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然笑了一陣子以後,定了定神,看向隔壁盤膝而坐的孟然,輕聲說道:“你知道什麼是人仙境六重天嗎?”
孟然微微一笑,將當初齊先生告訴自己的內容說了出來:“人境爲凡人九境,每境分爲初期、中期、後期和大圓滿,九爲最;仙境爲天仙、地仙、人仙三境,每境有九重天,九重天爲最。”
李浩然點了點頭,隨即一臉好奇地問道:“你不是沒有修煉嗎?怎麼會知曉這些?”
“自然是有人告訴我的。”
“那人真的是人仙境六重天?”
孟然平靜道:“自然是的。”
李浩然一臉鬱悶,但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深究,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道:“若非發生了後來的事情,我早已跨入九品境界,或許還有機會一窺人仙境界的玄妙。”
孟然一臉關切地問道:“前輩,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浩然停頓了一會兒,許久才緩緩回神,嘆了一聲道:“我離開海上雲臺山以後,一心向武,只想着提升武道修爲,但一時半會兒又沒有提升的可能,也就打算南下,去看一看錢塘江大潮,順便領悟自己的武道。
我在南下途中,偶遇了幾場江湖中人的廝殺比鬥,也就想到了一種快速提升修爲的法子,就是不停地挑戰用刀高手,藉此磨礪自己的刀法及修爲。
我那時候太過年輕,不懂得水滿則溢的道理,只是不停地挑戰那些成名前輩。對於那些痛快爽利的應戰者,我即便是贏了,也不會多說什麼;但對於那些畏首畏尾不敢應戰的人,極盡嘲諷擠兌,非要逼得人家跟我比鬥。
直到有一次,我與一個小門派的掌門比鬥,贏了之後留了幾句不太中聽的話語,導致那位前輩羞憤之下,拔刀自刎了,我雖是覺得有些殘忍,但心底並沒有在意。
之後我就有了一些名氣,也有了外號,但都不怎麼好聽。
此後我連戰連勝了十八場。
只是啊,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
第十九場挑戰的時候,我遇到了狠茬子,那是一個草莽刀客,無門無派,一身刀法都是野路子。我與他一番比鬥,竟是略有不敵,之後我就要認輸,沒想到那人心胸狹隘且出手狠辣,竟然要趕盡殺絕,打算廢了我的一身修爲,奪取百辟寶刀。
我到現在還記得他的名字,那人叫杜十方,成名招式叫做十方殺域,據說現在已經是九品巔峰的修爲,在用刀的高手裡面,排名還是很靠前的。
就在我生命垂危的時候,一個觀戰的高人有些看不下去,驚走了杜十方,留了我一條性命。”
孟然苦笑一聲,“前輩,您的命可真大。”
李浩然呵呵一笑,“誰說不是呢?”
孟然調侃了一句,“人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前輩有什麼後福?”
李浩然嘿然一笑,“我撿了個天下第一好的娘子。”
孟然笑了笑,“這樣的故事我愛聽。”
李浩然伸手抓了抓亂作一團的頭髮,滿眼溫柔道:“那位高人走後,我拖着病體跑了很遠的路,來到了鹽城縣附近的一處小鎮,我在那裡住下以後,每日吃藥打坐,恢復身體。
等我的修爲恢復得差不多的時候,便開始出門閒逛,遇到了一位美麗溫柔的女子,那真的是一見鍾情啊,從我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決定要娶她爲妻。
後來打聽了一番,知道那女子叫做林月娘,是個喪夫已久的寡婦,膝下沒有子女,家裡只有一位上了年歲的婆婆。
等我的傷全部養好以後,我便已經與月娘熟絡了,不過她只當我是朋友,對我並沒有半點情意。
我在那裡停留了半年之久,感覺始終無法撬開她的心門,我便有了遠行的打算,只是心有不甘,最後在離別的時候向她訴說了心志,告訴她我要娶她爲妻。
她沒有拒絕,但也沒有同意,只說還有年邁的婆婆需要照顧。
我聽了這個回答以後,有些難過,也有些氣餒,也就沒有細細思量她話裡的深意。
之後我便啓程南下,等我到鹽官縣的時候纔是春末,離八月中旬的大潮還早,我就租了個小院子,在那裡住了下來。”
聽到這裡,孟然迫不及待地說道:“我家是臨安的,前輩去過那裡嗎?”
李浩然搖了搖頭道:“那倒不曾,我去過臨安城外的天目山。”
孟然笑道:“我也去過天目山,只是還沒有看過錢塘江大潮。”
李浩然一臉不信,詫異道:“離得那麼近都沒有去過?”
孟然嘆了口氣,“這不是纔出門嘛,直接北上了,還沒有機會去鹽官縣。”
“以後會有機會的。”
“那您先給我講講?”
