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的幾個後生都急眉瞪眼,想要上前理論,便瞅着二虎子、小全等人的表現。這幾個人在夜裡按照孟有田的吩咐,偷偷地找了一些親近人通了氣兒,此時心裡有底,都不動聲色,轉身就走。主心骨兒不發話,幾個老人怕惹事兒,都緊拉着自家的後生,不讓他們出頭,這場鬧劇也就算按照李懷忠的計劃圓滿結束了。
雖然村民們選擇了忍耐,但恨意卻已經產生了,這對於孟有田等人的計劃來說,無疑是有幫助的。原來村子裡雖然籠罩着緊張氣氛,但人們在村子裡還敢走動,這五個土匪一紮下來,村子裡立刻顯得冷清起來,大姑娘、小媳婦更是得到了家裡人的警告,躲在家裡不敢出門了。
就在這壓抑沉悶的氣氛中,一股暗流已經醞釀並興起,浪頭雖小,也足夠將這五個小土匪淹沒。小全、鎖柱、二虎子串游在村中要好的哥們家中,佔富、馮義、魏青山、雙連等人都得到了信兒,晚上二更帶上短傢伙在村外的破窯裡集合。雖然小全他們言語閃爍,並沒有把實情說出來,但有心眼的人都明白是要幹什麼大事兒了。
孟有田在南山背的山洞裡睡了一宿,白天便在靠近樹子的柳樹趟子裡藏身,通過小全他們,在暗中指揮着晚上要開始的行動。
“買五斤酒,再買塊熟肉,天黑了你給這幫兔崽子送去。”孟有田眨着眼睛,帶着一絲冷笑說道:“瞅着李壞種不在的時候去,就說是李大壞慰勞他們的。”
“白瞎了酒肉。”小全笑道:“也好,就當是這夥王八蛋去見閻王前的斷頭酒吧!”
“呵呵,酒肉是小事兒,咱們可能省不少手腳。”孟有田笑道:“等收拾了胡青,俺請大家吃酒席。對了,你估摸着有幾個人能跟着咱們幹。”
小全想了想,扳着手指頭說道:“魏青山肯定沒問題,佔富、馮義也不能含糊了,雙連、有新差不多,要是都通知到了,總有十幾個人吧?”
孟有田沉吟了一下,不能太着急了,他們需要一場勝利來鼓舞人心,鼓舞起那些祖祖輩輩都老實巴交的莊稼人。
“其它的東西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就等着今晚動手。”小全補充道:“那幾個傢伙怎麼處置,趁黑都扔窯筒子裡?”
孟有田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先把他們關起來,然後找個時機在全村人面前處置他們,這樣會讓鄉親們更有抵擋土匪的心氣。”
“也好。”小全點頭答應着,一擡頭看見穀雨趕着羣羊跟着二虎子走過來了,他笑着說道:“可有人惦記着你呢,看,這不就派人來了。”
…………
夜色昏暗,月亮在天上,卻不知躲在哪裡?周圍靜寂無聲,沉默的黑暗彷彿將什麼都團團包圍住了一樣。
紫鵑的鼻子上出着細小的汗珠,手與脣都微顫着。爬牆的危險,與舉動的奇突,使她興奮,勇敢,而又有點懼怕。爬到牆那邊,到村外破窯,她就可以看見時刻牽掛的那個人。想到那裡,她的心跳得更快了,假若不是穀雨在上面拉她一把,她差點踩空了梯子。上了牆頭,她的心中清醒了好多,危險把幻想都趕了走。她的眼睜得很大,用顫抖的手牢牢的抓住牆頭。
費了很大的事,她才轉過身去,手扒着牆頭,慢慢垂下身子。她只顧了喘氣,把一切別的事都忘掉。她不敢往下看,又不敢鬆手,只閉着眼掙扎着掛在那裡。好久,她感到懸在半空的腳上有了依託,心裡一迷忽,手因無力而鬆開,她落在了地上,把穀雨也帶倒了。
其實牆並不算太高,紫鵑只覺得心中震動了一下,腿腳倒都沒碰疼。這時候,她清醒了好多,心跳得很快。穀雨咧着嘴爬起來,扶着她的胳膊,兩人順着牆的黑影向村外摸去。
經過的屋子大多都黑忽忽的,偶爾能看見那麼一點點的燈光。家家的院落中,高矮不齊,一叢叢的有種着的蔬菜和堆積的秸杆;在微弱的燈光中,象一些蹲伏着的人。紫鵑的心跳得更快了;她大着膽,手捂着胸口,若不是穀雨半扶半拉,她可是走不了這麼快。
起風了,樹葉被颳得嘩嘩作響,不時掉落下來,地上的雜草胡亂搖擺,擊碰摩擦,吐着呻吟。孟有田站在破窯口,微微眯着眼睛望着遠遠的村子,黑乎乎的也看不見什麼。他的拳頭握了又鬆,握了又鬆,行動之初,又是第一次,難免有些緊張。
兩個人影偷偷摸摸地走了過來,孟有田警惕地端起了大槍。雖然只練過兩回,射過七八發子彈,但他熟悉得是如此快速,三百多米的人體大的目標,他已經很有把握。
紫鵑?離得還有一段距離,孟有田已經認出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他趕忙將槍往旁邊的窯壁上一立,迎了出來。
當孟有田一拐一拐的身影出現在面前的一剎那,紫鵑用手按住了胸口,彷彿全身血液都凝住了,只有一顆心在猛烈的跳動。委屈、害怕、擔心等種種複雜的情緒一下子全涌了上來,姑娘緊跑了幾步,撲進了孟有田的懷裡,哭了起來。
“好啦,好啦,別哭嘍!”孟有田笑着給紫鵑擦着眼淚,然後半摟半抱地進了破窯洞,穀雨倒是挺知趣,在窯洞不遠處的樹下找了個地方坐等。
紫鵑依在孟有田的懷裡,只覺得天地間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只想這樣天長地老,再也分不開。
“別害怕,俺都安排好了。”孟有田坐在一撂破磚上,將紫鵑抱在腿上,溫聲安慰道:“胡青那個垃圾,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俺給他黑棗吃。”
紫鵑不知道黑棗指的是什麼,但知道肯定不是好東西,不禁擔心地問道:“你咋和他幹呢,他有人有槍,又是個無賴流氓。”
“呵呵,俺象抹臭蟲似的碾死他。”孟有田開着玩笑,在姑娘臉蛋兒上親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