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突然變得昏暗,雪狼停下了腳步,但它沒有退後,盯着那無數的頭顱,還有地上的符紋,露出幾分忌憚之色。
這時,冷凝裳突然拔劍,只聽到“鋥”的一聲,皎潔的光芒綻放而出,寒冷刺骨,不知何時天突然下起了雪。
冷凝裳就如同這無數雪花中的一片,雪花落在那些符紋上,將符紋掩蓋,猙獰的頭顱,也被凍成了冰雕,最後碎成一灘冰渣。
雪狼朝天嚎叫一聲,縱身一躍而起,它踩踏這那輕飄飄的雪花,帶着冷凝裳越飛越高,一人一狼遮住了月,帶着無數的潔白的雪花,朝老者撲了下去……
楚易感覺眼前黑暗一片,那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可他偏偏又能看到三頭犬眼中的血光,耳中傳來的是鎖鏈叮叮噹噹的聲音。
嘗試了很多次,都無法睜開着血盆大口後,楚易乾脆裝死起來,既然無法反抗,還不如靜待時機逃生。
他當然不不會束手待斃,他必須活着,在任何絕境下,都不會放棄活下去的希望,這便是他的信條。
突然,楚易感覺寒冷的洞穴中出現了溫暖,他眯着眼睛,看到了火光,或者說,那不是火光,而是溫度足以熔金化鐵的岩漿。
越往深處走,光芒越來越盛,此時他纔看到,洞壁四周刻畫着無數細碎的符紋,它們連成一片,組成一個巨大的陣列。
他驚訝的發現,三頭犬的鐵鏈,竟然是從那岩漿中衍生而出,誰也沒想到,這山洞裡還有這麼一個巨大的空間裡。
三頭犬拖着楚易,來到了熔岩上邊的小路,他能夠清晰的看到那冒着泡的岩漿,滾滾的沸騰着,可怕的溫度,別說是他一個武生,恐怕就是一個大武宗掉進去,都會被熔化成灰燼。
正當楚易不明白這三頭犬要做什麼時,突然,三頭犬停了下來,它朝容顏中心望了過去,那裡升騰着霧氣。
猝不及防下,三頭犬帶着鎖鏈,縱身一躍,衝向了熔岩中心,楚易絕望至極:“完了,這頭蠢狗,居然帶着我一起自殺!”
想象中恐怖灼燒感沒有傳來,但那可怕的熱力,確實讓楚易渾身不舒服,吸一口感覺體內好像燃燒着火焰一般。
他睜開眼睛,發現在這濃濃的霧氣中,一個古樸的丹爐樹立,而在丹爐的四個腳下是空心的,底下正冒着紅得發紫的火焰,灼燒着丹爐。
楚易突然明白這三頭犬想要幹什麼了,他想起了那老者所說的渾天丹,這三頭犬要拿他煉丹。
果然,三頭犬的另外一個頭,將丹爐打開,發出一股熱騰騰,卻極具馨香的丹氣來,這簡直是楚易聞過最好聞的氣味了。
但下一刻,他便被三頭犬毫不留情的丟進了丹爐,令他絕望的蓋上了丹爐,一股恐怖的溫度充斥着他的身體。
做完這一切後,三頭犬蜷縮在丹爐一旁,開始等候了起來。
丹爐內,楚易十二個符紋全部運轉,卻也無法阻擋這股溫度,真氣開始沸騰,五臟六腑灼燒感不斷,周圍卻是那股好聞的馨香,只是,他就像是一鍋燉肉中的最後一樣食材,被加入進來之後,立即發出另外一股奇異的味道來。
“娘咧,死也不能這麼死了!”楚易覺得這種死法實在太變態了,催動全身的真氣,將丹爐中的藥液隔絕在外。
然而,那股恐怖的溫度,卻越來越烈,熱的他有一種窒息的衝動,再不出去,不用半刻功夫,他就會成爲這藥液中的一鍋爛肉。
但他想盡辦法,卻也無法阻止這溫度,他也嘗試着呼喚龍符,可龍符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龍井也沒有太大的作用。
隨着痛苦越來越強烈,楚易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就在他暈死的前一刻,體內飛出來一物,這是一本書。
在可怕的溫度下,這本書瞬間化作了灰燼,可是在灰燼消失後,卻出現了一個個細碎的符紋,這些符紋組成一個個陣列,形成了一幅幅圖案,這是一個個人,又或者說,這並非是人,而是一尊尊的神,每一尊都威嚴赫赫,連那熱力都無法靠近。
混混沌沌的意識中,楚易突然感覺自己的四周,出現了九尊神靈,每一尊都閃爍着金光,看起來栩栩如生,每一尊都在朝他笑。
突然,一個聲音傳來,道:“信長生者,得永生!”
