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另買了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媳婦宋嫂子,三個十一至十三歲的小丫頭。
宋嫂跟着王嬸學接生。
三個丫頭取名紫蘇、紫芙、木槿,紫蘇在醫館學習,紫芙學習製藥,木槿跟着芍藥服侍馮初晨姐弟和做家務。
爲了好住,住宅西廂三間房都改成單開門,北屋住王嬸,西屋住半夏和芍藥,廳屋住另四個人住。吳叔一家也搬來了住宅這邊,住倒座。
馮初晨月薪五兩銀子加提成。
王嬸是被朝廷記名的穩婆,相當於前世的“主治醫師”,月薪一兩銀子五百文加提成。
張穩婆沒被記名,一兩銀子加提成。另兩個輔助穩婆八百文加提成。
這三個穩婆都願意來醫館工作,旱澇保收。
製藥師父月薪五兩銀子,趙嫂子一兩銀子五百文,抓藥師父一兩銀子,搗藥小工五百文,雜工八百文。
他們沒有提成。
半夏屬於學徒,暫拿五百文大錢。
芍藥、吳叔、吳嬸也拿五百文。
宋嫂子幾人、吳有墨暫定二百文。
幾個奴才家裡包吃包住,除王嬸外,工錢都較其他員工低一些。以後醫館掙錢多了,再漲。
再加上其它花費,馮初晨已經做好前三個月,甚至第一年虧錢的準備。
她通過別的渠道掙了一些錢,又有上官如玉給的六百兩銀子,還是能夠保證醫館正常營業。
她也不怕一直虧錢。
住院生產有多少好處,前世已經證明了。多用些時間,會讓人看到那些好。
從這個月起,王嬸幾人掙的錢都自己留着,不需要上交。
王嬸很不好意思。
在馮初晨的堅持下王嬸方纔答應,還說,“我就一個人,以後醫館缺錢,我再拿出來。”
能掙這麼多錢,讓芍藥很是興奮了一陣,還專門回家告訴父母這個大好消息。
“宅子好看屋裡好看,走半刻鐘就到了街上,走遠路都是坐車……日子比郭地主家的小姐還好過。”
讓她的兩個妹妹羨慕嫉妒恨。
不過,醫館前面的兩戶人家和馮宅隔壁的一戶人家聽說那個宅子要當婦幼醫館,專門接生孩子,非常不高興,怕污穢太重影響自家。
他們上門找馮初晨講理。
這是馮家倚仗大,若換成其他人,早打上門了。
馮初晨已經想到這一層,先耐心講了一套她的理論,“產房是觀音娘娘送子的地方,怎麼可能污穢……產房設在後面,離你們幾家遠着呢。”
說是這樣說,還是給他們每家掛紅辟邪,又各包了一兩銀子的紅包。
前面兩家很滿意,得了這麼多錢,產房的確離他們家有一定距離,又有紅布辟邪,礙不到自家。
隔壁的孫大娘依然不高興,罵罵咧咧。
和氣生財,馮初晨不願意鄰里之間關係太僵,晚上又讓馮不疾去送了一匹溫家送的綢緞,孫家纔沒繼續鬧。
七月初十開始,馮初晨就領着人在各處貼廣告,不僅在城內貼,還貼去了外城和白馬村周圍。
同濟婦幼館重視產檢,推行從懷孕開始去醫館檢查,醫館會爲每一位產婦建立病歷檔案,最大可能保證母嬰安全……
醫館還推行臥式生產,減少產婦痛苦。
有馮初晨這樣的大夫,王氏這樣的穩婆,能同時爲乳兒和產婦提供更好的治療和接生。
前三個住院的產婦費用五折優惠,其他七月住院的產婦七折優惠,八月住院的產婦八折優惠……
婦幼堂有一套甲等病房,也就是特級病房。四間乙等病房,也就是普通病房。
只有住普通病房的產婦纔有優惠。
然後就是一些廣告語:
給寶貝最好的,從孕期開始。
專注孃親和寶寶的健康,從孕育到成長。
安心、舒心、放心的母嬰之家。
……
廣告所貼之處,都有人一個字一個字的念,一羣人圍着聽。
人們紛紛議論着:
“聽起來不錯。去那裡生產,不僅產婦乳兒有保障,家裡也清淨。”
“嘖嘖,把一個個產婦拉去自家醫館生孩子,就不怕污穢之氣都跑去他家?傻女人,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還是馮醫婆傳人開的,腦袋壞掉了。怕有血光之災,自家男人都要避着,她還招去家裡。”
“聽說醫館就在她家隔壁,天哪,她弟弟身體一直不好。”
“這不是把她弟弟往死裡整嗎?”
