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房間裡只有一個人,這是一個頭發已經灰白,一張刻滿歲月流逝的臉上,滿是皴起皺紋的老婦人。老婦人坐在一張藤曼編制而成的躺椅上,但她直立的背部卻離開了身後的椅背,柔中帶剛。即使她整個人蒼老不已,那雙眼睛仍然光彩奪目,神態自若間,優雅如初。
這是一個沒有被歲月奪去光彩和自信的老人,時光奪去了老人的青春和美貌,但這些歷經風霜遺留下來的烙印反而讓她愈發優雅高貴。
歲月無情催人老,卻也從不敗美人。
走近屋子後,心媚玘見只有老婦人一個,當即露出甜美的笑容,調皮地走了上去,握住老者的手,放鬆道:“奶奶,您真是的,我還以爲族會的長老也在,嚇死我了。您單獨叫玘兒來,是不是要我陪您說說話呀。”
看着身前的人兒輕鬆快樂,玄奼多希望她能一直擁有這份快樂,但命不允許。
打斷那嬉笑聲,老者拉住心媚玘的手,心中頓時一驚。
而後才問道:“玘兒,回族這麼多天,你也不參加族會,整天呆在星夢崖的小屋裡幹什麼,我可記得,自從你母親去世後,你就很少再去那裡了。”
被祖母盤問,心媚玘賣萌撒嬌道:“奶奶,我剛從外面回來,累死了,星夢崖那裡安靜一點,所以我就多呆了些時日。等過幾天,我就來這邊住,好好陪您說話解悶,好不好嘛?“
搖了搖頭,玄奼語氣不再溫婉,無奈道:“玘兒,就只是這樣嗎?”
聽言,心媚玘笑聲戛然而落,聲音變小了,但立刻說道:“就是這樣的,奶奶,玘兒哪敢在您面前說慌。”
若是跟這丫頭來軟的,只怕嘴皮磨破了也會被她各種手段躲掉,玄奼乾脆冷聲道:“說,他是誰?”
心媚玘被玄奼突然變化的語氣下了一跳,但還是故作不解道:“奶奶,您說什麼了?什麼他?是誰呀?”
還跟我裝!
玄奼一把將心媚玘定住,而後將她手腕上衣服往上撩,露出了心媚玘雪白的玉肌,看着其上用魂墨畫上去的一道狐印,厲聲道:“這,你怎麼解釋?”
自知事露,心媚玘不再說話。
還跟我犟!這性格跟她娘一摸一樣。
“你用千年魂墨畫上自己貞潔的見證,就以爲別人看不出來?你眸中的媚眸已失,不是做出那等事,又是如何?我和你說過,你不僅僅屬於你自已,你還屬於整個家族,你擔負着振興心媚狐族的重任,出一趟遠門你就如此輕賤自己,你以爲你是誰?”
厲聲的責難就像一把把刀子紮在心媚玘的心上,她努力咬住本就血色不多的嘴脣,但淚水偏偏不爭氣地順着她的眼眶流出,一滴一滴地落在玄奼的手背上。
哭,哭能挽救得回來嗎?
心媚玘心痛,玄奼的心更痛。
爲什麼,爲什麼家族的重任要這孩子來揹負,這對她來說太不公平。
但玘兒,你不僅僅是整個心媚狐族最出彩的族人,你也是斷落羣妖界千年來最有天賦的妖族啊。
從你展露天賦的那一刻起,你就註定要承受別人未曾承受的重任。
你將自己的貞潔不要,又如何能逃過幽禁狼族的雙眼了?
心媚狐族如今一蹶不振,苟延殘喘,你是唯一的希望,可你。
哎。
心媚玘點點淚水落在她的手背,卻也痛在她的心間。
從小被嚴厲訓練,少有假期,直到她踏入司魂之境,族裡纔給了她自由,但就是這一點自由,卻釀成如今的大錯。
玄奼內心思緒千萬,有心要再責難幾句,可看着淚流不斷卻一聲不吭的心媚玘,實在是狠不下心,只是接連哀嘆幾聲,隨即撫摸着心媚玘的頭,也不言語。
“好了,別哭了,好好地一個美人哭醜了,你看你的心上人還要不要你?”
“他敢!”心媚玘抽噎了一下,下意識地就開口反駁道。
但說完,她自己都楞住了,擡頭又看着祖母那雙似笑非笑地眼睛後,是再也哭不出來,羞紅了臉,就往玄奼的膝間埋去,久久都不擡頭。
哎,看來是真的遇到喜歡的人了。
玄奼不知道是該爲心媚玘高興了,還是擔憂。
良久,心媚玘纔將頭擡起,發現祖母沒有繼續責罵她,小心道:“奶奶,您不繼續罵我嗎?”
玄奼聽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道:“你呀,是該找罵。不過現在,可以和奶奶說說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嗎?放心,奶奶沒有惡意,只是幫你把把關,這年頭,男人沒幾個是好東西,別人家騙了你的身子,你還念着他的好。”
啊?心媚玘沒跟上自己祖母的想法,不是應該繼續責難她嗎,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但這事心媚玘難以啓齒,害羞之餘想到她自己被白玉進佔盡便宜,又有點恨得牙癢癢。琢磨不定時,發現祖母的眼光中一片溫柔,如夢如幻。
終於,心媚玘鼓起勇氣,將她在那晚經歷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的祖母。
聽完,玄奼差點沒氣死!
她還以爲心媚玘看上的是哪位妖族的天才了,沒想到是位人族的小子,修爲還低得不能再低的那種!
頓時火冒三丈!
這小子趁人之危不說,居然底氣還敢這麼足,欺負了玘兒,最初居然是想殺她。
“他叫什麼名字?”玄奼已經怒火在爆發的邊緣,一字一頓地問道,話語間火藥味十足,彷彿只要你告訴我,我現在就去撕了他。
啊?他叫什麼?
回想起來,心媚玘發現她居然不知道那個奪走她第一次的男子叫什麼。
生氣地一撅嘴角,心媚玘恨恨道:“祖母,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哼,別讓我再遇到他,下次見面,我非打得他滿地找牙不可,還敢欺負我。”
很少見到心媚玘這般小女兒態,玄奼玩笑道:“怎麼,你們還想再見?”
嗯?
聽完祖母的話,心媚玘從興奮中陡然落了下來。
是啊,兩人拿什麼重見?也許那個男人只當這是一場意外,忘了也說不定。
她從不懷疑白玉進的天賦,但她不確定白玉進是否喜歡她。
就算她的戒指表明她的心意,但他是人,她是妖,一個在人界,一個在妖界,彼此都有要走的路,如何有交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