緊跟着,四面八方都傳來這個聲音,像是念咒一樣,侵蝕着楚易的意識,讓他頭痛欲裂,可就在此時,一聲古老的龍吟傳出,所有的聲音消失的無影無蹤。
九尊神靈突然化作一體,變成一道人,這道人身穿黃袍,時而面目慈祥,時而面目威嚴,時而面目可憎,時而又面無表情……
萬象皆在其臉上浮現,他左手拿着八卦盤,右手持蒲扇,呈拈花狀,楚易仔細的打量他,不由的沉浸了進去,最終這道人臉上萬象消失,變成了最初的面目慈祥之狀。
他伸手去觸摸,卻發現怎麼都觸摸不到,可是他收回手,這老者又在眼前,在他身上,楚易好似能看到諸法萬相,可以看到芸芸衆生。
這幅畫面,竟然刻畫到了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可就在此時,意識海中,突然浮現出無限的血光,天空成了血色,大地血水沸騰,他們衝擊着道人,像是要把他染紅一般。
突然,道人身上浮現出了光,這光芒十分柔和,道人輕輕搖着蒲扇,所有的血腥都無法沾惹在身,那八卦旋轉,九尊神靈護在周身。
奇怪的是,神靈明明巨大無比,可是楚易卻感覺,坐在中間矮小的道人,卻比他們要高很多很多,他不由自主的生出對比來,把他所見到所有更高的事物去對比,卻發現都沒有這道人高。
突然,一聲咆哮傳來,有人在唱:“龍旗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長河,心茫茫,八十載縱橫,誰能相抗?恨與狂,長刀所向,多少手足埋骨他鄉,忍嘆息,血淚滿眶……”
一名將軍,手持長刀,自血海中走來,無數冤魂纏繞,起初楚易很恐懼他,甚至在看到他的面容後,都非常恐懼。
可當他走近時,楚易看到了他臉上的笑容,像是在笑這蒼生,笑着這大地,笑着天地間的一切,天惶惶,地蒼蒼,都不如自由自在,快意恩仇。
他走到道人面前,對楚易視若不見,坐了下來,血海因他而沸騰,道人慈祥的看着他,始終沒有說話,但楚易卻感覺,兩人似乎在無形中,進行了數百次,數萬次,甚至是無法概括的交鋒……
楚易並不知道,這種交鋒,其實是真實存在,並且就在他的體內發生,當那捲手抄的長生經被焚化後,化作了九尊神靈。
他們在楚易的周圍唸經,他們逼的楚易痛不欲生,卻因那一聲龍吟化作一體,成爲了一個道人,坐在符紋熔爐的中央。
血色的真氣開始攻擊,攪弄的他的符紋熔爐天翻地覆,眼看着不敵時,血色真氣中,化出了一道身影,自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將軍。
他是那麼的自由,他並未被殺戮所束縛,他所殺的人,他所造就的屍山血海,他所揹負的罪孽,都心甘情願,都是爲了他的大殤,爲了無數華族的子民。
所以他在笑,他笑出了楚易心中曾經對他的感慨,笑出了楚易在無數年的今天,看到他廟宇破落的惋惜。
然而,他依然在笑,那一刻,他不是大殤朝的皇帝,他只是那名帶着無數熱血男兒,爲華族衝殺的那個將軍。
最終,道人和這將軍握手言和,兩人都在笑,那不是看破紅塵的笑,而是互相理解的笑,或許道不同,但這道都通向同一個終點,又或者本來就沒有所謂的終點。
楚易漸漸的醒來時,他發現符紋熔爐中,流轉着兩種真氣,一紅一白,兩種真氣沒有任何隔閡的挨在一起,卻又互不侵犯。
這一幕,把他嚇了一大跳,他突然想到了意識中出現的那兩個人,那個將軍,那個道人,原來一切都是真的,並不是他在做夢。
突然,身上傳來滾燙的感覺,丹爐裡沒有了馨香,他下意識的看了一下身下,卻發現丹爐中的丹液空空如也。
“被我全部吸收了嗎?”楚易很奇怪,可他發現自己的身體並沒有任何增強,符紋熔爐也沒有擴張,真氣也沒有增長些許。
他又搜尋了起來,卻找不到任何痕跡,丹爐中空空如也,沒有丹液,也沒有丹丸。
唯一感覺奇怪的是,這丹爐裡恐怖的溫度,明明可以將他烤熟了,甚至早就應該化作灰燼,而且他也能夠感受到那種炙熱的灼燒感,可他的身體卻保持着一個平衡,就像符文熔爐一般,異常的平靜。
兩種真氣在身體中運轉,一前一後,流過奇經八脈,又像是不分前後,兩個都挨着對方的尾巴,但流轉的速度,卻快了很多。
楚易稍稍催動真氣,發現一瞬間,便能讓十二個符紋運轉起來,沒有任何阻隔,更不需要時間,最驚奇的是,符紋竟然也發生了變化。
原本破碎的符紋,跟他之前的傷一樣,都恢復如初,他記得自己可沒有修飾過,也沒有時間來修飾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