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恆一馬當先,帶着一支精銳騎兵奔馳在星光照耀的戈壁上,像一股卷攜着砂礫的狂勁北風呼嘯而過。
不管他此時多麼着急,心底總還帶着了一絲希望:“允央那麼聰明,她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就算當時的情況事發突然,難以控制,她也一定想好了保全自己的方法。如果毫不考慮後果的冒進,那她就不是宋允央了。”
雖然他不斷用這此方法來安慰自己,可是他也明白,在冥湖這麼複雜的環境裡,別說是允央一個人單槍匹馬地闖了進去,就是進去一個精銳部隊,也難保就能全身而退,況且她根本就沒有什麼實戰的經驗。有時候看她挺機靈的,可是有時又傻乎乎,這要是遇到了突發情況,她臨危應變的能力倒底有幾分,還真不好說。
升恆腦海裡不斷設想的喜劇與悲劇的結局他的心,也隨之忽上忽下,起起落落,沒有一刻能夠平靜。
他不敢想如果冥湖的那一把火真的將什麼都燒成灰燼,那他將來的日子該怎樣面對。
允央最後離開時的樣子還歷歷在目。此時在升恆的腦海裡,她的一顰一笑,每一次低頭,每一次嘆息都愈發清晰起來。
“如果她的因爲這件事情還殞命在此,那全部都是我的罪過。如果我沒有把她強帶出洛陽,如果我沒有扣着她,不准她回到到大齊,她早就安全了,並不會爲了赤穀人的瘟疫鋌而走險了。”
他越這麼想,就越發覺得允央已經不在人世,爲了抵抗這種失去的痛苦,他對着天地默默許下了誓言:“可要讓允央活着,我願意送她回到洛陽與孝雅團聚。”
就在這樣的忐忑與煎熬中,他們終於來到了冥湖岸邊。
此時天色已晚,但是隻是暮色將起,夜幕還未將臨。
升恆看着湖邊的灼燒痕跡,開始理解之前騎兵們爲什麼會受到驚嚇,而沒命地往回跑了。
現場烈火燃燒的痕跡太過觸目驚心。升恆看到在冥湖的岸邊留下的燃燒痕跡最爲清晰,顏色也最深。那痕跡根本就不像是燒出來的,倒像是炸出來的,看得出來當時的燃燒速度極快。
可是冥湖就在旁邊,這樣的灼燒痕跡是如何出現的呢?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升恆圍着冥湖慢慢走着,眼光敏銳地觀察着周圍,他想尋找允央留下的蛛絲馬跡,可是令他失望的是,冥湖周圍的一切都被火焰舔嗜過,除了留下焦黑的土地外,什麼都沒有了。
正在升恆無限悲傷的時候,有人走過來說:“回大汗,我們在附近發現了一村子,裡面的房子被燒了一大半,卻還是有一些保留了下來,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升恆心裡一緊,馬上把大手一揮:“好,快點過去。”
進了村莊,升恆一馬當先,並且命令跟隨他進來的赤谷精兵不能觸碰這裡的東西。雖然允央之前說過,只要病源消失了,失骨病也就消失了,不會有健康的人再感染這個疾病,但是升恆還是怕這裡留有患失骨病而死牲畜的屍體。如果一個不小心,這些跟自己一起過來的精兵就將因此而患上疾病。
果然,升恆的話讓這些忠於他的士兵們大驚失色,紛紛放慢了腳步。
升恆回頭一看他們反應,心裡不由得百感交集:“瘟疫氾濫,不僅會摧毀赤穀人的健康,也在悄悄摧毀我的威望與赤谷的安寧。允央這次不顧一切地要完成這件事,大概也是看到了這樣的結果。如果不能以最快速度遏制住瘟疫的流行,只怕整個赤谷部落將陷入由於恐懼而引起猜忌與戰爭。到時候,刀劍無眼,生靈塗炭,將演變成不可逆轉的敗局。”
想到這裡,升恆心裡也坦然了不少,他勒住馬道:“我到裡面找頂禮祭祀,你們不要跟進來了,這個村莊周圍巡邏吧。如果發現有頂禮祭祀用過的東西,一定要吹哨子提醒我,明白了嗎?”
跟隨他的精兵雖然不能違命,但是還是十分擔心升恆的安全。其中有一個人就擔心地說:“大汗,冥湖這個地方氣候古怪,忽冷忽熱,再加上剛剛經過了大火……這裡已沒有一塊安生的地方。大汗您孤身一人深入此時,實不安全,還望您三思。”
升恆聽罷微微一笑:“你們都多慮了,我不會有事。”
進了這個村子以後,升恆先到幾家看起來還算完整的帳篷裡檢查了一下。發現這家的主人,已經死亡,家裡的牲畜死在了附近。升恆看了看這裡死人與死牲畜,兩相一對比,不由得佩服起允央來。
“這裡的死者雖然也是得了失骨病可是全身上下大骨頭都還在,並不像是因爲此病直接至死,倒像是病中無人照顧而餓死的。但是死在帳篷附近的牲畜身上的骨頭幾乎消融殆盡,所以由此可知,實際情況真的如允央推測的那樣,這種病是由牲畜傳染給人,而且這種病對於牲畜的傷害要遠大於對人的傷害。”
一連檢查了好幾家,情況都差不多,可是沒有找到半點允央曾經來過的痕跡。這讓升恆本來剛燃起的希望,又全部被熄滅了。他沉着臉快速出了這個村子,外面等着精兵一見大汗這個表情,就知他在村子裡一無所獲。
大家都不敢說話,生怕哪一句就觸了升恆的黴頭,見升恆一言不發地離開這裡,隨行的精兵們交換了一下眼色,也默默地跟了過去。
升恆還有沒找到的地方,就又沿着河岸走了好久,依然兩手空空的升恆,有點魂不守舍。他不知要到哪裡再找允央,可是他能想到的都已經找過了。
沒有辦法,他只好下令讓大家找一個空曠地方休息。而他自己則呆呆地坐在旁邊的一個石頭上,對着夜空發呆。
“允央,你在哪裡?”升恆在心裡一遍一遍的念着,可是回答他的除了嗚嗚的風聲音外,實在聽不到其他的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