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奇美拉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天際，比楊德和阿麗塔的聯手圍剿以失敗告終。
“我們真夠丟人的。”
阿麗塔的目光掃過比楊德臉上那道灼傷的痕跡，隨後望向遠方的天空。
兩人聯手行動，不僅讓莫羅送走了酷拉皮卡，到最後連莫羅本人都沒能攔住。
要是讓其他同伴知道這件事，怕是要被笑話一整年。
聽到阿麗塔的抱怨，比楊德緩緩收回視線，露出一副死魚眼，突然擡手指着她：“還不是因爲你準頭太差。”
“！！！”
阿麗塔的金屬下巴頓時發出咔咔的響聲，卻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比楊德見狀咧嘴一笑，話鋒一轉：“其實也沒什麼好丟人的，也就是對方一心只想逃，真要死戰到底的話……”
他說到一半突然停住，眼睛微微眯起，再次望向天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阿麗塔盯着他的側臉等了半天，遲遲沒有等到下文，終於忍不住追問：“死戰到底會怎樣？”
“你真想知道？”
比楊德突然低頭看向她。
阿麗塔面無表情的沉默，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比楊德捋着鬍鬚，目光變得深沉，道：“二對一的死戰，他必死無疑，但你有可能會被他拖下水。”
阿麗塔沉默了幾秒，隨即冷硬的吐出兩個字：“荒謬。”
“哈哈哈！”
比楊德突然放聲大笑，繼而認真道：“那就當我在說胡話好了。”
說着，他看了看卡金首都的方向。
直到現在，他心中還是留有一絲違和感，無法理解莫羅在這場遭遇中的種種選擇。
任憑比楊德想破腦袋，都不可能想到莫羅的選擇和動機，都是基於穿越者身份和死亡回溯的秘密。
比楊德也懶得深究了。
本來就是保險起見，所以纔要篡改莫羅和酷拉皮卡的記憶。
哪怕失敗了，也不會影響到大局。
倒是切利多尼希那邊留下的爛攤子，需要費些功夫收拾。
不過他有整個團隊兜底，任何紕漏都能及時補救。
“回去吧，計劃要提速了。”
比楊德最後看了眼奇美拉離去的方向。
在他看來，莫羅跟「死人」沒區別了，至於另一個人……
不值得再浪費精力，加快計劃執行纔是當務之急，這關乎到他時隔五十年，終於能夠再向黑暗大陸發起挑戰！
“嗯。”
阿麗塔應了一聲。
不過她對於比楊德的「計劃」瞭解不深，整個團隊裡，也就No.2的帕里斯通有深度參與到計劃中。
反正她只知道，一旦計劃成功，就能迎來團隊、乃至於全人類對黑暗大陸發起挑戰的時代。
………………
施瓦達尼市，獵人協會大廈。
副會長辦公室。
“如果在工作當中有什麼發現或希望我跟進的事情，請一定要及時聯繫我，另外還有需要改善的地方，我也會迅速改進的。”
帕里斯通手握座機話筒，臉上洋溢着陽光笑容，對着話筒另一邊的人道：
“哎呀，請不要這麼說，這是協會理應盡責盡力之事，那麼，請問您還有什麼要求嗎？”
“嗯嗯，好的，我肯定會將您的意思傳達到位。”
“請放心，接受委託的專業獵人將會在一天之內啓動。”
帕里斯通笑容滿面的談下這一筆生意，掛斷電話後，轉而又撥打了另一個號碼。
這麼一來一去，就爲協會裡的協專成員們謀取了一份待遇好、出力少、風險低的肥差。
自帕里斯通坐上副會長之位後，就是以這種方式去籠絡協會的成員，並且逐漸的積累人脈，增強話語權。
如此就能影響到「審查會」的決定……
這種私底下的蠅營狗苟之事，是尼特羅絕不會去做的，但帕里斯通卻可以面不改色的接受這種做法。
這就是他們最大的不同之處。
所以尼特羅坐在會長這個位置時，有時候會因爲「審查會」或各種外在因素而身不由己。
但帕里斯通卻能如魚得水。
通過電話將肥差派發給協專成員後，帕里斯通雙手相握抵在下巴處，臉上分明還掛着笑容，但一雙深邃的眼眸中卻不見半點笑意。
“計劃要加快啊……”
帕里斯通眼簾低垂，凝視着桌上的鋼筆，在心中默默自語。
“可我還沒玩夠呢，真不希望這麼快就結束。”
