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刺耳鈴聲響起之前。
西索的斑鬣狗行爲，其實尚未結束。
不過當他注意到柯特的存在時，幾乎就是一瞬間，所有注意力都鎖定在了柯特身上。
隨後，他毫不猶豫的朝柯特走去。
這一舉動被不少考生看在眼裡。
這些考生都是老手，礙於西索天然散發出來的威脅，都是時刻留意着他的動向。
當他們發現西索竟將目標轉向幾個孩子時，即便是最冷漠的考生，也不由在心中暗罵了一句變態。
當然。
西索從始至終都沒把那些明裡暗裡的視線放在心上。
人羣中，易容成怪臉的伊爾迷同樣吸引了不少考生的目光。
那張詭異的面容令人難以忽視，但他和西索一樣，對周圍投來的視線毫不在意，只是靜立原地，如同一尊木偶。
但是當西索徑直走向奇犽和柯特時，伊爾迷的氣息險些紊亂。
好在他隱匿技巧高超，在氣息即將失控的瞬間，及時穩住了自己。
隨後就攜同其他考生們的視線，不動聲色的觀察着西索的舉動。
他這次參加獵人測試，一方面是工作需要獵人執照，另一方面是爲了讓奇犽和柯特乖乖回家。
而後者，顯然比前者更重要。
又因爲柯特的原因，伊爾迷不再隨意的將衆多念針顯露於衣服之上。
而是將念針扎到身體深處，在避免暴露的同時，還能借此調整體型，確保僞裝更加完美。
只是他沒想到，西索竟然也在。
原本用來應對柯特的喬裝，反倒是先避免了西索的發現。
伊爾迷並不打算向西索坦露身份，在保持僞裝狀態之際，也並沒有特意去關注西索的行爲。
可西索要是盯上奇犽和柯特……
那他就有必要出手干預了。
於是就在這紛繁雜亂的視線交匯之中，西索盯上了柯特，伊爾迷盯上了西索，莫羅盯上了伊爾迷。
直至刺耳鈴聲的響起，考場內的雜亂視線才終於統一聚焦在手持人像響鈴的考官身上。
西索暫時按捺住找柯特詢問莫羅下落的衝動。
其實他之前就想過要藉助柯特的尋人能力去精確定位莫羅。
爲此他甚至花重金找過伊爾迷下達委託，可惜得到的回覆，是柯特不願意接這單委託。
現在柯特就這樣站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且沒有其他干擾因素。
所以就算被測試開始的鈴聲打斷了剛纔的行動，也沒有一開始那麼急切了。
他向來如此。
看不到時，壓抑過頭的慾望會讓他逐漸瘋狂；
看到時，反而願意慢慢的去享受過程。
考生隊伍前列。
擔任第一關測試考官之職的薩茨，在宣佈獵人測試開始之後，僅是掃視了一圈在場的衆多考生，旋即朝着通道前方踱步走去。
一時之間，寬敞的地下通道內迴盪着他的腳步聲。
考生們不知道「測試題目」是什麼，眼看着薩茨邁開步伐，便只能跟在身後。
衆人走出一段小距離。
薩茨似乎纔想起自己還沒有自報名頭。
“還沒向大家自我介紹，我是第一關測試的考官薩茨，接下來，我會帶領各位前往第二關測試的會場，事先聲明……”
薩茨回頭看向身後一臉肅然的衆多考生，豎起食指，不慌不忙道：
“獵人測試是極其嚴酷的，運氣不佳或實力不濟者，有可能會在測試過程中重傷或喪命，想退縮的人，現在就可以止步，不怕死的人請跟我來。”
“……”
隨着薩茨的話音落下，地下通道內陷入短暫的沉寂。
絕大多數考生神色堅毅，目光中毫無動搖。
有一部分考生則是動搖了。
他們的視線不斷遊移，最終都忍不住瞥向西索的身影。
很快，就有考生選擇放棄，轉身朝電梯方向走去。
有了第一個，如同推倒多米諾骨牌一般，那些原本就猶豫不決的考生也紛紛跟上，轉眼間就有不少考生選擇退出。
