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雪強行壓制着想跳過去撕咬蕭輝的衝動,眼瞼微動地低下頭道:“既然如此,大汗請到禪房休息。”
蕭輝一直注視着郢雪表情的變化,但是卻沒有發現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因爲郢雪至始至終都很溫順。
可是越這樣,蕭輝心裡越是七上八下起來。因爲他認識的郢雪可完全不是這個樣子,難道說她被關在山洞裡後,遭遇了什麼巨大的變故,讓她受了重傷,再也歡騰不起來了?
於是蕭輝靠得郢雪近了一些,低聲說:“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苦衷?還是別人脅迫你了?”
郢雪感覺到他的身體關切地貼了過來,大氅上的動物長毛都蹭到了自己有緇衣上,心裡有說不出的憎恨:“若不是你這個壞傢伙,我如何會落到這步田地?還問我有什麼苦衷,我的苦衷就爲什麼不能手刃了你!”
蕭輝看到郢雪胸口起起伏伏,和她平時生氣時一模一樣,可是嘴巴卻抿的緊緊,一個字也不肯多說。
蕭輝又想像以前那樣拍拍郢雪的肩膀,說幾句逗她的話,可是卻被郢雪不動聲色的躲開了。蕭輝的眸子登時有些暗沉沉的。
一直呆在蕭輝旁邊的幾員契丹大將都將兩人有些微妙的神情變化看在眼裡,大家都在心裡揣測:“這個新可汗平時行事頗爲狠辣,怎麼今天看到這個大齊的尼姑,反倒有些靦腆起來。難不成,是看上了這個尼姑?”
衆人再一打量郢雪,都微微撇了撇嘴,雖然這個尼姑長得俊俏標緻,可是身量尚小,一團孩子氣,最重要的是這個尼姑,一看就不是個善茬。可汗怎麼就看上她了呢?
大家各懷心事進了一間敞亮的禪房,郢雪請蕭輝一行落座。這時住持帶着幾個尼姑一人捧着一盤酥香麪餅走了進來,頓時房間裡瀰漫了馥郁的濃香。
蕭輝他們這次是準備偷襲大齊邊境,因而行軍極快,連趕了幾天的路程,根本沒有功夫埋鍋做飯。由於天天吃冷肉乾,吃得腮幫子都痠痛,這會一見這熱呼呼,香噴噴,軟嗒嗒的麪餅,蕭輝直接就伸纔要取。卻沒想到,身邊的一員大將站了起來,將蕭輝護在身後。他不會說漢語,只是冷着臉警覺地盯着郢雪,接着衝她一怒嘴。
郢雪坦然地站起來,拿起了一個小餅撕下一小塊放進嘴裡。
可是這員大將還不滿意,他一指住持,讓她也過來吃小餅,住持也照他說的做了。
這員大將等了一會,見郢雪與住持兩人面色紅潤,毫無不適的神情,這才放心地讓蕭輝拿起吃了。
沒想到蕭輝一吃這餅,只覺得渾身都輕飄飄起來,心情好到不行,他吃完這餅後,就衝郢雪道:“你們做的這個餅太好吃了。還有嗎?快快呈上來,我拿金子來換!”
郢雪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說:“回大汗,你們先吃着,我這就讓伙房多做些。”說完就退了下去。
到了伙房後,郢雪對着裡面正忙活着的幾位尼姑說:“怎麼樣?都做好了嗎?”
尼姑們回答道:“無塵你放心,都按你說的做,把庵裡所有的糖都放了進去,香甜無比。”
郢雪點點頭:“好,普濟庵今夜能不能逃過這一個劫數,就全靠大家了。”
她的話音剛落,住持就有些不安的把她拽到一旁,低聲問:“你的主意到底行不行得通啊?”
郢雪四下看看沒有旁人,就低聲地解釋道:“若想給你們爭取到逃命的時間,就必須讓庵裡的這些契丹人沉睡過去。可是時間緊急,普濟庵裡怎麼可能備有蒙汗藥之類的東西?再說,這些人都是些不擇手段的江湖老手,蒙汗藥之類的東西,如何能瞞過他們眼睛,所以只能用其他方法。”
“我估摸着這些人匆匆而來,定是馬不解鞍地趕了幾百裡的路。如果短時間內讓他們吃到大量的甜食,也會產生強烈的睏倦感,會很快睡了過去。”
“既然如此,爲何不一開始就給他們上甜餅,幹嘛要上那種加了‘騙一回’酥餅呢?”住持不解地問。
郢雪知道這位住持性格非常執拗,若不給她講解清楚,只怕她不會順順利利的按自己說的去做,若是一會出現絲毫的破綻肯定瞞不過蕭輝那個人精。
所以儘管時間緊急,可是郢雪還是儘量心平氣和地說:“之所以一開始用加‘騙一回’的酥餅,是因爲契丹男子大多不愛甜食,若是直接上甜餅,他們未必會喜歡。只有用加了‘騙一回’的酥餅讓他們吃,他們一定覺得美味無比,一掃而光。吃過這種餅之後,就把他們的胃口吊了起來,接着上了甜餅,因爲有了‘騙一回’味道還在嘴裡,他們一定會狼吞虎嚥地將甜餅吃進肚子裡,只要他們吃過這些,咱們就等着他們打盹兒就行了。”
住持點了點頭,雖然她覺得郢雪的方法聽起來風險頗高,但是在眼前的這個情況下,似乎也沒有其他方法了。
郢雪見住持想通了,暗暗鬆一口氣。她緊接問了一句:“你們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一會能馬上離開嗎?”
住持說:“你放心,那條路是大家上山拾柴常走的,就算沒有燈我們也認得。”
“這就好。”郢雪聲音低了低:“之後無論普濟庵裡發生事,就算火光沖天,你們也一定不要回頭,不要暴露自己。”
“無塵,你這是何必呢?若我們能逃走,你也能,何必非要玉石俱焚呢?”住持握住郢雪的手,神色淒涼地說。
“這其中的恩怨一兩句也說不清,總之,這是大齊皇室與契丹人的舊怨,你們都不要參與進來,一切交給我來辦,我心裡有數。”郢雪咬着嘴脣說。
住持見她心意已定,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對旁邊的人說:“你們走的時候,記得在門口給郢雪留一個火摺子,她若能脫身,只要點起火摺子,我們就下山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