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軒說到這裡沉默了，他閉着眼靠在椅背上，整張臉看不出什麼情緒。
楚界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整個人的臉上寫滿了錯愕。他着實沒有想到葉家上一代竟然還有這種事，一直覺得自己的家庭就夠複雜了，跟葉子軒比起來，似乎還是很簡單的。
葉少卿**了自己的嫂嫂之後發生了什麼，楚界很想問，但是看着葉子軒的樣子、他又完全不能張嘴。
過了大概有一刻鐘的時間之後葉子軒才又開始說道，“那一晚爺爺帶我去了他的老朋友家裡，因爲天氣不好就沒有回家；而我父親因爲公司突然有急事回家晚了一個小時，就是這一個小時發生了讓他後悔終生的事情。”
楚界伸手拍拍葉子軒的肩膀，想安慰卻又發現所有的話語都是那麼的蒼白。
葉子軒笑着搖搖頭，“其實我對他們的印象都很模糊了，感情這種東西。嘖，怎麼說呢，人都沒有什麼印象，還能有什麼感情？
我父親回到家裡的時候，叔叔大錯已經鑄成。更糟糕的是母親當時已經懷有七個月的身孕，下身一灘血跡。父親也顧不上別的，抱起母親上了醫院。可惜一切都太晚了，萱萱雖然保住了，但是母親由於血崩亡故了。“
“萱萱……萱萱知道自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出生的嗎？”楚界斟酌了一下用詞才問了出來。
葉子軒搖搖頭，長長的出了口氣，“等爺爺帶着我回到家的時候，母親已經故去了。萱萱由於早產，身體很不好。”
楚界起身倒了兩杯酒，然後一杯遞給了葉子軒。他端着一杯給自己灌了進去，這個故事雖然不復雜，但是聽着總覺得有點壓抑。原本是一個幸福的家庭，怎麼就這樣變得支離破碎呢？之後又讓他們之間如何相處呢？
“之後呢？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爸爸和你叔叔？”楚界的嗓子有點發幹，他怕這個問題傷到葉子軒。
葉子軒搖晃着酒杯，臉上有着不可知的表情，“不知道。”
“不知道？”楚界這下有點發愣，他不知道葉子軒怎麼會給自己這樣一個答案。
葉子軒點點頭非常肯定的告訴楚界，“是的，不知道。我跟爺爺趕到醫院的時候，母親已經亡故，萱萱在保溫箱，而他們兩個卻不見了。”
“這麼多年都沒有再出現嗎？”
“可能再也不會出現了。”葉子軒低低的嘆息了一聲，“醫護人員告訴爺爺，父親狠狠地揍了一頓叔叔，然後就把叔叔帶上了車。然後他們再也沒有出現過，而那輛車一個月後在一個很偏遠的地區發現，已經被撞得不成形，上面的屍體是不是他們的說不清楚。腐敗的實在太嚴重了。”
楚界聽到這裡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有種鬆口氣的感覺，他們就那樣死了也算一個完結，如果他們還活着該怎樣面對彼此呢？傷害了自己最愛的人，讓幼小的孩子失去了依靠，他們如果活着恐怕纔是最大的懲罰。死去，反而解脫了一切。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着，彷彿在替亡故的人默哀，又彷彿在懷念着故去的一切。
“子軒，雖然不該問，但是Amy……”
“她就是我叔叔的女兒。”葉子軒沒有迴避，直接給出了楚界答案。
楚界倒吸了一口涼氣，“萱萱一點也不知道，是嗎？”
葉子軒點點頭，臉上苦笑，“Amy當時也只是個孩子，這一切都跟她沒有關係。但是以萱萱的性格，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Amy。”
楚界點點頭，他太瞭解葉梓萱了。雖然葉梓萱不是什麼壞人、甚至很多時候很善良，但是她也許是自小失去父母的緣故，心裡很容易走極端。如果她知道了是Amy的父親害死了她的雙親，那麼Amy此生恐怕是永無寧日了。
“我還有很多地方不明白。”
葉子軒看着楚界的樣子笑了，“你當你看偵探呢，哪裡不明白？”
“當事人都亡故了，你們怎麼知道整件事的？”
“父親在事發後給我爺爺打了電話，但是說的並不清楚。只說叔叔**了母親，裡面有些東西確實是拼湊的，但是大體應該不差。”
楚界看着葉子軒，眉頭微微的皺起，“那麼這件事發生後，你爺爺沒有照顧Amy母女嗎？”
“這個稱呼還真有點不好分，就叫她嬸嬸吧。”葉子軒的臉上帶着些許悲涼，“嬸嬸是個苦命的女人，知道叔叔失蹤死亡的消息，她還是不肯相信，然後整個人神經就有點失常。
不管叔叔做過什麼事情，琪瀾是葉家的孩子，爺爺是想要讓她隨我們一起長大的。但是嬸嬸當時已經將全部心血放在了琪瀾嬸嬸，自然不可能讓爺爺帶琪瀾走。爺爺只好每個月給嬸嬸大量的生活費。
但是嬸嬸很怪，她並不希望琪瀾多和我們接觸，所以我只知道有個妹妹、卻並不瞭解。”
“這個我倒是記得，”楚界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說道，“你一直說有個堂妹，但是誰都沒見過。後來你還問我多了個妹妹怎麼辦。”
“對，琪瀾就是那個多了的妹妹。”葉子軒苦笑，“二十歲的時候，爺爺覺得我該知道真相了，就將一切告訴了我。當時我的感覺是很矛盾的，那是殺父仇人的女兒，可是她跟我一樣也是受害者。我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她，並且萱萱的一身病痛也是她父親造成的。”
“可是Amy是無辜的！”楚界忍不住說了一句。
葉子軒擺擺手示意楚界稍安勿躁。“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是我當時的心裡非常矛盾。所以雖然我知道了葉琪瀾是我的堂妹，會對她有所照顧，但是心裡始終有個坎。”
“想起來了！葉琪瀾是那個跳級跟咱們一屆的那個！”楚界一直覺得葉琪瀾這個名字分外熟悉，但是始終想不起，現在聽葉子軒這麼說，記憶陡然鮮明瞭起來。
葉子軒點點頭，“就是她，才貌雙絕的葉琪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