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丁水和田明慧她們順利到達洛陽之後,針對如何處理王太后以及玉和帝大家是有爭議的,有人覺得可以將對先帝的恨意,遷怒到他們兩個人的身上。
當初啓祥帝那麼對待她們。
哪怕死了,大家依舊恨的牙癢癢。
但也有人覺得,不能因此遷怒到他們身上,應該根據過去慣例,對沒有什麼惡行的前朝末帝,給予一定的寬恕。
比如封個王,或者封個侯啥的。
圈禁養在洛陽。
但更多的人則認爲,她們並非想要創建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封建帝制王朝。
所以根本沒必要遵循傳統慣例。
一視同仁,按律審判。
經過綜合考量,以及朱妤和蘇美兩人求情,最終丁水和田明慧兩人共同決定,將他們兩個,連帶罪不至死的大幹皇室成員,全部聚到一起流放到隴西的荒漠丘陵當中,讓他們在那負責植樹。
畢竟那邊的樹木,基本是被他們家祖祖輩輩砍掉的,沒辦法把他們祖祖輩輩從墳裡面挖出來,讓他們植樹造林。
只能讓他們的後人去幹這活了。
勉強也能算將功贖罪嘛!
其實之前還有考慮過,把他們流放到琉球那邊開荒,不過後來大家還是覺得將他們送到隴西丘陵,植樹造林,改造環境更有意義。而且說出去也稍微好聽一點,讓他們回了老家,龍起之地。
王淑婷和李星沒有拒絕的權力。
更沒有自殺殉國的勇氣。
只能老老實實踏上流放之路。
流放路上既沒有給他們戴枷鎖,也沒給他們上鐵鏈,只是告訴他們一旦脫離流放監管人員超過一百米,就會被當場射殺,然後他們就變得相當規矩了。
畢竟沒有殉國而死。
後面再死便是個笑話。
只能努力告誡自己,好死不如賴活着等等,且正式過上了流放的苦日子。
此時此刻,他們得感謝之前一個月的囚禁日子,畢竟如果不是囚禁時吃盡了苦頭,嚐到飢餓的痛苦,他們如今到哪能吃得下,流放路上的那些乾糧啊!
剛離開洛陽城,他們就看到大量人口正在洛陽城外修路,不遠處還有無數人在修新洛陽城,看的李星詫異無比:
“他們怎麼敢這樣?
天下尚且沒有安定,竟然就徵發如此多的徭役,她就不怕天下皆反嗎?”
“此乃煬帝之舉,天下必不能久!”
王淑婷也是憤懣不滿的說着。
“他們一個個竟然還笑呵呵的,是不知道徭役之苦吧,就這竟然還說什麼爲民做主,真是可笑,可笑至極啊!”
“呵,皇兒,你看看,當初我想修皇宮,你卻怕百姓辛苦捨不得修,現在呢,他們要重修洛陽城,還要修路,修那麼寬的路,怕是整個洛陽城絕大多數青壯,甚至婦女都被拉來服徭役了。”
“百姓何辜啊!”
兩個騎在無數百姓頭上的食利階層此時深陷牢籠,竟然還可憐起百姓了。
聽的邊上差役,掂量了好幾次手裡的鞭子,深呼吸許久纔好不容易壓下抽他們一頓的想法,然後冷笑並諷刺道:
“真是搞笑,你們還有臉說。”
“你們在位時期的徭役,跟元君府的徭役一樣嗎?你們那時候的徭役,不僅一分錢工錢都沒有,我們還得自備乾糧去替你們這些個傢伙幹活,乾的差了慢了就會被毆打,意外死了,別說撫卹銀子了,想要拿回屍體都困難,還得花錢賄賂,這種徭役,誰會想要服啊!”
“不慣來如此嗎?
三年前徵發徭役的時候,朕特地撥了三千兩銀子,給他們加了頓葷呢!”
李星覺得挺委屈,他一直以仁君的標準要求自己,在位期間朝廷再怎麼困難,再怎麼從其他地方收不上稅,也沒敢加稅搜刮百姓,徭役徵發的也很少。
平均三年一次。
因此他是真心覺得委屈。
“慣來如此就是對的嗎?