薩茨平靜的注視着他們離開，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他當然清楚，這些考生放棄測試，絕不僅僅是因爲自己剛纔的警告。
目光不着痕跡的瞥向西索，可以看到西索的附近彷彿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其他考生隔開來，形成一片真空。
去年的那場慘劇，薩茨有所耳聞。
那些選擇退出的，多半是自知無法在西索這種危險分子面前全身而退。
不過，獵人測試本就殘酷，篩選掉意志薄弱者，也是測試的一部分。
薩茨收回視線，淡淡道：“那麼，剩下的四百七十六名考生，請跟着我繼續前進。”
“測試內容到底是什麼啊？”
有考生忍不住問道。
薩茨一邊朝前行走，一邊給出回覆：“能跟隨我到達第二關測試會場的人，就算通過第一次測試，但我不會透露會場的所在地以及時間，所以只能緊跟着我。”
說完，薩茨陡然間提速。
很多考生這才意會過來，原來第一關獵人測試的考題是耐力。
考生們紛紛緊跟在薩茨身後。
頓時，通道內迴盪着連綿不絕的腳步聲。
奇犽這會已經將滑板交換回來。
“柯特，給你。”
他將滑板放到柯特面前。
柯特沒有拒絕奇犽的體貼舉動，穿着木屐的左腳踩上滑板，就這樣滑行了起來。
雷歐力原本還想吐槽奇犽在耐力測試中使用滑板是犯規行爲，結果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到奇犽將滑板讓給了柯特，一時之間將話憋了回去。
奇犽三兩步跑到小杰身邊，壓低聲音道：“小杰。”
“嗯？”
小杰側過頭。
“那個444號……”
奇犽目視前方，語氣卻格外認真，“儘量離他遠點。”
小杰先是一怔，隨即鄭重點頭。
其實從踏入地下通道開始，他就隱約感覺到西索身上散發出的危險氣息。
隨着時間推移，這股危險氣息的存在感越來越強烈。
那並非是在針對他。
而是公平的面向在場的每一個人。
也因此他才能深刻感受到西索的危險之處。
柯特踩着滑板跟在小杰和奇犽身後，在聽到兩人的對話之後，並沒有出聲，只是回頭看了眼後方聳動的人羣。
考生隊伍後方。
莫羅不緊不慢的跑着。
“動手的時機，就在穿越失美樂溼地的時候……”
低垂着眼簾，莫羅在心中默默盤算着。
儘管柯特的出現是意料之外的發展，但不會影響到莫羅的計劃。
就在那片即將被濃霧籠罩的溼地森林之中，莫羅一定要把握住機會，將伊爾迷幹掉……
時間流逝。
地下通道內，一衆考生緊跟在薩茨身後。
就這樣一直跑了60公里路，前方的通道，依舊看不到盡頭。
但沒有考生掉隊。
畢竟是從數百萬應試者中脫穎而出的人，就耐力而言，稱得上異於常人。
漫無目的的長跑仍在繼續。
到了80公里處時，考生隊伍中終於出現第一個掉隊者。
正是那個揹着電腦的小胖子。
他耗盡了最後一絲體力，踉蹌着跪倒在地，豆大汗珠順着漲紅的臉頰滾落。
“呼、呼……”
他絕望的看着逐漸遠去的人羣，喉嚨裡發出破風箱般的喘息聲。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小胖子茫然回頭，在模糊的視線中看到一張睡眼惺忪的臉。
莫羅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便保持着勻速從他身邊跑過，始終穩穩跟在隊伍末尾。
“等、等等……”
小胖子下意識的朝莫羅伸出手，但伸到一半就僵住了。
他忽然想起之前東巴使壞時，自己明明看穿卻選擇沉默的場景。
