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丸徑直飛向左側一扇窗戶,直透窗紙而入,立時一聲慘叫響起,一個人捂着左眼踉踉蹌蹌從屋內奔出,對面房頂上登時響起尖銳急促的竹哨聲。
莊子裡剎那間亮起無數燈火,彷彿把莊子點燃了,就在火光乍起的一瞬間,從附近的房子裡衝出十幾條人影,紛紛叫嚷着:
“出了什麼事?”
“馬如龍在哪裡?”亂成了一鍋粥。
馬如龍拉着許靖雯騰身竄出,混入人叢中,他低喝一聲:“馬如龍。”
他前面那人以爲是問詢,回頭接道:“在哪裡?”待他看清時,卻驚的目瞪口呆,胸口已捱了重重一擊。
馬如龍劈手奪下他手中的劍,反手刺入另一人的後心,許靖雯也不甘示弱,劍刺掌劈腳踢,殺招迭出。
她吃了五毒教主的大虧,一肚子火正無處發泄,悉數傾瀉到這些還未弄清狀況的教衆身上。
兩人如兩顆流星在長長街道上疾衝而過,身後倒下十幾個人和一連串的慘叫聲,兩人身形又隱入一間漆黑的空房中。
“你也用劍?”許靖雯頗感驚訝地問,她見馬如龍一向空手對敵,還以爲他練的只是拳腳功夫,何況用劍的人沒有不佩劍的。
馬如龍道:“我學的就是劍術。”
他輕易不用劍,只是因爲他的劍術師門痕跡太重,怕會泄露自己的師門,儘管在江湖中能認出他劍術來歷的也不過屈指可數,但他在掩藏師門來歷上一向是無所不用其極,這還是他出江湖以來第一次用劍,不是因對手太強,而是因爲對手太多。
外面屋頂上的人看清了下面發生的一切,卻看的心膽欲裂,兩腳一軟,從屋頂上滾落下來,臨到房檐下,才定下神來,單手鉤住房檐,另一隻手舉着哨子猛吹,哨聲尖厲、恐怖,而又充滿絕望。
附近趕來的人見他單手吊着房檐,長長的身影投射在牆上,微微晃盪着,絕似一個吊死鬼,那哨聲更像是來自幽冥地獄中的勾魂曲,俱感周身毛髮豎立,寒意直透骨髓。
那人吹得氣衰力竭,失手掉了下來,正摔在一具屍身上,屍體一陣悸動,生前扣住尚未射出的一顆霹靂雷火彈炸開了,跌下的這人又被彈了起來,被股巨立掀向一旁,死了。
兩旁的人看着這一幕只有地獄中才會有的景象,唬得心膽俱裂,驀發一聲響,掉頭向後逃竄。
“嗖嗖”幾聲輕響,兩顆人頭飛起在半空中,腔子裡一股血柱激射而出,同時傳來賈南圖的叱喝:“後退一步者斬!”
卻是賈南圖、蘇無味率人從兩邊包抄過來,教主葉玉鳳在賈南圖這一邊押陣督戰。
逃竄的人被兩長老攔截,掉頭轉向狂奔,依然還是逃竄,賈南圖看着街道上狼藉的屍身,也是赫然心驚,從這裡激戰方起,他就率人趕來,片刻未曾遲延,不意還是晚了半晌,他怒火陡然高漲,喝道:
“馬如龍,你給老子滾出來,老子和你決一死戰。”
他不能不怒,五毒教的人已經損折過半了。
馬如龍從藏身的空屋中緩緩步出,微笑道:“賈長老,鬥歸鬥,可不能失了風度,尊駕也是威震南疆的頭號角色,不怕辱沒了身份嗎?”
賈南圖咬牙叱
道:“少放屁!馬如龍,只要我不死,你就死定了!”
馬如龍笑道:“那隻好你死了,我這人可是貪生怕死得緊。”
賈南圖厲吼一聲,當先衝了過來,他雖怒極,並未失去理智,只盼與馬如龍纏鬥片刻,便引爆那顆母彈,與他同歸於盡。
馬如龍不進反退,竄入被轟到中間來的十幾人之中,這些人膽氣已破,觳觫如待宰的羔羊,眼見馬如龍過來,卻全無舉手之力,身子也如被施了定身法,馬如龍兩手揮舞,抓起一個個人如同抓起一束束稻草向兩旁擲去。
賈南圖、蘇無味一同加速疾衝,意欲將馬如龍夾在中間,兩側也安排人堵截,讓他除死戰外別無逃路,然後賈南圖引爆那顆母彈,舍卻幾人性命,與馬如龍拼個同歸於盡。
孰料一個個身軀從空中張牙舞爪撲將過來,二人明知是自己手下弟子,而今卻是急紅了眼,恨這些人阻遏去路,出掌擊向兩邊,這些人焉能抗住兩長老的重擊,一個個被擊得撞向兩邊的牆壁,一片慘呼聲中,已然命喪黃泉。
這也並非兩長老對弟子心狠手辣,他們好不容易用苦肉計設計一個能置馬如龍於死地的陷阱,唯恐他藉機逃逸。
賈南圖一邊擊打飛過來的人,一邊挺進不止,又一個人飛過來,他照舊擊掌擊去,卻擊了個空,他微一驚愕間,驀見眼前劍光一閃,他瞬間明白了,驚叫道:
“馬……”
旋即後背一輕,在一剎那間,他已覺出後背中了兩劍,並不是感到了創痛,而是感覺到兩股劍氣寒芒刺入脊背,他兩眼一閉,靜待死亡的來臨。
過了片刻,他神智依舊,默察周身並無受傷跡象,他驚愕萬分中這才醒悟過來,後背上的母彈沒了……。
第一縷晨曦穿透重重黑暗,終於射到了屋頂上,馬如龍站在屋頂上,手裡託着那顆母球,身邊站着許靖雯。
“葉教主,你的殺手鐗沒了,還是認輸罷手吧,除非你們想替二十年前那樁血案的受害者償命。
“你們的名字至今還在各大門派的必殺名單上,不過冤可有頭,債各有主,我不想替人代勞。”
賈南圖、蘇無味對視一眼,卻露出一絲懼意,心中不約而同嘆道:“報應,報應臨頭了!”
