉着周懌想行跪禮，被皇上制止了，“免了吧！”
顏十七就覺得有個皇孫在身邊，果然是很好的護身符啊！
皇上走到周懌身邊，揉了揉他的頭髮，“懌兒，朕還是從前的皇祖父！”
說完，大步離去。
高老爺子和顏如鬆往外相送。
周懌猛的擡頭看去，眼淚包着眼圈。
顏十七伸出胳膊，擁了擁他的小肩頭，“他最後那句話，你可是聽明白了？”
周懌吸了吸鼻子，“他好像老了很多！”
顏十七嘆氣，這就是親情啊！
一個不到七歲的孩子，雖然嘴裡倔強的喊着皇上，眼裡看到的卻還是自己的祖父。
“人到五十歲以後，幾天不見就會一個樣的！你既然連死都不怕了，還怕回到他身邊嗎？”
想到剛剛小人兒的相護，說不感動是假的。
有些付出，是真的會有豐厚的回報的。
周懌撇撇嘴，“我這不是捨不得你嘛！”
顏十七道：“哎呦喂！瞧這小嘴巴甜的，長大了還了得？全京城的女子還不都得被你哄了去啊！”
“越說越沒邊！”周懌飛了個白眼。
顏十七道：“好！那就說個有邊的，今晚的見面，雖然匆忙，你覺得你祖父還可信嗎？”
周懌道：“不知道！感覺上，他好像真的不知情呢！”
顏十七道：“小白，當皇上其實是最可憐的人！”
周懌瞅了她一眼，“若是可憐，會有那麼多人去搶嗎？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
顏十七道：“皇宮就是一個大盒子，皇上是裝在盒子裡的人。他所知道的一切事情，都是身邊的人告訴他的。他唯一仰仗的就是自己精明的判斷。哪些人是忠，哪些人是奸，那些話是真，哪些話是假。但再精明的判斷，也會有失了方向的時候。畢竟，馬有失蹄嘛！”
周懌蹙了小眉頭，“你的意思是，皇祖父那麼厲害的人，也有被人唬弄的時候？”
顏十七摸摸他的頭，“他畢竟是人，不是神啊！說的不好聽一點兒，圍繞在他周圍的人，不管是忠的，還是奸的，其實都是在算計他的！誰讓他擁有着最高的權力呢！周圍人想從他那裡得到什麼，不算計籌謀怎麼行？而且，一旦牽扯到利益，人心就最是善變。忠心也是可以變成奸險的算計啊！”
“說得好！”高老爺子從外面進來，後面跟着顏如鬆。
顏如鬆深吸了口氣，“這丫頭道理是懂得不少，就是這膽子也忒大了點兒。”
顏十七就上去接過高老爺子脫下的大氅，“我有外祖父撐腰，我怕什麼？”
高老爺子鬍子翹了翹，“你以爲你是他啊！他祖父是皇上，你外祖父只是個臣子。你把他惹火了，外祖父收拾不了，指不定還成了池魚呢！”
顏十七嘻嘻笑，“槿兒有數着呢！我不惹火他，怎麼知道他對小白是真是假？”
高老爺子坐了，顏十七殷勤的遞了杯茶遞上去，“好像涼了！我讓清輝再換一壺。”
顏如鬆道：“還是我去吧！”
高老爺子直到清輝送了茶進來，退出去後，才又開了口，“那你可是確定了？”
話題顯然是接着上面的。
顏十七看了正在玩手指的周懌一眼，“其實，他能親自跑這一趟，就已經說明了問題。再者說了，那可是您親自教出來的學生，我就是不相信他，也得相信您吧！”
“嗯！馬屁拍的不錯！”高老爺子抿了口茶，看向周懌，“你這小小年紀，怎麼就那麼強的防備之心呢？”
周懌上前，“回帝師大人的話，我父王曾經跟我說過，皇家無親情。別看這表面和氣一團，真遇到了事上，第一個要犧牲的可能就是父子兄弟親情。”
高老爺子瞠目結舌，“這樣的話，你能懂？”
周懌道：“略懂一二。”
高老爺子道：“據我所知，你祖父從小就是很疼愛你的！時不時的會把你接進宮去住幾天。”
周懌道：“但是，他並不是只有我一個孫兒。他最疼愛的兒子也不是我父王。”
“何以見得？”高老爺子挑眉。
周懌道：“因爲他一直都看重和信任的是太子！我母妃曾經說過，皇上的後宮裡，誰最受皇上寵愛，並不一定就是好事。所謂的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最受寵的那個，極有可能會成爲衆矢之的。”
顏十七詫異，“你母妃會跟你說這些個？”
周懌撇嘴，“她跟身邊的嬤嬤說的，我都聽到了。”
高老爺子圓睜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你祖父寵你，是要把你當靶子豎着？”
周懌道：“在他最信任的人對我下手後，我不能不這麼想！”
高老爺子瞪着周懌，就不說話了。
他本來就長着一張嚴肅的臉，以至於高顓高頌見了，都如同老鼠般躲藏。
此時的眼神還帶着那麼點兒的凌厲，周懌就被看的渾身發毛。
“我也不想這樣的！最初的時候，我都悄悄的哭了很多次的。我也是不相信我的祖父會這樣子待我的！可是，你們也知道，他是大順最有權勢的人，我出事了，若是真疼我，不該滿大順的找我嗎？”
畢竟是個孩子，說着說着，就又委屈的哭了起來。
顏十七過去，見他攬在懷裡，“這是個誤會！不是他沒找你，如果你真的只是失蹤，恐怕現在已經掘地三尺了。是壞人太狡猾，他們製造了你已死的假象，你讓他們怎麼找？你忘了國子監祭酒家的公子樂”
周懌用顏十七的衣袖胡亂擦了擦眼淚，“我當然沒忘！可是，這事發生的太遲了。”
顏十七點點頭，“不過，好歹可以讓你放下一半的心防了。”
她相信，若沒有國子監祭酒家的這檔子事，眼前這小傢伙恐怕還不會答應見皇上一面。
顏如鬆道：“莫非這又是崔國舅的手筆？”
高老爺子拉了臉，“若是那樣，倒是簡單了。怕就怕是有人在假借崔堯之手啊！”
顏十七道：“我同意外祖父的看法！現在外面應該還有一撥勢力，想要對小白不利。我原先還想着等等，等着順藤摸瓜把這危險解除了，再送小白回去。
但是，發生了悲憫寺的事情後，我才發現，能護住小白的人，只有皇上。這也就是我爲何讓外祖父裝病，將皇上引來的原因。”
周懌愣愣的看着顏十七，“你不是嫌我累贅纔想要趕我走的？”
顏十七拍了他的頭一下，“對呀！我就是嫌棄你在我們家白吃白喝，浪費糧食。”
“又來了！”小白翻白眼。
高老爺子欣慰的看着顏十七，“你這丫頭，真是的！讓我說你什麼好？”
顏十七舔着臉道：“外祖父，快誇誇我！”
顏如鬆嘆氣，“一眨眼，就又變成三歲了。這性子，也太跳脫了。”
高老爺子哈哈大笑，“亦靜亦動，好的很！”
顏十七對了他的胃口，他怎麼看都覺得好。
顏如鬆看到這個架勢，也就閉了嘴巴不招人嫌棄了。
高老爺子擺擺手，“帶着他下去吧！把事情都跟他說清楚了。”
顏十七笑，“還用說嗎？他比誰都通透。外祖父，我這個學生，將來只怕比你那個學生，還要厲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