……
半夏氣得把這些閒話說給馮初晨聽,馮初晨渾不在意。
觀念不是那麼容易轉變的。
好在她做的不是革命先驅,醫館改革與政治無關。
不過,哪怕是醫療改革也不能太過特立獨行,不能越矩,還要避免被人利用,特別是不能與統治階級倡導的人生觀、價值觀對立,至少不能明面對立。
做任何事都要一步一步來,必須規避風險。
古代統治者對於越矩的人非常嚴厲,可不僅僅是坐牢或捱打,而是砍頭,甚至極刑。
一個小小的醫館,吃進去的蛋糕不大,不會動上層人的利益。但肯定會動一些穩婆和小醫館的利益,若他們使些小手段整她,馮初晨也不怕。
同時,制定了詳細的入館需知和生產條例,拿去給太醫院的官員過目,得到了他們的審覈批准。
李院使和方院判很感興趣,覺得太醫院和民間醫館都能用上。哪怕看馮初晨不順眼的範副使也沒找茬,這些條目也適用於範家的千金堂。
泡菜罈子也燒製好了,燒了十個。
馮初晨買了尖辣椒、燈籠椒、生薑、豇豆、包菜、大蒜,等到秋天泡蘿蔔。可惜這裡沒有蜀中青菜,做酸菜魚只能用東北的酸菜。
這種泡菜馮初晨姐弟特別喜歡吃,王嬸幾人則更喜歡吃北方的醬鹹菜。
七月十五,這天是大姑四十四歲冥壽。
馮初晨帶着王嬸和大頭去九坡嶺給大姑掃墓。
上個月纔去拜祭過,今天本可以不去。
但馮初晨堅持去。
今天不止是大姑的冥壽,是原主去世一週年,也是她前世三十五歲生日,還是她穿越到這裡一週年。
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大姑彙報,她的第九個銅頂針磨平了。
這算是個里程碑吧。可惜大姑已經不在,磨平了也不可能學到另一種針法。
她昨天夜裡又夢到了前世,她跟爺爺一起在診所裡給病人看病。
夢到前世不奇怪,之前她好幾次夢到過前世,特別模糊,醒來後就記不清了。
令她奇怪的是,昨天夢到她在爺爺的診所給病人施針,針法不是爺爺教的水氏針法,而是大姑慣用的針法。而且,人物場景特別清晰,仿若身臨其境。
以致馮初晨醒來許久,還沉浸在夢裡的場景中。
巳時初來到九坡嶺,夏末的九坡嶺依然綠意盎然,那掛溪流似比之前又粗了一些。
她跪下給墳頭燒了香燭紙錢,低聲講了一下籌備醫館的情況。
又道,“大姑,九個銅頂針都彈平了,可惜你不能教我另一種針法。雖然是個遺憾,但我手指功夫更好了,
“不僅有利於施針,打架也能排上用場。求大姑在天之靈保佑我和不疾一切順利……”
心裡想着,“也保佑原主託生去一個好人家,前世爺爺身體安康,活到一百歲。”
她起身向山下看去,青葦蕩一覽無餘,裡面的小土包密密麻麻。
突然,她恍乎覺得青葦蕩的輪廓有些像一個趴在山下的巨型乳兒,梅樹那裡是頭,流過的小溪是腰帶,幾棵灌木是它翹起的小屁屁……
那裡不是人們口中的“亂墳崗”“死人堆”,而是大姑親手建立的、福報聚集的地方。
成就她多活一世,成就她爲這個世界的孕婦乳兒盡一分綿薄之力。
這裡寧靜溫馨,不僅有大姑在天上看護他們,她也要用一生看護他們,爲他們祈福,期許他們來世幸福安康……
馮初晨眼裡涌上水霧。
原來自己也這麼偉大。
下山後,二人一狗又去了青葦蕩。
他們的腳步非常輕,生怕打擾到“沉睡”中的孩子。
馮初晨走去梅樹下那個小土包前,把上面的碎石和蘆葦絮、葉子一點一點撿下來,再用手裡的樹枝掃乾淨。
然後又去別的小土包前打掃,掃得非常仔細。
王嬸跟她一起掃,大頭則悠閒地趴在梅樹下望天。
