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的辦事效率還是很高的。
第二天傍晚,他就將當日參加接風洗塵宴的人員名單弄了一份給陸小鳳送了過去。
陸小鳳研究了一下名單,然後根據仁宗皇帝給自己的一些資料,劃定了徐謙爲重點對象。
但願,皇帝老大給的信息是正確的,否則就要有問題了。
在唐真認真仔細查找程元的罪證時,陸小鳳卻顯得清閒了許多,她讓馮四專門關注致仕官員徐謙府上的消息,尤其是有沒有什麼人監視徐家之事。
馮四在觀察一天後就回報,確實有人監視着徐家。
小鳳當即便改換了思路,決定讓馮四改而監視監視着徐家的人,這就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因爲怕馮四不慎泄露行蹤,陸小鳳在畫了幾幅圖像後,上街轉了幾圈後,找了幾名乞丐,許他們以金錢,讓他們有這些人的行蹤便回報給她。
同時,陸小鳳也關注四海錢莊的動向。
錢莊這種地方,總是很容易滋生問題的所在。
違法犯紀之人的警惕性通常都是很高的,就算陸小鳳明知那四海錢莊有問題,可是她卻深知要打入其內部並不容易。
那些人要他們接納相信一個生面孔,通常很難。
小鳳姑娘略煩惱。
煩惱的小鳳姑娘抱着女兒到街上找靈感。
“你的錢是假的。”
“開玩笑,我從錢莊取出來的錢怎麼會是假的?”
“就是假的。”
“不可能。”
“……”
這樣一段爭執吸引了陸小鳳的注意力,她抱了女兒過去圍觀。
“大叔,我可以看一下那銅錢嗎?”
“給。”
陸小鳳將那銅錢仔細看了幾遍,又從自己的荷包內摸出一枚銅錢對比了一下,然後對等待結果的衆人道:“這銅錢確實是假的。”
“怎麼可能?”銅錢的主人一把奪過銅錢,“這是我剛從錢莊取出來的。”
陸小鳳不慌不忙地道:“你那銅錢不管從哪裡取出來的,都是假的。它粗看起來確實跟假的沒什麼分別,細看卻是有問題的。
你可以仔細看上面的鑄字,假的跟真的是有區別的,真的明顯要比假的圓潤流暢。而且,版面不同,假的版面較真的粗糙。
再者,假的重量也與真的有所分別。按說,舊錢要比新錢重,可這新錢卻比舊錢重,這太明顯了。”
“你是什麼人,你說是假的難道就一定是假的嗎?”
陸小鳳不以爲然地一笑,道:“信不信在你,說不說在我。”
“這袋銅錢是我方纔取來,你幫我看下。”
陸小鳳眉鋒一挑,“你不是不信嗎?”
那個外強中乾地道:“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會說這袋錢全是假的。”
陸小鳳接過那袋銅錢,然後一枚一枚看過,將真假分撿開來。
“這堆爲真,這堆爲假。”說完,她朝一旁的店家道,“麻煩借我盆水洗手。”
“姑娘請。”
“謝謝。”
陸小鳳淨過手,擦乾,這才從小禾的懷裡抱過了兒子。
“小禾,咱們走吧。”
“是,小姐。”
陸小鳳走了沒幾步,就察覺到有人跟蹤,不過她不動聲色。
她這是打草驚蛇了嗎?
看來,不一小心她這暗棋怕得搬到明面上了呢。
小鳳姑娘內心忍不住嘆氣,總是事與願違啊。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在走到一個茶莊前時,陸小鳳隨興走了進去。
不出她所料,在她坐下不久,便有人坐到了她的對面。
“夫人予銀錢之道上似乎頗爲精通。”
陸小鳳並沒計較他的不請自來,只是微微一笑,道:“常言道: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無錢寸路難行,可見錢很重要。這麼重要的東西我自然會特別關注,如果這上面有了假的,我的損失豈不是很大?”
那人不由失笑,“夫人所言極是。”
“還未請教,閣下是——”
“在下乃四海錢莊的掌櫃刁贊。”
“原來是刁掌櫃,失敬。”
“夫人客氣。”
“應該的,四海錢莊的名聲可很大的,李莊主的生意做得極大,恐怕稱得起大宋首富了。一百零八間錢莊遍佈天下,實是讓我羨慕啊。”
“夫人是行商之人?”
“算是吧,家中確實有經營商鋪。”
“果然,在下看夫人便是同道中人。”
“不知刁掌櫃主動找上我,是有何事?”
“我們是開錢莊的,對於錢幣真假最是當心,方纔在下見夫人鑑別那些銅錢極是專業,故而冒昧上前搭話,還請夫人見諒。”
“可以理解。”
“夫人不像登州本地人。”
“確實不是。”
“敢問夫人——”
“刁掌櫃,你這是在盤問我嗎?”
刁贊急忙道:“非也,在下就是隨便問問。”
陸小鳳點點頭,“既是隨便問的,那我就不回答了,我一個婦道人家不好向不相熟之人說太多的。”
“應當的應當的。”
“如果沒別的事,不知能否請刁掌櫃還我一個飲茶的清靜環境?”
