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以殺止殺，雖然粗暴，但的確成效不菲。
短短一週的時間，就有不少人明着暗着找到特事局，有上門威脅的，也有求助的。不管是那種，白雨都是耐心的接待，而後分別對待——求助的送是給送了離開的飛機票，威脅的則是事後被逐一收拾。
紙裡包不住火，很快，所有的人都意識到了S市現在的局面，是出自特事局之手。
天黑，風大，雨激。
破天荒死，所有的人都沒有出去，悉數集聚在了特事局的會議室中，看着眼前的S市監控雲圖。畫面上，密密麻麻的紅點出現在了特事局的周圍，呈包圍的狀態分佈，並且在緩緩的靠近着。
“這是大圍剿啊。”劉大公子看着那些紅點，呵呵笑了笑。
蘇魘則是輕輕搖着自己手中的摺扇，一言不發。
“劉老前輩，這次應該是關係到我們生死存亡的一戰。”白雨凝視着畫面上逐漸靠攏逼近的紅點，面色呈現出一抹緋紅，看起來頗爲激動。
“是你的生死存亡，和老夫無關。”劉大公子瞥了眼白雨，淡然說道，“老夫早就已經過了該入土的年齡，生死存亡四個字早已看淡。”
白雨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沒再說話。
無人說話後，房間裡只餘下一片寂靜。
那些圍繞在特事局周圍的紅點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終於，那些紅點又都消失在畫面中，好似一個都不曾顯現。
“走吧，客人都上門了，要是還不出去招呼的話，就顯得我們這些做主人的太過於生分死板了。”劉大公子低聲說着，自兜裡摸出來一枚翠綠色的扳指帶上。
赫然是那枚我已經許久沒看到過的翡翠。
見我的目光落在翡翠上，劉大公子笑了笑，“待會，你就知道爲什麼翡翠會是天龍山的傳家寶了。”
下一刻，劉大公子帶着翡翠的那隻手，連同翡翠一起炸裂開來。
“劉老前輩——”我駭然驚呼。
劉大公子卻是對我擺了擺手，“無妨，這是一道以劉家血脈爲引的術法而已，不是我被人偷襲了。”
說話的功夫，炸裂開來的翡翠以及劉大公子血肉混合在一起，開始蠕動起來。
蘇魘則是呵呵低笑了兩聲，同樣把手中的摺扇一抹，碎裂成一節節細小的斷刺，投入到了劉大公子落在地上的那些血肉中。
“怎麼，還要我來動手麼？”劉大公子的目光轉向鬼小孩。
鬼小孩臉上閃過一抹掙扎的神情，最終輕嘆了聲，抱着自己的那口小棺材朝着劉大公子的血肉和翡翠混合而成的那些東西走去。
隨着他的腳步逼近，我逐漸感受到了一些別的東西。
起先是我覺得體內有些熱，但很快，我就覺得自己不是熱，而是像快要化成一道火爐。彷彿那未知空見中的十顆太陽，在這一瞬間全部完成蛻變，變成了烈烈驕陽。
“純陽之體，也是時候展示你真正的威力了吧。”
劉大公子說着，猛然一把揪住我的後頸，把我甩向那個鬼小孩。
剎那間，我就越過了鬼小孩，居然是比鬼小孩先一步接近了翡翠。
瞬息，眼前幻象叢生。
一片鬱鬱蔥蔥的山林，一羣不知是什麼年代的人……我看到了征戰的呼喊哭泣，我看到了祭祀的膜拜叩首，我也看到了熊熊烈火中亡靈的絕望嘶吼和咆哮。
到處都是火，到處都是血。
獨臂的劉大公子、胖的和豬一樣的洪雲、身上衣衫已經襤褸到衣不蔽體的白雨、背靠背竭力廝殺的穆業和林家兄弟……
山林中，有我認識的人，也有我不認識的人。
只是在我看來，這些認識的人和不認識的人的廝殺，似乎和我沒有任何的關係。也不會和我有關係——開火車的司機又怎麼會在意到途徑的軌道上碾死了幾隻螞蟻。
我的目光不斷的拔高，拔高，拔高，我意識也在不斷地深入雲霄。
或者是過了許久，或者只是一個剎那。
耳邊有隱約的話語聲傳來。
“你來了。”淡然的聲音響起，冰冷如刀。
“他再不來就被你們玩死了。”另外一個帶着些許忿忿的聲音說道。
“呵呵，他來不來，又有什麼關係呢。最終的決定權還不是在你們手中。”還有一個帶着不屑和鄙夷的聲音說道。
“行了，別吵了，都安靜點。既然他都來了，你們就應該表現出對他應有的尊重。”先前帶着些許忿忿的聲音說着，打了個
響指。
忽而，我睜開了眼。
這種睜眼，就像是一個在睡夢中的人，對周圍發生的任何事情都有感知，但只是不願意睜開眼而已——現在，他終於睜開眼了。
入目，是一片雪白，白到令人什麼都看不見。
