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數萬年不曾有過了吧，如此的盛況，或許，真的可以用這盛況來形容了吧。
六界界弩齊發，六道流光溢彩，齊齊射向了同一個方向。
彼岸那揚起的袍袖的猶如一道烈火，方纔才落下，那六界界弩便瞬間沒入了怨靈那血色流光之中。
天地之間，六界之內也就只有他有如此的速度和力道，揮袖之間，便可趨六界虐，齊殺怨靈。
一招之內，那血色流光瞬間支離破碎，如同先前的那種破裂完全不成，它竟是支離破碎之後的支離破碎，碎到了極致，碎到了所有的血珠都彷彿蒸發了一般，消失不見！
這怨靈尚有情，六界界弩彼岸可滅之。
明明他可以一招之內解決掉的，明明他可以隨時隨地奪了昊天的六界界弩的，可是他卻一直都在等待，一直不肯出現。
究竟，是爲什麼。
萬年前，他就是無敵的了，六界真正的霸主，沉默低調的霸主。
此時，他終於是低下了頭，看着地上那緩緩化成人形的幽藍流光。
幽幽藍成人形，她臉色蒼白如紙，身子單薄如紗，彷彿一陣風來，她便會被吹得魂飛魄散。
“我恨你！彼岸……我恨你！”
她撐着，撐在最後這一時刻看一旁自己的夫一樣，撐在最後這一時刻，告訴他，她恨他，恨如骨髓的恨。
“彼岸姐……我恨你，恨你！”
她故意的，故意還稱呼他彼岸姐。
彼岸的手驟然緊了，這一聲姐，包含了太多太多，包含了他們近萬年的輕易，更包含了他對她所有的謊言的開始。
“對不起。”他低聲，低得連自己都聽不到的聲音。
步步朝她走去，而她，早已不看他了，側頭看着那視線不離她的昊天，她的魔頭。
她讀不懂他那深邃的雙眸裡藏着的究竟是什麼，她好想好想說，“魔頭，你不要難過。”
可是，她已經說不出話來了，熟悉的死亡氣息逼近，瞬間而已，她便陷入了無窮無盡的黑暗，輞川的黑暗，輞川的冰冷正在朝她靠近。
她眼前全是黑。
而他們眼前，她那單薄的身軀早已消失不見，只留下一縷青煙，兩顆泛着幽幽藍光的琉璃淚。
昊天的手握的緊緊的，奈何一身上下根本沒有任何力氣，他還沒有休息夠，他能做的便是拖延時間。
至少，至少，他現在還不至於絕望，神弩還在他手上，琉璃還有一條命。
這一回，他就算死也必須保住神弩。
彼岸已經拾起了那兩顆琉璃淚，旁若無人般安安靜靜地看着看着。
昊天也不出聲，卻不得不閉眼，一身上下泛起了夢幻紫光來養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彼岸竟是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面前。
他就這麼單膝跪地，高高在上俯視趴在地上的他，攤開了手掌，手心裡兩顆琉璃淚泛着着溢彩的流光，美輪美奐，好看極了。
他似乎並沒有開口的打算，而昊天卻是突然睜開了眼睛，冷冷道：“爲什麼？”
“與你無關。”他的聲音比昊天的還要清冷。
“當吃是你引我到須臾幻境遇到琉璃，這一切都是你有心在我心口種下琉璃淚，使之成心而佈下的一個一個局，你最終的目的在這裡，與我無關？”昊天冷冷問到，大手按在了心口上。
是的，聰明如彼岸，看得出他的危險，突然這具無心的軀體毀了，那麼即便九顆琉璃淚全都聚集了，也於事無補。
““金色祥雲，你知道這代表着什麼嗎？”突然，彼岸在昊天身旁坐了下來，淡淡問道。
“六界霸主，修爲至高。”昊天回答道，心下暗暗鬆了一口氣，只要他肯坐下了，肯同他說，他可以爭取到時間。
“所以，我一直在等，等待你額頭上出現金色祥雲的這一日，你這空蕩蕩的心口才能承受得住九顆琉璃淚。”彼岸淡淡地說道。
藏了萬年的秘密，一旦有了可以宣泄的口子，誰都會忍不住的，他也不例外。
他並不受什麼威脅，如今就算說出一切，於他也沒有什麼影響。
“琉璃究竟是什麼人？她不是煞星，不是炎魔，對不對！”昊天急了。
彼岸這才正眼朝他看來，語氣突然莫名哀傷了起來，“怎麼會是呢？”
他說着，大手突然覆到了昊天那覆在心口上的手背上。
“啊……”
昊天隨即大叫出聲，聲音裡足見疼痛之甚。
他明顯感覺到有東西從他手中穿過，硬生生的闖過，一次兩次三次！
第五顆琉璃淚，修羅弩下第五顆琉璃淚，也在彼岸手上。
他這才明白過來，卻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氣，分明感覺到體內那顆心在劇烈膨脹着，跳動着，越來越快，彷彿要跳出他的身體。
