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對各位夫人的冷淡,姜慕並不感到意外,自從幾年前他與皇帝攻打洛陽以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對家中的各位夫人開始疏遠起來。
平日裡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領兵打仗,偶爾回家,就把自己關在觀山閣內,不去各位夫人的閨房。
雖然沒有明說,但姜慕也能感覺出來,趙元在外面見到了讓他傾心的女子了,只是不知是何原因,趙元不能將這個女子接入府中,也不能時常面,心中愁苦,卻難以向別人訴說。
“難道是因爲這個女子是別人的妻子?就像這位遷鶯娘子一樣?”這個念頭在姜慕腦海裡一閃而過,卻是再也不能忘懷。
第二天一早,趙元便要再赴前線,臨行前,他把各位夫人叫到身邊,叮囑道:“遷鶯身懷六甲,正需要照顧,你們要多拂慰關照些她,千萬不要怠慢了。”
三位夫人看到趙元不關心自己府內的妻妾,卻是惦記着別人的老婆,面上的神情都有些寥落,卻也不敢反對,只得點頭應下了。
在之後的日子裡,姜慕作爲大夫人,自然是打理了遷鶯一切日常用度。慢慢地,她發現,這位遷鶯娘子,未出閣前似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吃穿用度皆十分挑剔。平日裡對府中之人的態度也十分傲慢,似是看不起這些學識不及自己之人。
如果說這些還算是小節的話,那後面發生的事卻讓姜慕厭極了她。
一日,晚飯過後,姜慕帶着浣舞去看遷鶯,順便給她帶去些軟綢作的嬰兒衣服。其中有兩件顏色粉嫩了些,遷鶯看了臉上雖是笑的,言語之中卻帶着不快地說:“醫官給我看過,我腹中乃是雙生子,這種水粉色的衣服,穿上卻不合適。”
自此,遷鶯便經常對人提她所懷的是雙生子,千人難得一遇,聽久了,讓姜慕不由得多想了起來。
“你懷不懷雙生子與我家有什麼相干,何必這樣到處炫耀,難不成這是有意說給我聽的?”姜慕想,“與將軍夫妻這些年,他話雖不多,我也知道他志向高遠,絕非常人能比,要是有朝一日能坐上龍椅,那我的兒子便是嫡出皇子,將來必定是繼承大統之人。”
“現在有一個扶越就已受的了,若是再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將軍再有兒子出來,那情形便會大不相同。”
仇恨這種東西一但出現,便像影子一樣難以甩掉,甚至在某種情況下可能完全吞噬了你。
姜慕自從對遷鶯心生不滿後,便處處看她不順眼。自己也常常琢磨:“將軍對這個女人也過於上心,走時不但千叮嚀萬囑咐,隔段日子還要差人送些補品給她,對我們三個妻妾卻沒有這樣體貼。難不成,將軍看上了她,此女所懷是將軍的骨肉?”
“她雖是別人的妻子,但以將軍的脾氣,他要是真喜歡,從此強留在府中也不意外。若是如此,此事就要重新考量了。三個夫人中,我是嫡妻,又有兒子,地位穩固。”“辰夫人與我同時入府,也有一子,將軍雖然憐她,但由於出身不高,終是低人一等。”
“敏夫人是名門之後,姿容豔麗,可惜先天不足,生不出兒子。若是這種狀態持續下去,我的兒子自然是不用發愁,可是加上了這個遷鶯,情況就不一樣了。”
“以遷鶯的作派來看,定是生於富賈豪門,而我只是邊陲小鎮鎮吏之女,出身就要低了一截。再說,她要是誕下雙生子,以大齊國習俗是雙龍撐天之兆,乃是大祥瑞,將軍必定對這兩子刮目相看,而我的兒子怕是要被冷落到一旁了。”
“再加上扶楚,因爲那件事,性情出了偏差……將軍怕是對他已經有了嫌棄,要是再多出雙生子爭寵,扶楚將來長大恐有許多苦要吃了。”一想到這裡,姜慕好像已經看到了扶楚將來備受欺凌的模樣,心中有股烈火迅速升騰起來,她咬牙切齒地說:“有我在,此事斷不可能發生!”
從那天起,姜慕便開始細心謀劃,將府中風景最好,最新但地點卻偏僻的彤雪院騰出來,讓遷鶯住了進去,又在彤雪院中全部安插了自己的親信。遷鶯一向孤傲,不喜與人住來,見能有這樣一個安靜精緻的地方可以住心裡也頗爲滿意。
姜慕又派人專門騰出一間屋子擺放上書籍與文房四寶,給遷鶯作書房,遷鶯心懷感激,對姜慕愈加信任,凡事只與姜慕商議,與另外兩位夫人少了交往。
出於周密的考慮,姜慕還是試探性地和辰夫人與敏夫人談到過遷鶯。辰夫人一向潛心理佛,也深知自己的地位,從不參與府中的事務,見遷鶯搬遠了,也就以孕期不便打擾爲由,不再去看望她了。
至於敏夫人更是心意玲瓏之人,本就對能孕育兒子的女人沒有好感,再看大夫人已經刻意安排,那更不會有什麼異議,只管言道:“大夫人凡事想得細心周道,我等自愧不如,只把自己的一團事料理好便罷了。”
眼見生產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姜慕派了早就找好的醫官前去照料遷鶯,好將她的情況隨時稟報。
在臨盆的前一夜,姜慕將醫官叫到身邊,問了最關鍵的一句話:“她懷的真是的雙生子,不可能是雙生女嗎?”
醫官是個五六十歲的老頭,他用留着長指甲乾瘦的手捻着幾縷山羊鬍子說:“懷女脈像尤如枯木水中浮,輕按有,重按無。懷男脈像,尤如碎石滾下山,洪滿指,似波讕。”
“遷鶯娘子脈像充實強大,如繩緊繃,加上舌紅無苔,光滑如鏡。現在雖已到接近生產,可遷鶯娘娘依然發黑似墨,目光清亮,面色紅潤皎白。常言說,男胎最是養母,因而娘子所懷是雙生子無疑。”
聽了這話,姜慕沉默了一會,她把手上的茶盞往桌上重重一放,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將所有的猶豫和不捨都用力扯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