“抱歉打擾了。”刁贊識趣的告辭離開。
不過,卻轉頭回了李家莊,向莊主李坤彙報了這一情況。
第二日,陸小鳳就在下榻的客棧收到了李坤的請柬。
這麼快就查到她所在的客棧,並且還下了帖子,這個李坤挺能幹啊。
“小姐——”您真要去嗎?
陸小鳳笑了笑,將手中的請柬扔開,道:“去,怎麼能不去呢,這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多好的事啊。”
“可——”這樣豈不是就浮上臺面了?
小禾有些不明白。
“不用擔心,咱們看情況再說。”
“是。”
小鳳姑娘整裝去赴宴。
當她看到“迎賓樓”三個字的時候忍不住笑了,這不是當日宴請唐真的地方嗎?敢情今天又用來招待她了啊。
當日,李坤給唐真準備了不少美人,不知今日會不會給她來點美少年?
這個想象似乎略出格了些……李坤應該沒這麼前衛纔對。
“給大爺拿酒來。”
陸小鳳進去的時候,一個粗獷的聲音便迎面傳來。
酒樓這樣的地方出現這種話是非常正常的,小鳳姑娘並沒當回事。
“咦,鳳姑娘,你嫁人了?”
“燕大俠!”小禾認出了那人,不由驚訝了。
“這是鳳姑娘的孩子?”
“是呀,正是小兒。”
“歙州一別,沒想到再見面姑娘已爲人母。”
“是呀,燕大人怎麼會來登州?”
“江湖人嘛,到處走是正常的。”
“哦。”
“姑娘來吃飯?”
“不,來赴約,有人請我。”
燕無雙看了看,又往她身後看了看,面露驚訝,“就姑娘兩個人?”
“又不是鴻門宴,要那麼多人幹什麼?”
“姑娘還是這樣無所畏懼。”
陸小鳳笑。
“某陪姑娘上去。”
“有勞燕大俠了。”
“不用客氣。”
對於平白撿到燕無雙這樣一個保鏢,陸小鳳毫無違和感的就接受了,畢竟有個保鏢,安全有保證啊。
因此,當李坤看到她的時候,她的身後便多了燕無雙這樣一個驃形大漢,看上去就知道很扎手。
李坤身後的嚴冬的瞳孔不由微縮。
“陸夫人,這是我們家莊主。”刁贊爲兩人做介紹。
李坤笑道:“在下李坤,冒昧相請,多謝夫人賞臉前來。”
“李莊主客氣了,能被四海錢莊的莊主相請這是我的榮幸。”
“夫人請坐。”
“謝坐。”
雙方分賓主坐下。
小二進來擺菜。
“夫人一定奇怪在下爲什麼會相請。”
“確實有一點。”
“在下聽刁贊說夫人家中也是經商的。”
“是。”
“夫人到登州來是爲行商?”
“看一下,合適的話就做點生意。只是,登州這個地方,似乎不在適合我這樣的外來人。故而就只是四下隨便走走,看看,也不算白來一趟。”
李坤笑笑,心中卻是一動,這位夫人的言下之意他聽明白了,對方的來歷尚沒查清,不好輕易下手,還得再摸摸來路再說。
“夫人說笑了。”
“李莊主,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憑您李大莊主跟登州知州的交情,我這樣的外來者,無論如何都是站不住腳的啊。”
李坤心中又是一驚,他沒料到這位夫人一上來就會把話挑得這樣明。不過,這樣也好,雙方反而沒了什麼猜測。
“不知夫人對昨日街上碰到的假幣有什麼看法?”
陸小鳳很乾脆地道:“沒看法。”
“沒看法?”李坤反而不信。
“當然了,銅錢製假利潤有多少?除非大範圍大批量纔可能有利潤啊。商人逐利,既然沒有利潤自然就不會鋌而走險。”
李坤越聽心中就越驚,這真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這位夫人無心之中卻捅到了問題的關鍵所在,若由她再想到其中的關竅之所,只怕……
“是呀,夫人所言極是。”
“不過呢,如果對方有莊主這樣的財力實力的話,那就難說了,畢竟錢莊乃貨幣大量流通之地,而莊主號稱有一百零八個錢莊……”陸小鳳相當惡意的留了未盡之言,這叫敲山震虎。
雖然這樣做的風險也很大,但是既然燕無雙陪着來了,她的膽子當然也就大了幾分,不失時機的敲了一敲。
反正不敲白不敲!
“夫人說笑了,這樣違法犯禁的事,在下怎麼會做呢。”
“是呀,我也覺得像莊主這樣聰明的人是不會做的,這種事本來就是在懸崖之上走鋼絲,一着不慎可就滿盤皆輸啊。”
“夫人是哪裡人氏?”
“柳州啊。”
“柳州?”
“對。”
“夫家嗎?”
“孃家。”
李坤內心略黑線,他覺得自己這是明晃晃被涮了。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有人匆匆而入,在跟刁贊低聲說了幾句話後,刁讚的臉色變了,急忙又過去跟李坤咬耳朵。
陸小鳳暗笑,看來唐真已經行動了。
既然有了假幣,那麼自然就要查,查就要查到貨幣的流通之地——錢莊,完全的順理成章。
消息,當然是她漏給唐真的,要的就是現在的效果。
打草驚蛇,要讓蛇先動起來,纔好下手。
做完了這種危險的事,爲防李坤可能的殺人滅口,小鳳姑娘當即決定上門認親去——程元表哥,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