如果當時站出來揭穿，也許……
小胖子失神的垂下手，像離水的魚一樣癱在地上劇烈喘息，任由悔恨和不甘啃噬內心。
前方。
莫羅依稀能感受到小胖子的目光，沒有多加理會。
能以新人身份找到獵人測試的第一關，並且堅持到了80公里處。放在尋常人中，小胖子算得上出類拔萃了。
可惜這裡是平均每三年纔會有一名新人合格的獵人測試。
跟在場的這羣考生相比，小胖子反而成了最不起眼的那個。
時間又過去許久。
在薩茨的帶領之下，隊伍來到通往地面的樓梯前。
到了這裡，薩茨又一次提速。
陡峭而漫長的樓梯，加上突如其來的加速要求，成了壓垮許多考生的最後一根稻草。
當薩茨帶領考生們抵達地面時，已有不少人癱倒在後方的樓梯上。
莫羅一直保持在隊伍末尾，在最後一刻穿過正在下落的捲簾門，隨其他考生來到出口外的平臺。
眼前展開的景象，正是他已經頗爲熟悉的、無邊無際的失美樂溼地。
“呼。”
莫羅擡手拭去額頭上密佈的汗珠。
他沒有刻意表現出氣喘吁吁的樣子，只是控制身體分泌出足夠的汗水打溼臉龐和衣服。
這種對身體機能的精細操控，對他而言已非難事。
且來到地面之後，他始終沒有將視線投向伊爾迷和西索，以及奇犽他們。
畢竟測試已經開始了，所有考生都專注於考覈本身，不再像最初那樣互相打量，也不會有大多數視線集中在一個人身上的情況。
在這種環境下，要是貿然去關注伊爾迷或西索，哪怕只是一瞬間的目光遊離，都會被直接放大存在感。
此時。
場內大多數考生都在眺望着前方的失美樂溼地。
只有諸如狩獵者葛雷塔這種老手，以及像半藏、小杰，乃至於蜜蜂女彭絲等新手，都沒有心思去關注前方的景象，而是都在暗中警戒着西索。
在地下通道的時候，他們一直都能感受到從西索身上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
只是……
沒有現在這麼強烈。
這簡直就是在向他們傳遞一個危險信號。
“那傢伙……要開始殺人了吧。”
葛雷塔擡手輕壓帽檐，又將吹箭筒緊握手中，旋即不動聲色的轉移站位，遠離西索的同時，又靠攏到薩茨附近。
去年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西索曾毫不掩飾的釋放出想要殺人的信號。
像他這樣的老手，自然懂得要暫避鋒芒。
而當時的考官，可能是受不了西索的那種明晃晃的挑釁，又可能是覺得西索太過於囂張，所以出面干預，但最終卻命喪其手。
某種程度上，正是考官的出面擋災，才讓更多考生免遭西索的毒手。
而今年這位考官薩茨……
許多經驗豐富的考生暗中觀察着他的反應，卻發現他神色如常，絲毫不見波動。
單是這份定力，就比去年那位慘死的考官強上太多。
換句話說，要是這次不再有考官出面干預，那在場的所有人，都會成爲西索的獵殺目標。
意識到這一點的老鳥們紛紛不動聲色的朝薩茨那邊靠攏。
東巴也混在人羣中悄悄移動着。
他餘光掃過渾身溼透的莫羅，心底泛起一絲冷笑。
“真是可惜，要是喝了我的瀉藥飲料，你至少還能活着退出，現在嘛……就等着被西索殺掉吧。”
東巴隨着其他老考生向薩茨靠攏，不再去看莫羅那邊。
在他看來，跑得那麼慢的莫羅，大概率會成爲被西索殺掉的第一批考生。
西索毫不掩飾的殺人信號、
老鳥們小心翼翼的站位調整、
尚未察覺而正在努力調整呼吸的諸多考生。
薩茨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他知道西索接下來會做什麼，但他沒有出手干預的義務，只會依照規矩，施行事先制定好的考題內容。