即便這手再疼，他還是下意識地按緊了。
不管這是什麼，這都是琉璃的東西，是那傻帽給他的情定之物，即便這東西會在他體內爆炸，炸得他連靈魂都支離破碎，他還是不會鬆手。
他不鬆手，彼岸去早已鬆了手。
“你知不知道，如今她的八條命全都在你手上了，一命一顆琉璃淚，這便是她的宿命。”彼岸淡淡地開了口。
昊天心疼到了極點，意識都模糊了，按在心口上的手卻是驟然抓緊。
疼，利用疼來讓自己清醒。
他想知道琉璃的身世之謎，更想知道彼岸的驚天秘密。
萬年布一局，萬年只等一日，究竟是爲了什麼。
“數萬前，佛界在六界遺失了一顆琉璃舍利，被一直小白貓誤吞了，從此這琉璃舍利便隱藏在小白貓體內，隨着她在六界裡輪迴，直到有有日，這顆舍利子入了炎魔邪道，爲躲佛界追蹤，化成了貓的九命，這隻小白貓從此不入六界輪迴道，要逼出琉璃舍利，只有六界界弩，人間聖弩、地獄鬼弩、修羅修羅弩、魔界魔弩、妖界妖弩、天界的神弩仙弩，還有炎之主，修羅王，魔之尊，魔界聖君。”彼岸的語氣仍舊是淡淡的，如同回憶一般。
或許這些也就是他萬年來的回憶了吧。
昊天的手還是緊緊地按在心口上，即便是一臉的疼痛，臉上震驚的表情還是如此的明顯。
炎之主，修羅王，不正是修羅凌王嗎？
琉璃的第一命正是喪在修羅凌王的千年結界之下，看似巧合，原來，連這巧合也是一個局！
而魔之尊，魔君，真正的魔君不正是玄默嗎？
琉璃的第二命正是喪在墮魔界玄默手上！
隨後，便是妖弩，鬼弩，修羅弩，仙弩，聖弩魔弩！
一切的一切，竟是安排得如此的巧妙，簡直天衣無縫，如今若不是彼岸道出真相，有何人會想起其中牽連呢？
原來，如此！
“我找了她很久很久，終於在修羅界裡找到了她，她最大的特點便是不死，除了可殺她之人，可殺她之物，不管是誰，不管有多強大，她都不會死。”彼岸已經全然的喃喃自語了，他的表情，一點兒都沒有得逞的歡喜，也沒有任何驕傲，那出塵絕美的臉上，蒙着一層哀傷，而他那一如既往安靜的眼裡，則是無邊無際的疼痛。
昊天突然想起了從黃泉路通往修羅界的那烈火大道上，琉璃指着一個“忘憂”潭對他說的那往事，她怕水的真正原因。
又是他，彼岸！
琉璃看不到的那個人，是彼岸，他在試她，殘忍的試探她。
恨意，滔天的恨意都快化成了烈火從昊天的雙眸裡噴射出來了，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此時的心已經不疼了。
心跳比之前越發的有力，越發的真實。
“我找到了他，我先帶走了若離，讓她在修羅界裡受盡了欺負，在她被驅逐之前教唆她逃離，於是，我們開始了盡萬年的逃亡生涯，逃一個早就死在我手下的修羅王。”彼岸一臉的哀傷，眸中是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自責，他頓了頓，繼續道，“直到我累了，我把她困在了千年幻境裡，逼着她修行，逼着她喚醒體內那琉璃舍利。”
彼岸的話還未說完，昊天便忍不住怒聲了，“差幾日就是千年修行，你又是故意的，成千年修行，連你也奈何不了她，所以，你把我引過去了，你連日子都算的清清楚楚！”
“是的。”彼岸的聲音依舊是安靜的，想都沒有想便回答，似乎如今佔上風的是昊天，他正在接受昊天的審問一樣，他是如此的謙卑。
“爲什麼是我，爲什麼是我！爲什麼？”昊天幾乎是怒吼。
“因爲你是墮仙子用墮靈孕育而成的無心之物，你的心口可以聚合九顆琉璃淚，復原琉璃舍利。”彼岸依舊沒有隱瞞。
他不介意昊天知曉他的秘密，他已經不需要在佈局了，接下他要做的便是等待，奪了神弩，等待琉璃出現。
她總會自己找來的，只要昊天在他手上。
等她到來那日，這一切就可以永遠結束了。
“無心之物！哈哈哈，無心之物！”突然，昊天大笑出聲，笑得悲涼，悽愴！
是的，他並沒有主意到彼岸那句話的前半句，墮仙子用墮靈孕育而成的。
他沒有注意到這前半句的重要性，而彼岸亦沒有想到，他不是，他一直一直以來就不是墮靈，他的意識更不是墮仙孕育出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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