費了好大的功夫，我纔看清楚，這是一處宮殿，一處巍峨延綿不知有多大的宮殿。極目看不到蒼穹，也看不到四周的邊際。
而我面前，是五道近乎虛無的幻影。
“夥計，我們終於見面了。”其中一個虛無的影子說道，說話間，他顯露出了自己的身形，赫然是和我有着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不等他繼續說什麼，另外一道虛無的影子同樣顯露出身影，“呵呵，我們又見面了。”
看到第一個身影的時候，我吃了一驚，而看到第二個身影的時候，我心中的驚訝完全到了無法復加的地步。
這兩人，居然都是和我一模一樣，除了身上的氣息有所不同。
“你們這種做法是違規的。”清冷的聲音響起，又一道影子顯露身形，赫然是我曾見過數面之緣的冰川水晶屍。
另外兩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齊齊哼了聲。
“妹妹，現身吧，事情最終都的攤開了說。”冰川水晶屍說道。
我心中忽而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果然當第四道身影現身的時候，出現的赫然是茶小樓。
“胡來，其實，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只不過我也沒想到事情最後會變成這個樣子。更沒想到我小時候遇到你的那場瞞天之雪，是……”茶小樓低聲說道。
“我只問你一句，愛過麼？”我心如刀絞，卻只得強裝笑臉問道。
茶小樓猶豫了下，最終點了點頭。
“那就夠了，其餘的事情我沒興趣，也不想知曉。”我揮了揮手，說道。
啪啪啪——
一陣清脆的掌聲響起，一個令我絕對沒有想到的聲音，出現在了這裡，而與此同時第五道影子也終於凝聚成了實體，“好，衝這句話，你這個朋友我依舊認。”
是狐仙！
只不過這個是出現的狐仙，卻不是我熟悉的模樣，而是另外一副白衣勝雪的裝扮。
看到她的瞬息，我脫口驚呼道，“吾主！”
“那是小鳥和那隻二哈的叫法，你還是喊我狐仙或者我狐比較恰當。”狐仙眉眼彎彎，笑的清純可人，“我比較喜歡狐仙這個稱呼。”
冰川水晶屍輕嘆了口氣，“原來是你，我就說誰會有這麼大的能耐能闖進這裡來。”
狐仙抿嘴輕笑，“要不然呢？”
“好了，現在不是你們敘舊的時候，我就問一句，現在的問題怎麼解決？”其中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但邪氣逼人的男子冷聲道。
我和他，曾有過一面之緣。
“你自己把你的世界玩崩了，那是你自己事情。你要恢復你的世界你自己去啊。把注意打在別人身上，你覺得誰會爲你買單？”另外一個同樣是和我一模一樣的男子伸手挖了挖耳朵，懶洋洋地說道，“你不會活了這麼久，連這點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吧？”
他說話損人的時候，還不忘給我招手打了個招呼，“嗨，我是絕世妖嬈。”
我愕然。
“其實吧，事情也沒你想的那麼複雜。我呢，是一個世界的主宰，這位胡來，胡先生呢，同樣也是一個世界的主宰。當然，你把我們的世界看作是和你的世界同樣的一個平行世界，嗯，大概差不多就是這個比喻。”絕世妖嬈懶洋洋地說道，“我是懶得打理自己的世界，所以不小心沒看好，所以就毀滅了。至於這位呢，他倒是勤快的很，只可惜啊，勤快的有些過頭了，結果導致世界本源都湮滅了。得，我兩都成了無根飄萍。”
“本來啊，這樣的事情在諸天萬界發生過很多次。只不過我的世界和他的世界比較大，而我和他呢，又恰巧屬於比較厲害的人，而且又不巧發現彼此長得貌似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於是我們決定追本溯源尋找自己的真身所在。”
說道這裡，絕世妖嬈手一彈，“得，所以就找到你這裡來了。”
“這兩個傢伙找到你的時候，你還沒有完成自己的歷程，蛻化成真正的純陽之體。所以他們就一面亂折騰，一面等候你的真身誕生。”狐仙嘆了口氣，“我好端端的一個神國，結果硬是被這兩個傢伙給玩壞，搞的我都不得不轉世重生。”
“狐仙，你要是不轉世重生的話，修爲又怎麼會更上一層樓呢？”絕世妖嬈笑