呵,那我就告訴你們大傢伙爲什麼都笑呵呵的了,元君府根本就沒有徵發徭役,並且已經徹底取消了徭役,無論是朝廷還是地方衙門,都必須花錢僱傭百姓去幹活,不允許讓百姓無償幹活。
如今不論是左邊修路的,還是右邊修新洛陽,全部都是一天三頓飯,管飽的同時,還會確保中午那頓飯有葷腥。
除此外,一個月還有二兩月錢。
這誰不願意幹,誰不笑呵呵的?
哪怕是在工地那邊負責煮飯和打飯的大娘大嬸,一個月也有一兩銀子。”
左邊的差役語氣相當的敬佩。
百姓小吏再怎麼愚昧,具體誰好誰壞,以及什麼樣的政策更有利於他們還是能分辨得清楚的,面對這種有魄力直接取消徭役和很多苛捐雜稅的元君府。
他是真的很難不敬佩。
“這……怎麼可能?這得花多少銀子啊?”李星是真的有些不敢置信,包括他母親,王淑婷也是詫異張大嘴巴。
自古以來,對於絕大多數普通百姓而言,徭役都比田稅更加的可怕,追根究底當然是因爲服徭役的損失,肯定比正常要交的田稅多得多,畢竟人都是趨利避害的,要是有好處又怎麼會害怕?
所以實際上徭役就是賦稅。
百姓每年要抽出兩個月左右時間無償替當地衙門或者國家幹活,有的時候會提供伙食,有的時候則不會,而且哪怕偶爾提供伙食,伙食也絕不會好到哪去,基本上也就是餓不死的那種程度。
如果負責人稍微貪婪一點。
伙食比不上豬食都正常。
運氣好,建建房子,修修地方水利啥的死傷還行,運氣不好需要挖礦,甚至於做一些更加危險的事情,比如說疏通黃河之類的大工程,又比如挖運河。
那死傷就很不好說了。
趕工期時,死一半都有可能。
而這年頭,就是當兵死了都不一定有撫卹銀子,又更何況服徭役死了呢。
但對於朝廷而言,每年收上來的銀子基本上都不夠用,很多工程全靠免費使喚百姓服徭役才能夠搞定,如果要付錢僱傭的話,那麼財政根本承擔不起。
免費的使喚慣了。
誰還願意再爲之花錢啊?
“這不可能,那麼多人一日三餐得消耗多少糧食,還每天中午那一頓都必須有葷的,又得消耗多少肉食?另外一個月二兩銀子,他們是不過日子了嗎?
不可能,一定是假的,你胡說。”“肯定是剛開始騙你們的,等過段時間,他們撐不下去了,沒有足夠的糧食,也沒有足夠銀子,你看他們能不能提供一日三餐,能不能按時發工錢。”
“對對對,一定是如此。”
“升米恩,鬥米仇,現在他們對那些賤民這麼好,等以後給不了如此好條件的時候,你看那些賤民感不感恩!”
“我就等着這樓塌了!”
面對王淑婷和李星母子兩人的叫囂質疑,負責押送他們前往隴西的那幾個差役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反駁,因爲他們內心其實也有類似的擔心。擔心如今的這些善政,實際上只是曇花一現,很難以持續下去,擔心未來會有所變化。
許久後,纔有人堅定地反駁起來。
“不可能,元君府的公告欄寫的清清楚楚,不是暫時免除徭役,而是永久免除徭役,就連兵役都要求自願才行。
不得面部刻字,且月薪十兩銀子。
這樣的朝廷誰會不支持!”
“元君府乃仙人所創,又怎麼可能會言而無信,你們不要再胡說八道,不然免不了受一頓皮肉之苦,別以爲我們不敢打你們。元君府的仙師可是給了我們不少藥,只要不打死你們,還剩一口氣,那些藥就能把你們救回來,保證你們能夠活着到達流放地點接受改造!”
“罷了,跟他們說這些幹什麼。”
“是啊,抽一頓就老實了!”