李浩然清了清嗓子,沉聲說道:“這錢塘江位於杭州府,東流注入大海,在它入海口的海潮即爲錢塘江大潮,是爲天下奇景之一,每年都會有無數慕名而來的遊客。
前人有文曰:錢塘江之潮,天下之奇觀妙境也。自既望以至十八日爲盛。方其遠出海門,僅如銀線;既而漸近,則玉城雪嶺際天而來,大聲如雷霆,震撼激射,吞天沃日,勢極雄豪。
每歲皆有水軍檢閱,艨艟數百,分列兩岸;既而盡奔騰分合五陣之勢,並有乘騎弄旗標槍舞刀於水面者,如履平地。倏爾黃煙四起,人物略不相睹,水爆轟震,聲如崩山。煙消波靜,則一舸無跡,僅有‘敵船’爲火所焚,隨波而逝。
吳兒善泅者數百,皆披髮文身,手持十幅大彩旗,爭先鼓勇,溯迎而上,出沒於鯨波萬仞中,騰身百變,而旗尾略不沾溼,以此誇能。
江干上下十餘里間,珠翠羅綺溢目,車馬塞途,飲食百物皆倍穹常時,而僦賃看幕,雖席地不容間也。”
孟然聽後,心中頓生豪氣,大聲道:“他日我若是修爲高絕,一定在萬人矚目之下,踏浪而行。”
李浩然哈哈一笑,“孟小子,你就這點追求?”
孟然翻了個白眼,“不然呢?”
李浩然擺了擺手,“這個志向其實也不錯,他孃的,我當年怎麼沒有想到呢?”
孟然撇了撇嘴,挪揄道:“怕是您的修爲不夠吧?”
李浩然怔了一下,隨即笑着罵道:“你這小子,忒不會說話了,就你這樣子,日後怎麼能哄得了美人兒?”
孟然很是上道,立即馬屁如潮地拍了過去,“是晚輩有眼不識泰山,不懂前輩的高絕,沒能看出前輩舉世無敵的神姿,只恨我晚生了十幾年,沒能瞧見前輩的風姿......”
說到一半,李浩然就叫停了,“你小子,再說下去的話,我怕是都要飄起來了,還是打住吧。”
孟然嘿然一笑,也就適時停住了連綿不絕的馬屁,轉而問道:“前輩,您觀潮以後做了什麼?”
李浩然輕輕一笑道:“觀潮以後,我心裡有些索然無味,甚是想念月娘,也就北返,回到了小鎮。不巧的是,月娘的婆婆新逝,她忙着操辦喪葬事宜,也就一直沒有見面,等她忙完的時候,已經入冬了。
那天我剛吃完早飯,準備回屋看書的時候,在街上遇到了她,她一身孝服,如一朵嬌嫩白花站在微微清冷的北風裡,只那一下,我就再也挪不動步子了。
我們對視許久以後,她才臉頰微紅地對我福了一福,我也就順勢問候了她幾句。
之後的日子裡,我們之間漸漸恢復到從前的那種融洽氛圍,感情也漸漸升溫。對於附近鄉鄰的閒言碎語,我們選擇視而不見。
就這樣,度過了一個冬天。
時間過得越久,我的武道修爲越發精進,第七品的門檻已然觸手可及,但越是想要觸碰,就越是難以觸及,幾次三番破境失敗,讓我很是心焦,卻又無法對人言。
雖然月娘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她看出了我的焦慮,就勸我多出去走走,或許不同的風景能夠讓我受到啓發,從而一舉走出低谷。
我想了幾天,也就決定出去遊歷一番。
與月娘商量一番,她並不打算離開,她想先把婆婆的週年祭日過了再說,我也就沒有勉強她,隻身離開。
之後我去了很多地方,回了家鄉祭拜父母親人,也去了海上白雲山祭拜師父師叔,最後回了師門所在的小山村,在那裡住了許久。
但境界一直止步不前,到最後,我也就有些灰心喪氣了,準備放棄武道的進展,安心地回小鎮子找月娘。
等我翻山越嶺回到小鎮的時候,見到春風中楚楚而立的月娘是,我的心神霍然放鬆,第七境的壁壘自然而然地破了。
我於春風中得遇良人,也於春風中破境。
之後的日子很是簡單,我陪着月娘由春入夏,繼而至秋。
辦完月娘婆婆的週年祭以後,我就委託當地的紅娘向她提親,她想也沒想就同意了。之後的六禮很是簡單,不過月餘,我就娶她過門了。”
孟然鼓足了盡頭鼓掌,大聲稱讚道:“前輩好樣兒的,我輩男兒遇到喜歡的女子就該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