嘻嘻地說道，“禍福相依嘛，反正到頭來你也沒吃虧。”
狐仙搖了搖頭，“算了，我不和你理論。快點商量着解決你們之間的事情吧。”
另外那個和我面容一模一樣，一臉邪魅狂狷的男子則是哼了聲，“有什麼需要商量解決的。奪取他體內的十日，我們一人兩顆，都足以重新開創世界了。”
冰川水晶屍則是搖了搖頭，“你難道沒看出來麼，他是被人強行送到這裡來的。”
那一臉邪魅狂狷的男子聞言，頓時雙眸虹光大盛，“好一個天龍山劉家，好一手千年算計！只可惜，螻蟻就是螻蟻，就算是集數代人之力造出蓄屍林，又假借冰川水晶屍現世爲噱頭收集靈性血肉，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純陽之體已經覺醒，對我而言，並不需要完全等候到純陽之體成熟。”
說着，他就擡手一把向我抓來。
“慢！”
“住手！”
四個聲音不分先後傳來，茶小樓臉上顯露出關切的神情，狐仙則是皺眉沉思，絕世妖嬈則是笑着說道，“夥計，你的命運是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已經被預定了的。不過現在擺在你面前的其實也有一個機會，一個可以讓你自己選擇未來的機會。”
“第一個選擇，是你回到陽世，逐漸步入成熟期，然後被我們給殺掉取出你體內的十顆純陽，而後拿去演化世界。別看我，雖然我也於心不忍，但是當一個世界主宰的那種至高無上感，我好像拒絕不了……”
“第二個選擇，就是你現在做一個選擇，來選擇投靠我們五人中的任何一個。然後在對方的庇護下，逐漸步入成熟的純陽之體。這樣的好處是……庇護你的那個人，或許會因爲和你的交情，給你留下一顆純陽，讓你健健康康的百年終老。”絕世妖嬈說到這裡的時候，伸手摸了摸鼻子，“事實上，一旦要動手取十陽，你能健康終老的代價，就是庇護你的那個人什麼都不會得到。”
“當然，你可以選擇你那個前女友，但她的力量最弱。你也可以選擇你的這位狐仙，不過據我所知，她雖然很強大，但是……她對修復她的神國的念頭還是很強大的。所以指不定會改變想法把你給咔嚓了。”
冰川水晶屍他沒說，他自己也沒說，而剩下的那位根本就不需要考慮。
“這就是你們留給我的選擇？”我環視了圈周圍，呵呵笑着問道。
絕世妖嬈伸手指了指那位滿臉邪魅狂狷的男子，“不，不是我們留給你的選擇，而是這個傢伙留給你的選擇。其實他要是決口不提這件事的話，倒也不是非得要取你的十陽來創建新的世界。可他的念頭不死，我們就沒辦法和平共處。你知道的，沒辦法和平共處就得打架，打起架來就容易有人遭殃……”
他的話，讓我原本就沉重的心情變的更加糟糕。
算計算計算計算計，算尼瑪碧蓮的算計，一天到晚就是算算算。算了這個算那個，算了那個算這個，煩不煩啊。
不過，要是我死了的話，應該就不會被算計了吧？
天龍山劉家算計了千年，最終算計的把我送到了這裡，那蘇魘呢？
念頭起的同時，我忽而感覺到了體內似乎有無數的細小的針，潛伏在血液中，隨着血液緩緩流淌，似乎只要我一個念頭，就會把我的身軀徹底刺穿，讓一切的算計灰飛煙滅。
而且我有種直覺，這種破壞，毀掉的是我體內的那十顆太陽。
我裝作沉思了許久的樣子，最終擡起頭，目光一一掠過身周的五人，看到了茶小樓的揪心和忐忑，也看到了狐仙的擔憂……
所有的眼神都落在了我身上。
“心不死，夢不滅。我知道，不管我選擇誰，最終你們之間還是會有很多的算計，所以，我的選擇是——”
絕世妖嬈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但他什麼都沒做，臉上依舊帶着懶洋洋的笑意。
另外那位則是怒喝道，“你敢！”
然而，有什麼不敢的呢？民不畏死，何以死懼之……
我嘴角上揚，掠起一絲輕蔑的笑意，算計？不，我不和你們玩互相算計，我根本就不想和你們玩……所以，我也不陪你們晚了。
別了，小樓；別了，狐仙；別了，這個世界……
願，來世安泰，歲月靜好。
假若，我有來世……
由內而外的力量噴薄而出，我感到了自己血液的四處飛濺，我感到了自己的靈魂飛向更高更遠的天際，或許，那裡會是一個沒有算計，沒有爭鬥的世界吧。
——END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