一想到和尼特羅之間的「玩耍」即將迎來結束，帕里斯通臉上的笑意慢慢褪去。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該玩的時候就盡興玩，該幹正事的時候就要一絲不苟。
爲了推行探索黑暗大陸的計劃，利用那隻外來生物將尼特羅會長逼入絕境，是必要之事。
“要認認真真的選好一個合適的‘地點’啊。”
帕里斯通的思緒轉到接下來的計劃上。
無論這個計劃能施行到什麼程度，最終也都是有利於比楊德的目標。
如果獵人協會願意承擔重任，那帕里斯通自有辦法干預「審查會」的決策，從而極大壓縮尼特羅所能得到的助力。
然後一手將尼特羅會長推入絕境中。
如果獵人協會失手，從而導致災難向世界各處蔓延，那也是比楊德能接受的情況。
屆時就可以利用這件事大做文章，讓全世界民衆以最快速度去接受關於「黑暗大陸」的一切信息。
這同樣有利於推進探索黑暗大陸的計劃。
而且收拾殘局一事還不需要他們出手，自會有「V5」去頭疼。
這就是帕里斯通最擅長的二選一遊戲。
現在，
對於帕里斯通和比楊德團隊而言，要如何快速的推進計劃，只差一個用來搭建舞臺的合適地點。
除此之外，這幾年以卡金國生物調查局的名義，陸續向很多生物獵人發出長期委託……
而良好的委託關係一旦建立，就更容易促成下一個委託。
舞臺要有，負責拉開序幕的角色，也要有。
不宜過早，不宜過遲。
角色的戲份，也要恰到好處。
如何把握好其中的平衡點，應該就是這個計劃最難的地方了。
帕里斯通沉思着，隨着時間流逝，臉上重新浮現出一貫的陽光笑容。
……………………
登托拉地區，枯枯戮山。
柯特獨自一人走在人跡罕見的山路上，行至去往鑿木鎮的分岔路口時，腳步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
看着鑿木鎮的方向，柯特腳下的木屐向前探出半步，又緩緩收回。
已經不需要再買巧克力豆了。
因爲奇犽哥哥已經離家很長一段時間了。
想吃糖餅。
但如果被媽媽發現的話，就會被懲罰。
柯特默默想着，旋即收回目光，頭也不回的朝着枯枯戮山的方向而去。
這段時間以來，揍敵客發生了不少事情。
可不該變的事情，仍是一點也沒變。
奇犽如願的得到了自由，可以自己做主，不想再從事殺手這項行業。
但柯特不行。
於是很多東西，就自然而然的轉移到了柯特的身上。
包括家族責任和各種暗殺委託，包括來自基裘的近乎病態的操控心理。
任何一種無法從奇犽身上索求到的東西，她就要在柯特的身上得到。
對於她來說，只要能將柯特牢牢控制在身邊，就能得到一種令她平靜下來的安全感。
柯特如今已經不是那個逆來順受的小孩子。
但「結果」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要說唯一的不同之處——
以前乖巧順從，再苦再累也不敢有一絲怨言，是因爲想得到家人的認同。
現在盡職盡責，且依舊順應媽媽的控制慾，是因爲知道家人需要自己。
柯特沿着山路來到試練之門。
皆卜戒習慣性朝柯特打了聲招呼。
柯特也禮貌的點頭致意，旋即推開試練之門。
隨着一陣隆隆聲，沉重的石門緩緩閉合，徹底掩去柯特的身影。
皆卜戒望着眼前緊閉的試煉之門，擡手撓了撓日漸稀疏的頭髮，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他的腦海中閃過莫羅的身影。
上次在這裡見到莫羅，已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皆卜戒微微搖頭。
作爲揍敵客家的看門人，他無數次的目送主人們離開，又無數次迎接着主人們的回家。
而柯特身上的一些變化，皆卜戒感受得最是清楚。
如果是以前，柯特根本不會正眼瞧一下他們這種下人，更何況是打招呼。
而這些，都是莫羅帶來的影響。
但現在……
皆卜戒沉默着收回目光。
枯枯戮山森林。
柯特踏着熟悉的路徑前行，很快就回到家裡。
推開主宅沉重的大門，熟悉的氛圍迎面而來。
父親席巴大多數時候都是神色平靜如常，看不出喜怒。
