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新德跟徐偃出去的時候就見着這麼一幕, 一個看起來三十餘歲的女人牽着一個小小的男孩子,像是在跟廖阿姨發什麼脾氣,臉色很不好地指着俞穆歡的背影, 而俞穆歡卻像是沒見到她似的繼續在白色的琴鍵上彈奏着, 只是瞭解她至深的徐偃卻是能從她略微僵硬的背影以及紊亂的幾個音符中聽出她的煩躁。
看到俞新德, 小男孩兒響亮清脆地叫了聲“爸爸”, 然後朝他撲去, 女人也笑道:“新德,這是……”
最後一個音符消失在指尖,俞穆歡嘆了口氣站了起來, 似笑非笑的看向那個女人:“爸爸,我介紹一下嗎?”瞥了眼抱着俞新德大腿的小豆丁, 見這小豆丁瞪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瞧着自己, 頓時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有點兒憋氣,你個小屁孩兒這麼看我做什麼, 這是我家!我家!
俞新德訕訕的笑了笑,讓女人將小孩弄走,然後才道:“這是你小弟弟。”對那個女人期盼的眼神並不予以迴應。俞穆歡聳了聳肩,上前挽了徐偃的胳膊,道:“帶你去我房間看看?”說着又有些狐疑地看向俞新德, “我房間還在吧?”
俞新德道:“去吧, 自然還在, 爸爸每天都讓你廖阿姨給你收拾的。”
“哦, 謝謝爸爸了。”帶着有些擔憂有些尷尬的徐偃上了樓, 給他們“一家三口”說話的時間跟機會。
那女人其實沒到過這裡來,只是俞新德已經有許久沒有去找她了, 原本已經賺了房子車子的她也不虧了,只是三年前生了兒子後卻又有別的想頭了,孩子都給他生了,還不跟她結婚,還不給她一個名分嗎?到時候俞家的偌大家業可都是她的了!現在這點兒算什麼,於是對逐漸年老的俞新德愈加的熱情。只是她還真是失算了,即使她給他生了唯一的兒子,這個男人也沒打算要娶她,甚至連孩子都不打算認回去,這讓她怎麼忍得下這口氣。
俞新德其他的幾個情人她也都見過,比她年輕漂亮的有,生過孩子的也有,但是都沒有自己得寵。反正這麼些年的青春都耗在這兒了,她是一定要成爲俞家正式的女主人的。然而,俞新德的另一個情兒卻挑釁般的跟她說:“你以爲你算什麼,老闆帶你回過家嗎?今兒個就有女人堂而皇之的進了俞家老宅了呢,聽說還是個水靈靈嬌嫩嫩的小丫頭呢,看來你的風光也到頭了是吧?”刺激地她直接就追了過來了,要問她怎麼會知道這裡的地址的,當二奶的人的本職工作不就是掌握金主嗎?長年累月的琢磨下來,總是能知道個七七八八的。
原本到這兒的時候她還覺得有些理虧的,畢竟讓俞新德知道她膽子這麼大的話,肯定是要被冷落好一段時間的,但是目前當務之急就是要趕走這個新人!結果不管不顧地進去,還真的看到一個女人坐在一架鋼琴前面彈奏着。看背影的確還年輕,只是穿的挺簡單樸素的,原來俞先生現在喜歡年輕樸素的女學生了啊,看來她也給換一換風格了。這麼想着,卻一點兒都不影響她的動作,因沒瞧見俞新德的影子,膽子就更肥了,直接就對着人開始罵起了狐狸精,還要上前拉扯撕扭,廖阿姨怎麼能讓她得逞,自然是上前阻攔了,兩個女人對峙了起來,對罵聲就傳到了廚房,將俞新德兩人引了出來了。
現在看着自己家金主黑沉地幾乎能滴下水來的臉色,她倒真是害怕了,她沒想到那會是俞新德的女兒來着,心裡將那個把她忽悠過來當槍使的女人給打殺了好幾遍,對着俞新德開始裝起了可憐:“新德,我……”
母子連心,小孩子雖然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但是本能的還是能夠感覺到這會兒的詭異氣氛的,有些害怕地叫了聲“爸爸”,聲音軟軟糯糯的,帶着些小孩子的天真懵懂,倒是讓俞新德的臉色稍稍緩了緩,只是依舊難看。這女人見了覺得有門兒,揚起笑臉正欲說些什麼,卻聽俞新德道:“翎翎留在這兒,你走吧。”