全部掃完後,馮初晨站在中間拿出三炷香點燃,四周拜了一圈後插在地上,默唸一遍往生經。
她又在溪邊灌了一水囊水,在一個小土包的旁邊捧了一些土用紙包上裝進籃子。
她已經用了七根此生香,想再製一些。
看到那個忙碌高挑的背影,王嬸唏噓不已。
怎麼就那麼巧,姑娘每次都是第一個站去那個小土包前,最先掃那裡。
十五年過去,那個將死的小乳兒長這麼高了。
她不知道,今天才是她真正的生辰。
大姐生前怕姑娘知道真實情況難過。
大姐哪裡知道,姑娘的心智遠比同齡人成熟,醫術高超,做事穩妥,等不到二十歲就可以把真實情況告訴她了……
她們回老宅吃完麪摘了幾籃子蔬菜,王嬸去趙里正家和馮長富家各送了兩包點心。
她回來說道,“聽馮大哥說,馮奇出獄回村了。那個挨千刀的,咋沒死在大牢裡。”
馮奇欠了原主一條命,馮初晨肯定要找機會收拾他。
說道,“多行不義必自斃,他得不了好。”
七月十八,天高氣爽,風和日麗。
北安坊西六衚衕的第一家,東門上立了一塊大牌子,“同濟婦幼醫館”幾個金色大字在陽光照耀下煜煜生輝。
東門外擺了兩排樣式別樣的大花籃,地下撒了許多圓形和心形的紅色、綠色碎紙片。
一片喜氣。
辰時末開始,穿着喜氣的半夏和小金子拿着裝着花生糖果的盤子出來,給看熱鬧的人分發。
當然不能多發,一人幾顆花生一顆糖。
給之前還要讓他們說一句,“恭喜發財。”
人家說,“恭喜發財。”
半夏和小金子就會奉上花生糖果,眉開眼笑道,“同喜,同喜,發財,發財。”
爲了得到一塊糖,這裡的孩子越聚越多,小嘴蜜甜。
孩子多了,大人也就多起來,不多時衚衕口和醫館周圍就擠滿了人。
巳時末,胡大奶奶及胡悠嘉、胡青松、胡青楊帶着賀禮來了。
幾人說着吉祥話,“恭喜開業,吉星高照,萬事如意……”
馮初晨正在醫館忙碌,迎出來的馮不疾連連作揖。
他穿着紅緞團花小長衫,白綢中褲,揪揪上繫着紅綾,小臉紅撲撲的,別提多喜氣。
“多謝多謝,大嫂和悠嘉姐姐、兩位侄子百忙之中前來恭賀,真是蓬蓽生輝,感激涕零……”
小少年上學了,說的都是場面話。
只有家人知道,這些場面話他練了好幾天。
胡大奶奶笑道,“不疾越來越俊了,又長胖了些。”
胡悠嘉笑着附和道,“也越來越有出息了。”
胡青松胡青楊兄弟拉着馮不疾去醫館外面玩。
“去後面看鴨子。”
“還要看小魚。”
馮不疾不太願意,“我們出去了,大嫂和悠嘉姐姐咋辦?”
胡青松嘟嘴道,“只惦記陪小娘子玩,你還是不是男人?”
馮不疾有些臉紅,辯解道,“胡大嫂和悠嘉姐姐是客人,我姐姐忙得緊,沒時間陪她們,我不好只惦記自己玩。”
胡悠嘉笑道,“你們出去玩便是,我和大嫂在院子裡賞花,還能聽聽隔壁熱鬧。”
馮不疾聽了,讓小墨子和芍藥從屋裡擡出小几放在檐下,拿出茶水和零嘴擺上,再點上驅蚊香,又拿了一個太陽花玩偶塞進胡悠嘉手裡。
“我姐姐才做的,漂亮吧?”
安排好她們,才牽着兩個胡家兄弟和幾個小廝出去。
胡青松還想從側門走醫館,去河邊近。
胡大奶奶剛要阻止,就聽馮不疾說,“我姐姐不讓你們去醫館。”
姐姐不信醫館會有血光之災,他也不信。但姐姐說,他們不信不代表別人不信……
馮初晨正好從側門走過來,囑咐三個小廝道,“把少爺們盯緊,不許離小河太近,玩小半個時辰就回家。”
胡大奶奶笑道,“別看不疾歲數小,細心着呢,把我們安排妥當纔出去。”
馮初晨笑道,“是呢,他操的心比我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