母親基裘則一如既往的迎上來，電子眼閃爍着興奮的光芒，在耳邊絮絮叨叨的誇讚着這次任務的完美執行。
而柯特就如同一個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精準的完成每一個被期待的反應。
聆聽、點頭、應答。
對於柯特來說，可能只有躺在牀上的那一刻，以及陪高祖父馬哈看大眼蛙動畫，才能隱約感受到一絲屬於自己的自由。
這很累，不管是身體或精神上。
但又不得不如此。
因爲奇犽哥哥留下來的缺口，總得有人去填補。
晚上。
柯特吃完飯，被馬哈叫去看大眼蛙動畫。
兩人坐在沙發上，從頭到尾都是沒有說話。
房間裡只有電視不停傳出的聲音，以及撲閃在陰暗牆壁上的亮光。
直至電視開始播放曲調歡快的片尾曲，馬哈這才緩緩偏過頭，用那雙跟大眼蛙有幾分相似的眼睛，認真打量着柯特的側臉。
柯特察覺到了高祖父的舉動，有些疑惑的對上目光。
馬哈慢悠悠道：“還記得我之前說過……你的朋友莫羅，讓我想起一個人嗎？”
“嗯。”
柯特點了點頭。
馬哈道：“那個人啊，叫尼特羅。”
“是獵人協會的會長嗎？”
柯特上次跟着奇犽參加獵人測試，自然是知道尼特羅的名字，但也不排除是同名的可能性。
馬哈呵呵一笑，道：“就是他。”
“……”
柯特沉默了一下，遲疑道：“可莫羅和尼特羅一點也不像，那個老頭子……看着就很不靠譜。”
“呵。”
馬哈沒有糾正柯特的說法，只是將眼睛眯成兩道細縫，掩去緬懷的光澤，緩緩開道：“他們做過同樣的事啊……所以之前看到你和莫羅時，讓我不禁想到當年的尼特羅……和你的高祖父傑格。”
“啊？”
柯特深紫色的眼眸中流露出疑惑好奇之色。
馬哈笑道：“想聽這個故事嗎？”
“嗯！”
柯特條件反射般的端正身姿。
馬哈仍是那種慢悠悠的語調：“這件事，要從你的高祖父第一次離家出走時開始說起……”
房間裡，很快只回蕩着馬哈的聲音。
許久後。
柯特從馬哈房間裡出來，微微低着頭。
原來至今下落不明的高祖父……
曾爲了能和尼特羅同行，而不顧曾祖父的阻擾，執意離開家族。
柯特帶着複雜的心情回到房間，從枕頭下的牀縫裡抽出一張生命紙人。
這是莫羅的生命紙人。
從獵人協會測試那會製作出來後，就一直留在身邊。
“！？”
取出生命紙人時，從指尖傳來的異樣觸感頓時讓柯特心頭一緊，連忙低頭看去。
只見原本平整的紙面，此刻佈滿猙獰的皺褶，尤其是代表左手和雙腿的部分，幾乎蜷縮成了一團亂麻。
這個現象，說明生命紙人所對標的目標，可能遭受到了近乎致命的傷害，且生命力流失過多，所以纔會呈現出如此嚴重的皺褶反應。
“莫羅發生什麼事了……！”
柯特心頭一慌，匆忙翻出手機，撥打了莫羅的號碼。
結果提示已關機。
隨即又撥打了酷拉皮卡的號碼，亦是同樣提示已關機。
柯特愈發的慌張，再無平日的那種沉穩。
就在這時，
柯特注意到，生命紙人的整體皺褶，正以一種緩慢的速度撫平。
特別是左手臂那幾乎擠成一團的皺褶，已然開始慢慢舒展開來，給人一種手臂正在重新長出來的既視感。
這個變化所喻示的結果，如同一顆定心丸，讓柯特稍稍心安。
只是——
“不行，我要去找莫羅！”
柯特將生命紙人小心翼翼的放到束帶裡，旋即匆匆推門而出，朝着宅邸大門而去。
廊道里那忽明忽暗的燭光，正如柯特此刻的心情。
“柯特，你要去哪裡？”
在通往大門方向的最後一條廊道里，基裘的略顯尖銳的聲音，從陰影中傳出來。
柯特下意識止住腳步，看向攔住去路的基裘，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基裘見狀，電子眼開始呈現出劇烈的波動，語氣也陡然冷了下來：“不要讓我問第二遍。”
“……”
柯特忽的擡頭，迎向基裘的那一道從來都像山一樣沉重的目光。
可此時任何的事情，都不如心中擔憂來得重要。
“少管我！”
柯特一字一頓道。
基裘的紅色電子眼驟然擴大到極限，彷彿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
“柯特，你……在說什麼？”
“我說。”
柯特堅定的重複了一遍：“少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