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老爺子讓您儘早歸國。”黑衣男子回稟完,便低着頭站在下手,等着問話。
宮影澈在宣紙上落下最後一筆,在拜訪師祖的幾天內,他受益匪淺,清楚的認識到自身存在的不足,在師祖的指導下,他開始練習書法,從此成爲了每天必做的功課。
聽到男子的回稟,他將筆擱置在硯臺上,拉過身後的座椅坐下,擡眼看向黑衣男子,依舊是那副千年不變,萬年不換的模樣,略有不滿的說:“我說十九,我們好歹是一起長大的,你非得這麼生疏的對我嗎?”黑衣男子名爲宮十九,和宮影澈從小長大,是他的貼身保鏢。
宮十九仍然低着頭,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不敢,您是少爺,十九不能逾越!”
宮影澈定定的注視着他,從什麼時候,他們不再是兄弟,而是主僕,兒時的時光裡,幾乎是他們倆相依爲命的,一同吃住,一同學習,親密無間,他以爲任何事情,都不能改變他們之間的兄弟情義。
他的沉默引起了宮十九的注意,他微微擡頭看向他,宮影澈眼中有着疲憊,有着憂傷,有着不符合年紀的滄桑,他虛長五歲,也一直當他是自己最寶貴的弟弟,可某一天,他突然發現,他們之間有着巨大的鴻溝,他無法到達,卻無法放下,唯有默默的護着他。
“少爺!”向來沉默寡言的宮十九,啞着聲說,:“十九一直當您是兄弟,但尊卑不能不分!”他個孤兒,被皇室收養,被賜姓爲宮,成爲少爺的貼身護衛,是他的榮耀,他在心裡當少爺是兄弟,會一直陪着他,保護他,少爺卻不能當他是兄弟。
“當我是兄弟,你如今當我是兄弟了嗎?”宮影澈不明白爲何會變成這樣,是他關注的太少,未能及時發現他的不對,等他發覺的時候,似乎爲時已晚:“畢恭畢敬的站在我的面前,畢恭畢敬的稱呼我爲少爺,甚至連說話都用上敬語,算哪門子的兄弟?”
“少爺~”他所受過的教育,就是以少爺爲主,一切都以他爲主,他不想因爲自己的問題,讓少爺受到任何傷害,從活着回來的那刻起,就決定讓一切深埋,所以有些事並未告訴少爺,不想讓他爲此去怨恨。
“你倒是說說,爲什麼?”宮影澈伸手抹了把臉,顯得格外的焦躁,死死的盯着他:“是不是有人對你說過什麼?”
“沒有!”宮十九迅速回答道,完全是不經思考的。
宮影澈聽到他如此肯定的話,銳利的黑眸閃過狹促:“十九,你有個缺點,知道嗎?”
“什麼缺點?”宮十九被他笑的摸不着頭腦,暫時忘了所謂的尊卑禮儀,直接問道。
“你一心虛,回話就很快,不經思考的那種!”宮影澈看着有些心虛的宮十九:“說吧,理由!”
宮十九怔怔的凝視着他,十幾年的相伴,他是陪着他長大,也是看着他長大,他如今已是能在天空獨自翱翔的鷹了,撫平心緒:“少爺,還記得我曾經離開過一個月嗎?”
“當然記得!”那是十九唯一一次離開他身邊,並且時間最長,在他的追問下,負責的總管告訴他,十九去集訓,很快會回來,可他等了好多天,依舊沒等到,就天天在祖父,在父親面前哭鬧,終於一個月後,十九回來了。
“那一次,十九本事回不來的!”宮十九語氣沒有任何波瀾,彷彿說的不是自己的事:“我養了一個月的傷,才得以重新見到少爺!”
“爲什麼?”宮影澈手中握着的把玩物件,掉在厚厚的地毯上,悄無聲息,如他的心一般。
“因爲我是少爺最親近的人。”宮十九淡淡的說了一句,但話裡面飽含了太多東西。
雖然如今的世界大都是民主國家,卻不乏有君主制的國家,他的國家就是,於是爭權奪位,成了他生活中家常便飯,可他從來沒想到,他們的手那麼長,動作那麼快,如此的等不及,十九消失的那個月離現在有多久了,五年,十年,還是更久,那是他……
“十九!”宮影澈眼中閃過狠意,他想得太簡單了,以爲只要自己表現出不爭不奪的姿態,他們就不會來煩他,或許他的存在就是他們如鯁在喉的刺,除非,他徹底的消失,可他有想要護着的人,既然如此,別怪他……
“少爺!”宮十九不知道如何安慰,認真的說:“我會保護您!”他會保護他,但首先要疏遠他,不讓自己成爲他的把柄,只有如此,纔不會成爲傷害少爺的劍。
宮影澈久久不曾說話,他不知道十九受過什麼樣的罪,也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樣的心來保護他,更不知道他爲什麼連自己的命,都置之度外。
“十九。”宮影澈視線越過他,看向遠處:“十九,我視你爲兄,從未改變,無論何時,務必珍惜自己,努力的活着,好好的活着,我們儘快回去!”
宮十九怔愣住,男兒素來是流血不流淚,他早已無淚,但會爲他留血,此生無憾,緩緩閉了閉眼,再睜開雙眼,唯有堅定不移。
“小寶,牛叔好像不在呀?”卿悠隨着顧禹墨在二樓靠窗的位置坐下,能欣賞到外面的景色。
“估計一會就來了!”顧禹墨招呼小二上茶,一邊解釋道:“牛叔正常這個點來!”
“小寶,怎麼突然想到喝茶了?”卿悠託着腮望着窗外,河道上熙熙嚷嚷,卻不會讓人覺得吵鬧,彷彿它們的存在天經地義,周圍的人們習以爲常,小河成爲了他們賴以生存的地方,更是他們的不解的依戀。
顧禹墨目光落在卿悠身上,此刻的卿悠恬靜優雅,窗外的陽光撫過她的臉頰,在眼下留下淡淡的陰影,託着腮的手,纖細白皙,指尖透着淺淺的粉色:“我拜託牛叔幫忙準備點東西。”
卿悠的注意力被拉了回來,睜着大眼睛,疑惑的問:“咦?什麼東西?”
“大家喜歡東西?”顧禹墨故意逗着她玩,說了個不是答案的答案。
“啊?”卿悠對他的回答滿頭霧水:“我也喜歡嗎?”
“喜歡!”顧禹墨點點頭,聲音中帶着笑意:“很喜歡。”
“很喜歡?”卿悠自個琢磨着,不停的嘀咕着:“大家都喜歡,來茶樓找牛叔準備,小寶,你該不會讓牛叔幫忙準備茶葉吧?”
“我家的卿卿,真聰明!”顧禹墨鄭重其事的豎起大拇指誇讚道。
“……”要是這麼明顯的答案她都猜不到,肯定又變成他口中的小傻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