基於這一點，哪怕西索在去往第二關測試地點的途中，將其他考生全部殺掉，也不會觸犯到規則。
不過……
薩茨不會阻止西索接下來的行爲，卻能以考官的身份，給予考生們更長的休整時間。
耐心給了考生們一段時間，薩茨這才擡手指向前方的泥濘之地。
“那是失美樂溼地，又被稱爲欺詐師之巢，穿過那裡，就是第二關測試的會場，另外，生活在這片溼地的珍禽異獸，很多都是以吃人爲主，請各位加倍小心。”
開口警示一番後，薩茨便朝着前方的泥濘之地大步走去。
無需多做說明，考驗耐力的馬拉松測試繼續開始。
共計三百七十六名考生，因爲速度上的差異，很快形成一條長龍隊伍。
而前方，濃霧漸起。
長龍般的隊伍一頭扎進濃霧之中。
西索眯起狹長的眼睛，金色瞳孔如撲克牌的鋒利邊緣，緩緩掠過從身旁經過的考生們。
他壓抑得太久了。
以至於在發現柯特之後，那種看到希望之後的心情，才稍稍撫平了他焦躁的神經。
現在的他不再急切，反倒有閒情逸致去享受心底不斷翻涌的殺戮慾望。
“～”
西索伸出舌頭舔了舔脣角，指間夾着一張撲克牌。
考生隊伍靠前的區域。
柯特來到奇犽身旁，低聲道：“哥哥，我們去前面吧。”
“嗯。”
奇犽點了下頭，轉而看向跟雷歐力跑在一起的小杰。
另一邊。
莫羅在濃霧的掩護之下，悄然脫離隊伍。
也在這時，此起彼伏的慘叫聲撕裂了溼地的寂靜。
失美樂溼地的掠食者們終於亮出了獠牙。
這些經過進化洗禮的奇異生物，憑藉與生俱來的僞裝天賦，以及詭譎莫測的獵殺技能，很快就將長龍般的考生隊伍切割得支離破碎。
即便是經過千挑萬選的考生，在面對這些奇珍異獸的襲擊時，也都是毫無還手之力。
這就是獵人世界有別於發達現代都市背景的危險一面，也能借此看出「念」是何種重要的一項力量。
考生們的慘叫聲們無疑成爲了恐慌蔓延的養分。
同時也爲西索創造了絕佳的狩獵環境。
西索開始動手了。
與此同時。
伊爾迷在暗中緊密關注着西索的動向。
一旦西索對柯特和奇犽出手，那他肯定要出面阻止。
“嗯？”
忽然間，伊爾迷感受到了一股濃烈的殺意。
“這是？”
在那聚集到一點的殺意中，伊爾迷嗅到了一絲熟悉感，以及能夠直接觸及到肌膚的危險感。
他很確定那不是西索的殺意。
那麼，
會是誰？
就在隊伍之中嗎？
伊爾迷一瞬產生諸多疑惑，仔細回憶了一下在地下通道時的記憶，並沒有什麼異樣。
因爲當奇犽和柯特抵達會場的時候，他的注意力就全在兩人的身上了。
“在對我發出‘邀請’嗎……”
感受着那股針對性極強的殺意，伊爾迷從身體深處抽出幾根念針。
短暫思考了片刻，開始有意識的拉開和西索、奇犽他們的距離。
待距離拉遠之後，出自於對那股殺意的威脅等級判斷，伊爾迷沒有任何遲疑的朝周圍在濃霧中隱現身影的考生們射去念針。
嗤嗤嗤……
隨着念針精準扎進考生們的後腦勺時，伊爾迷瞬間收穫了七八個針人。
但這還不夠。
好在針人材料特別多。
伊爾迷的漆黑眼眸中一片死寂，沒有着急迴應那股殺意的邀請。
他的針人，如今也擁有易容的能力，完全能憑此制定戰術，而不需要本人直面威脅。
另一邊。
西索終於動手了。
一時之間，更多的慘叫聲響徹濃霧之中。
而莫羅則是遊離於隊伍之外，等待着伊爾迷的迴應。
就算伊爾迷選擇視而不見，他也有辦法逼迫伊爾迷接招。
但他知道伊爾迷大概率會直面邀請。
因爲伊爾迷這個人……
有着相當強烈的操控慾望，喜歡徹底掌控局面。
所以不會容許「變故」存在於局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