女人失態地“啊”了一聲,隨即臉色白了下來:“新德,翎翎他這麼小……”
……
俞穆歡的房間是一個小套間,裡面包括了臥室、衛生間還有書房,書房裡面有幾個歪七倒八的卡通形狀沙發,每一個形狀都很奇特,市面上沒有賣,倒像是自己設計的,又跟整個房間的色調、風格等等都格外的契合,又多了點兒活潑。整整兩面牆的書,期中有一大半兒都是動漫,另一小半兒再是各種名著、史書以及設計類專業書籍。徐偃“咦”了一聲,道:“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中學生的房間呢。”笑睨了俞穆歡一眼,簡單得體的黃白相間橫條紋的微收腰連衣裙,不知道的人還真看不出這人的本質。
俞穆歡朝他微微笑了笑,從期中一層抽了本《名偵探柯南》出來,有些懷念地道:“這就是我高中時候的房間啊。”一邊又有些憤憤地道,“從我五六歲開始就看柯南,可是我現在都快要二十五六歲了,柯南還在讀小學,真是一點信心都沒有了,不追了。”
徐偃笑道:“那是誰每次都等着看劇場版的?我記得青春電影院,我還……”沒說完就得到俞穆歡的白眼一枚,於是很識時務地閉上了嘴。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歡歡暫時不想跟他說那些事情,他也不去問,再則,到底那人是歡歡到底父親。
俞穆歡拉着她的手進臥室,道:“給你看看我的房間,咦,牀單還鋪好了?”一米八的大牀上面是一整套淺綠色底印白色碎花的牀單被子,牆紙也是果綠色的,側面一整面的牆面都是透明的落地窗,他若有所思:“你家人都喜歡這種設計嗎?倒是很明快。”指了指窗戶。俞穆歡得意地看了他一眼:“什麼我家人,這都是我的設計好嗎?你老婆我可是從小就有藝術家的天分的哦!”
徐偃雙手扶着她的腰,親了親她飽滿光潔的額頭:“以後咱們家你來設計?”
趴在他懷裡的俞穆歡沒有注意到他話裡面的陷阱,輕輕地“嗯”了一聲。剛挖了大坑,並且成功將某人填了進去的徐偃也不做聲,就這樣靜靜地摟着她。
……
沒有過多久,廖阿姨上來請他們下去吃飯,意料之內的,不相干的人都不在了,俞新德已經脫下了圍裙,笑呵呵地給俞穆歡拿了幾瓶椰子汁出來,又指了指桌上的五糧液,道:“這是小徐拿來的酒,爸爸今天就稍微喝點兒,啊?”話語中有些討好,但是沒有一點兒不滿意,女兒讓他少喝酒是爲他好,他都知道。
俞穆歡見他絕口不提方纔的人和事,又見他頭頂愈發稀疏的頭髮以及乾瘦的身子,莫名其妙地又有些難受,抿了抿嘴,嗯了一聲,等坐下來後,還是道:“你出去應酬的時候也記得少喝,反正現在也沒什麼重要任務需要你必須陪酒了。”
聽了女兒彆彆扭扭的關心話語,俞新德別提多受用了,連着“唉”了好幾聲,還真的讓廖阿姨換了小酒杯出來,還真是小酒杯,容量只有半口的那種小杯子。俞穆歡這才高興了,跟俞新德說起了話,倒是一下子將做新姑爺的某人給晾在了一邊,俞新德原是想着考驗考驗這個毛腳女婿的,但是還是沒有女兒重要,於是也暫時放過了。不知不覺中,徐偃過了最難過的岳父關,等到俞新德下次想起來的時候,卻是發現女兒真成了人家的了。此事後話,暫且不提。
而一塊兒吃了晚飯,又陪着俞新德看了會兒電視,俞穆歡就說該走了。俞新德有些不捨,忍不住挽留道:“家裡也不是沒有房間,歡歡你也看過了,你房間也是能馬上住人的,要不……”
看着偌大的家裡,空蕩蕩的只剩下許多個房間,還有一個一天天蒼老下去的父親,俞穆歡的眼睛乾澀乾澀的,喉間動了動,最後道:“這裡去公司不方便……我下週五過來。”原本是想着直接拒絕的,可是說到一半終究還是改口了。俞新德很高興,連聲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