失去那顆母彈,他們賴以對付馬如龍的法寶沒了。
馬如龍並未聽到什麼,但他手上鋥亮的母彈上卻反射出一點白光,他無暇思索,伸手抱住許靖雯向下倒去,身後一篷白光驟起,無數刺眼的白芒從亮晶晶的圓筒裡射出,可惜遲了剎那。
馬如龍身形疾倒,又拖着尚不明就裡的許靖雯,一時間失去了平衡,右手不由得伸出去抓住瓦面,卻忘了手中託着的那顆碩大的母彈,母彈從瓦面上骨碌碌滾落下去。
馬如龍知道馬上要發生什麼,他拉着許靖雯又向後飛掠,恰好那名偷襲者從屋檐上衝過來,他已扔下空筒,手中扣着一枚霹靂雷火彈,準備乘勝追擊,不意馬如龍真如行空天馬般過來,躲閃不及,被他一頭撞在胸上,如紙鳶般飛向高空,尚未落地便已氣竭身亡。
馬如龍身形略無滯澀,拉着許靖雯掠向對面的屋頂,背後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兩人在屋頂上站住腳,回望適
才立足的房頂上瓦片一塊塊飛起,塵埃直衝向空中,而塵埃瓦礫後面,一大團濃煙如氣霧般蒸騰而起,隱約可見其中有許多殘肢斷臂。
馬如龍臉色慘白,他感到緊握着的許靖雯的手也是冰冷,還在微微顫抖。
他早就猜到賈南圖揹着的是什麼東西了,那物事體積既大又滴溜溜圓,賈南圖交手時還不怕累贅地揹着,自然不可能是西瓜。
他現身誘賈南圖來追,又連用五毒教中人作障眼法,最後自己也騰身過去,賈南圖果然不防,被他乘虛而入斬斷揹帶,把母彈搶了過來,但他也只是不想挨這東西的炸,並未想用上這種歹毒的火器,只是得意中沒防備身後的黃雀,被人偷襲一把,母彈失手扔了出去。
“他們完了?”許靖雯喃喃道,既像是詢問,又似乎是肯定。
她心裡並無憐憫之意,畢竟她師傅和六位師叔就是這樣喪命的,這事五毒教也有一份,她只是被那顆母彈的威力嚇着了。
馬如龍道:“差不多吧,咱們過去瞧瞧。”
他想起最後看到那條街道上的場景,賈南圖、蘇無味率三十多人在中間會合了,葉玉鳳就在他們身後,母彈正是從他們頭頂上落下去的,以那顆母彈的威力推算,只要不是躲在房屋裡,絕無倖免之理。
此時晨光已然大亮,餘煙縹渺中,一股濃烈的焦臭氣味瀰漫開來,兩人卻不禁掩住了鼻子,他們飛掠回來,站在光禿禿沒有片瓦的房樑上,看着下面的街道,許靖雯險些吐了出來,急忙別轉過頭,馬如龍看着,胃裡也是一陣陣翻騰,同時心裡卻一陣後怕,賈南圖可能對母彈的性能還不太瞭解,否則在他追過來時,無需出手撥打那些人,只要把母彈拋過來,他恐怕就難逃活命了。
“好像沒有活着的人了,咱們走吧。讓金五爺派人來收拾這裡。”馬如龍拉着許靖雯的手道,這種場面對任何人而言都太血腥,太恐怖了,更何況一個十八歲的少女。
兩人正欲離開,許靖雯忽然道:“那邊好像有幾個人影,咱們過去看看。”
馬如龍道:“那只是幾條漏網之魚,都是些小角色,放他們走吧,何必斬盡殺絕呢。”
許靖雯聽他一說,也就罷了,經過這一番激戰,她對拼殺也感厭倦。
她收拾好自己小小的行囊後便要離開,她還要追上峨眉派,與少林派在成都會合,她已感到,唐門那裡或許有比這兒更血腥的激戰。她把行囊背好,看着馬如龍,眼睛溼潤了,強笑道:
“你真的不跟我去了?”
馬如龍道:“有少林在那裡,我不好介入,唐門雖強項,面對少林也未必敢不低頭。
“他們畢竟不像五毒教,在南疆獨霸慣了。”
許靖雯點點頭:“那你下一步準備做什麼?”
馬如龍道:“我要找出那個手持釣杆的人,他想殺我,我總要見識見識他,弄清緣由,再領教領教他的手段。”
許靖雯又點點頭,有些哽咽道:“你做什麼我都放心,只是別忘了,明年清明,我在山上等你去採茶。”說完轉頭奔去,眼淚如一串串斷線的珍珠般濺在地上。
馬如龍看着她遠去的背影消逝不見,默然良久,也離開了張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