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徐偃還在美國芝加哥大學唸書。
聖誕放假的小長假,他回了H市,回到家的第二天就被幾個從小玩到大的發小叫了出去聚餐。當時大家都還是依附着父母給的零花錢而生活的窮學生,地點自然選擇的比較樸素一些了,是一家Z大附近的中檔餐館。
因爲正值節日,事先又沒有預定包廂,且他們總共也就四個人,便直接在大堂裡點了一桌子菜,然後叫了幾瓶酒,幾個人碰杯的碰杯,胡侃的胡侃,對於未來都還有着非常不切實際的幻想,譬如張飛,這小子就想着以後能能當個男模;再譬如徐偃自己,他當時想的是能成爲一個專業擊劍手。
中途的時候,他們斜對桌那兒來了一羣揹着畫板的大學生,三男五女,坐下後就聊得很歡,嘰嘰喳喳的聲音一直在耳邊迴響,說實話有些煩人,徐偃有一種這個大堂已經被這幾個人給佔領了的感覺。
張飛嘟噥了一句:“藝術學院的啊,之前好像沒見過這麼正點的妹子麼。”
李放聞言一哂:“一羣小丫頭罷了。”
徐偃也順着他們的目光看去,俞穆歡那時正好也擡起了頭,兩個陌生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俞穆歡怔愣了一下,然後禮貌地朝着對方笑了笑,一雙眸子也格外的黑亮,右頰上的酒窩幾乎晃到了徐偃的眼,讓他忽然之間有種呼吸一窒的感覺,只是這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他一時之間也來不及抓住,只是有些失態地低下了頭。但是後來每每想起此事,他都有種捶胸頓足的衝動,怎麼就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呢!
不過若就只這一眼,沒有後來的事,徐偃想,俞穆歡也不會成爲他這麼多年的一個劫數了。
……
那一年,俞穆歡剛考上國美,還保持着一小部分高中時代遺留下來的學霸品性,再加上當時是還沒談戀愛,沒有對象約會,便跟着幾個平常還算談得來的同學說好到時候一塊兒外出寫生去。
只是願望是美好的,道路是曲折的。數九寒天裡,俞穆歡有點兒想賴牀,有點兒想毀約,只是宿舍裡的幾個姐妹都興致勃勃的開始準備了,俞穆歡也不好意思掃興,更重要的是那時候大家都還處於半生不熟,看似很要好,實則也就那麼回事兒的狀態,萬一讓人覺得她這人沒信用就不好了,於是也只能捏着鼻子起來了。
在冷風中吹了整整一天,饒是大家夥兒正是青春年少火氣旺的年紀也大呼受不了,等天擦黑的時候,就近進了一家Z大附近的餐館兒,坐在了暖呼呼的屋子裡,俞穆歡才覺得自己才又活了過來。
那時候跟她關係最好的是一個名叫陳婷的小小悶騷女,那丫頭不怎麼善交際,有些小害羞,日常生活就是沉迷於二次元中,與裡面的各色帥哥相親相愛。正吃着飯呢,陳婷用胳膊杵了杵俞穆歡的左側腰部,俞穆歡扭頭。只見陳婷略有些扭捏地看着她,然後小聲道:“那個男的帥不帥?”手指頭相當隱蔽地在桌子底下比了一個方向,輕聲道,“就是穿着呢子風衣的那個呀!戴着耳釘的……”
陳婷在說話的時候,俞穆歡便下意識地朝那邊桌子瞧了過去,壓根兒就沒聽陳婷的後半句,然後就看到那個穿呢子風衣的男生也擡起頭來,正好對上他略帶些清冷的目光。以爲是自己這裡討論他被發現了,俞穆歡心中有些小小的心虛,但是面上只做不知,臉皮極厚地朝對方笑了笑,然後就見那人一臉面無表情地撇開了視線。
俞穆歡怔愣了一下,訕訕的收起了笑臉,臉上不由得有幾分尷尬,不過還是比較公正公平地道:“還挺帥的。”她沒有發現,其實那四個人裡,有兩個人都穿着呢子風衣,另一個瘦的跟竹竿子有一拼的男生的左耳上正帶着一顆耳釘。
陳婷臉有些小紅,然後很小聲地道:“我想問他要號碼!”
不過陳婷一直是個死宅,在那兒想了半天的說辭,都沒有鼓足勇氣出去,最後人家都吃完了飯要走人了,她還是沒有下定決心,最後人家還真的就走了。
那時候的俞穆歡其實有些二,性子也毛裡毛糙的,被陳婷那樣想又不敢的樣子弄得着急,然後就腦抽之下問了一句:“要不要我幫你去問?”
那是一個傲雪寒梅的季節,那一年,俞穆歡十八,徐偃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