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自己身犯何錯?那讓本宮告訴你!”皇后聲音愈發寒涼起來:“謝容華,你入宮也有十年了,卻沒有爲皇上添上一男半女。大齊皇家最看重子嗣繁茂,你連這都做不到,還在這裡問本宮身犯何錯?”
謝容華登時漲紅了臉,她雙膝跪倒,聲音哽咽地說:“是妾身德行有虧,才使上天不賜給妾身子嗣,一切罪責在妾身,願憑娘娘處置。”
允央看着眼前的情景,柳眉一蹙。她心裡明白,這樣大廳廣衆之下說到子嗣的事,一定是針對她而來的。謝容華不過是皇后搬出來的探路石,以便後面羞辱允央時不顯得太過突兀。
既然今天皇后打算衝着自己來,那躲是躲不開的,於是允央上前一步道:“妾身肯請皇后娘娘且慢責罰謝容華。”
皇后把頭轉了過來,帶着一絲冷笑對允央說:“斂貴妃慣會作好人,本宮今天算是領教了。只是這掌管後宮,光當老好人可不行,要有理有據。你既然替謝容華說話,那就請你說出個所以然來,本宮方能信你。”
允央道:“謝容華沒有子嗣是事實,但這是因爲皇上從未臨幸於她,她孤守曾蘭宮如何能爲皇室開枝散葉?”
“嗯,斂貴妃這幾句話說得倒是在理。”皇后頓了一頓:“那照貴妃所言,沐澤聖恩已久卻一直未有所出者,纔是德行有虧,命理不祥,這樣的人根本不配踏入宗廟正殿嘍?”
允央神色依舊淡然自若:“所謂子女親緣,重點在個緣字。緣分,虛無縹緲,鬼神難測,今天子女親緣不在,怎保它明天,後天不來?”
“所謂子多而惠,重點在個惠字。仁惠,容德如玉,勳業卓著。所以說,子不在多而在賢,如果子女少惠無德,那後宮的嬪妃就算是生育的子嗣再多又怎能算是懿德高風,福澤皇室呢?”
皇后聽罷勃然大怒:“好你個斂貴妃,在宗廟之中竟敢如此信口雌黃?你連孩子都生不出個活的來,有什麼資格來談仁懿、容德?”
“好,既然你說出這些話來,看來本宮剛纔確實是搞錯了。謝容華可去正殿祭祀祖先,你卻不能,你便跪在西側殿裡蕊慈太妃的牌位前好好思過。想想你到底做錯了什麼?百年之後,是否也想像她一樣入不了宗廟的正殿,只能在偏冷孤苦的側殿佔有一隅之地?”
允央臉上沒有一絲恐慌,反而輕鬆了一點。她之所以用言語激怒皇后,也就是爲了這個結果。謝容華是因她而受到羞辱,她斷不能袖手旁觀。
“臣身言語不當,願受皇后娘娘責罰……”允央話還沒說完,就聽身後有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皇后娘娘,若是以此算來,妾身也在受罰之列。”
允央回頭,看到榮妃緊走了幾步,來到她的身後對着皇后行了請罪之禮。
“只見過撿金撿銀,真沒見過有人專門愛撿倒黴的!”皇后臉上雖然還掛着冷笑,可是眼睛下方的肌肉卻因憤怒而抽搐了幾下:“斂貴妃這好人作的真是到家,連剛入宮的都站出來給你壯聲勢。只可惜,凡是和你有關的人,就只有受罪了!”
“既然榮妃這麼說了,那你就和斂貴妃一起到側殿跪滿十二個時辰!”皇后狠狠甩出這句話後,轉身就走。
她走了幾步,又像是於心不甘似地,回頭指着榮妃道:“你剛入宮,這裡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你怎知斂貴妃就是個好人,就草率選擇和她站在一起。你可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
榮妃神色坦然地說:“妾身並不是選擇和哪位妃嬪姐姐站在一起,妾身只是慣於自省而已。入宮快一個月了,妾身還未有福侍奉皇上,這本就是嬪妃之失。衆位姐姐寬厚未曾教訓妾身,但妾身不能輕縱了自己,今日自請皇后娘娘懲處,也是因自查有過而起,與旁人無關。更不涉及好人壞人,知面知心等一干旁務。”
這幾句話說得可謂是滴水不漏,連允央都不禁對榮妃刮目相看了。
皇后把榮妃的話在心裡捋了一遍,竟然沒找到反駁之處。她知道,自己若再糾纏下去,反而給人軟弱不敢真下手的感覺。
於是,她鼻子裡哼了一聲,搭着曲俊的手揚長而去。其他妃嬪也跟在皇后身側默默無聲地走進了宗廟正殿,只剩下允央和榮妃二人還跪在冰涼的石板地上。
“姐姐,快起來。”榮妃見皇后走得沒影了,就起身來到允央身邊攙扶她。
允央握着榮妃的手臂站了起來,有些憐惜地拍了拍榮妃的手背:“你這是何苦?”
榮妃嫣然一笑:“妹妹是個率性之人,向來看不慣恃強凌弱,盛氣凌人。今天本來就想和姐姐在一起,這下可好,我們兩個可以呆十二個時辰,誰也打擾不了。”
允央也被她的笑容感染:“多謝妹妹今天的仗義之舉。只姐姐我能力微薄,未能幫得上你……”
“誒,姐姐說的哪裡話?妹妹自入宮以來常常受到姐姐照拂,時時爲我排解思鄉之苦,若沒有姐姐,妹妹哪會這麼快就適應漢陽宮的生活。”榮妃撲閃着兩隻大眼說道。
允央覺得心裡一暖,但也暗暗有些傷感:“以前自己遇到麻煩時總是不知不覺就想起了趙元,好像他總能在最需要的時候出現。”
“不知從哪天起,這種期盼從自己心裡消失了。麻煩還會有,只是再不會有期盼,或者說知道期盼也沒用,許多事終要自己面對。周遭的一切慢慢回到了初入宮時的感覺——在這漢陽宮裡,我只是一個人。我能仰仗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姐姐,想什麼呢?”榮妃看着允央站在那裡若有所思,好奇地問道。
“沒什麼。”允央低頭理了一下衣襟:“咱們去西側殿吧。以前還真的不瞭解這位蕊慈太妃到底有過怎樣的一生。經過今天這一回,倒是對她充滿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