緊接着,衆差役是理所當然的抽了衆多皇族一頓,而一句話沒說,平白因爲王淑婷和李星母子,捱了一頓打的那些個皇族成員,事後實在氣不過,也打了他們一頓。於是纔剛離開洛陽城不到十里路,他們就已經渾身遍體鱗傷了。
負責的不得不掏了些藥膏出來。
扔給他們,讓他們自己擦。
免得半路上因傷口感染死亡。
之後的流放路上,他們母子兩個包括其他皇室成員全都懂事了許多,基本上只看不說話,但是越看,他們卻越覺得離譜,越覺得難以接受,難以想象。
先前他們一直以爲,僅僅只是洛陽城附近在招聘大量百姓幹活,畢竟一次性給幾十萬人每天提供一日三餐,同時還要發月錢,負擔應該已經挺大了,很難再支撐僱傭更多人手去替他們幹活。
但隨着他們一路往西流放。
他們卻愕然發現,路過的所有大城市都在大搞基建,而且如果說最開始小半個月,他們見到的很多地方百姓都面有菜色的話,越往後,幹活百姓的氣色就越好。衣服也從最開始勉強遮羞,到後來逐漸的變成了新衣服,保暖衣服。
一切種種都讓他們難以理解,難以理解元君府到底哪來的這麼多糧食,這麼多銀錢和這麼多物資,供應全天下。
到後來他們已經麻木了。
甚至覺得對方有這般能耐。
奪取天下也是理所當然。
三個月後,他們一行人順利到達流放地點,也就是隴西的丘陵區域,負責人表示,只要他們能將這片區域全部都種上各色植物,並且保證那些植物存活下去,就算改造成功,可以恢復自由。
剛開始衆人是有些崩潰,但隨着時間推移,倒也陸續習慣了,只是工作效率實在是有點低,平常吃的也相當差。
要不是專門給他們準備了不少藥。
有的人可能直接病死。
直到當地衙門,給他們發放了不少農具以及協助幹活的牲畜,他們的效率才總算提高了些,收入也略有增長,總算能趕上一些邊遠地區的普通百姓了。
之後又過了一年多。
當地衙門特地派人通知,要求他們在最短時間內,在他們負責區域儘量種上樹苗或撒上各種植被種子,不管能不能活都得趕緊種上,這是他們早日擺脫如今流放處境,獲取自由的唯一機會。
毫無疑問,就是丁水準備離開了。
反正要造化黃土丘陵區,沒有必要專門留一塊,況且他們在流放區域那邊植樹造林,衙門還得給他們提供吃喝。
等他們所在丘陵區域密佈綠植。
到時候他們雖然能收穫自由。
但也得自力更生。
元君府可不會給他們分土地,更不會給他們安排工作,他們只能要麼去租土地,要麼就是自己找工作幹活賺錢。
其實不少人感覺還是便宜了他們。
畢竟如今普通平民百姓的日子,可比他們統治期間普通平民百姓日子好過多了,既不用服徭役,也不用擔心各種賦稅,只要肯幹活就不可能活不下去。
不過她們倒也不好食言,或者追加刑罰,所以只能默認並派人盯着他們。
防止他們重獲自由之後犯罪。
或者說就希望他們能夠犯罪呢。
之後無疑就是丁水通過犧牲自己的肉身,造化了整個黃土丘陵區,同時也讓李星他們順利完成植樹造林的任務。
結束流放,恢復自由身。
並被攆出去,自力更生。
不過恢復自由之後,他們的日子過得反倒更加窘迫了,之前他們好歹只要幹活就行,而現如今活得他們自己找。
同時還沒有住的地方。
最讓他們痛苦的是,他們發現很多平民百姓日子過得已經比他們幸福,比他們好了,這讓他們感覺到一股極大的落差。以前他們被流放,至少是單獨且遠離社會的生活,沒有對比,或者說要對比,也是他們前朝皇族內部的對比。
不知差距,遠離人羣倒也湊合。
可是結束流放之後,他們不僅需要自己想辦法找工作,需要自己找住的地方,同時還得承受這種莫大落差對比。
很快就有人受不了走上犯罪之路。
也有人受不了這份落差自殺。
這一結果,其實元君府那邊負責盯着的人也有點懵,後來他們還專門針對這一情況,進行記錄分析研究,並且成爲後世研究心理問題的基礎數據樣本。
勉強也算前朝皇族的一份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