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有想到,王將軍來軍部遺址,第一個看見的居然是半個多世紀前與自己同吃同睡的冉從軍。他也參加過紅軍,只因沒有文化,身體偏差,正當我們行軍打仗時,他在老家養病,便跟地方上做一些打雜的事務。他現在也是享受了老紅軍待遇,三個女兒都出嫁了,只有一個幺女婿負責照料他的生活起居。此時,女婿去趕場爲老人買藥買一些生活必須品去了,平時除了下地種菜,讓老人能夠吃到新鮮蔬菜,主要工作就是陪護老人。
將軍叫勤務兵從屋子裡搬出了幾條木凳,讓大家坐下來歇息。冉從軍老人聽了王將軍幾十年的經歷,還講了冉家大院幾十年發生的故事。這大院被文物管理所經過了多次維護與加固,成爲了本地有名的紅色文化旅遊景點,來此參觀考察的不少。老人經常跟他們講解革命歷史,激發遊客更加熱愛黨熱愛國家熱愛社會主義。這是進行傳統教育的好地方。
冉從軍老人給來者講得很起勁,不知不覺就到了中午,老人邀請王將軍一行,就在這裡吃午飯,可將軍說,這麼大一路人,增加麻煩,還是回去吃,算了,以後再來看老哥。
原計劃參觀了冉家大院後,沿三壪巖上馬伏山參觀白蓮教古戰場遺址,可這裡停留得太久,就只有先回安子坪吃午飯後再說下步活動了。最大的收穫就是見到了冉從軍老哥。不虛此行。
正當王將軍計劃上馬伏山遊覽之事,機要秘書收到了緊急電報;軍情緊急速回。軍令如山倒。這不容將軍在家鄉耽誤,只得立即啓程回軍營。到底是什麼緊急軍情,處於保密,他不能透露半個字。
就這樣,王將軍快速地收拾了行李,揮手告別了父老鄉親,象急行軍一樣回到了場鎮,乘專車回部隊。這是王將軍第一次榮歸故里,沒有盡興休假探親,開始了革命工作。
我問二哥,他在老家親眼見着王將軍沒有,他說看見了,那是唯一次近距離見着將軍。當時,他在安子坪老院子裡跟老鄉們理髮。因爲沒有親戚關係,也就只好看一眼,而沒有一起相處。
後來王將軍的幾個侄兒侄女都先後到了王將軍所屬部隊服兵役。有一個最小的侄女叫王丹,與我是小學同學,成績很一般,基本就是中偏下,初中還沒有畢業就跟他哥子們到了部隊,給王將軍家裡幫忙,帶孫子,做些後勤工作,到了十六歲,就參軍了。直到後來復員轉業到老家,安排到縣城百貨公司坐門市,我去店面窗口逛市場,突然聽到有個姑娘喊我的名字,我才知道王丹成了大姑娘,也開始在地方工作了。我很意外,也很高興,總算看見一個馬伏山的同學,還是女同學在縣城端上了鐵飯碗。我們就在櫃檯邊聊起來,重點是關心她這幾年是如何走過來的。還問了班上一些同學的去向。故人重逢,別有一番趣味。我們正聊得正酣時,有一個男子來跟她送午飯了,我認識,他是王丹的大哥,曾經在馬伏山老學校代課,教過我們班上的體育課。他認識我,我當然認識他,也親切地喊了他王老師。他勉強地答應了,但有些不高興。並說了一句:你們同學相見,不容易,但是,丹丹剛回來工作,不能因爲私人聊天耽誤了工作,所以要注意私聊時間。我聽懂了王老師說的話,於是立即說了句:好的,老同學,以後再聊,我先走了。王丹感到過意不去,臉色變成了桃紅色。
我在城裡轉悠,下午臨近下班時,還是不服氣,還要找王丹老同學瞭解一下,王老師對我這個老鄉爲什麼那麼不友好。是不是對我以前有什麼過節,有什麼對不住他地方。再次來到百貨公司大超市,王丹都在拖地板,準備下班回家。
王丹下班,叫我邊走邊聊。她住在大哥家,還有十幾分鐘的距離。他大哥前幾年就在王將軍的部隊汽車連學會了開車,回到地方也是安排在縣百貨公司車隊,負責貨物運輸,也結婚了。嫂子是百貨公司的服務員,比王丹大十幾歲,兒子都有一歲多,平時王丹住在一起,還可以幫助嫂子看孩子,做點家務。大哥知道幺妹對家務這一套,是行家。王丹還有一個強項,就喜歡笑。可謂笑口常開。王丹住在大哥家裡,爲哥嫂增加一些快樂的氣氛。這個,王丹心裡清楚得很。
王丹一回到漢城,還沒有上班,她大哥大嫂的同事熟人就跟她介紹男朋友,大多都是城裡工作的。偶有鄉下工作的老師和醫生,都被大哥大嫂拒絕了。她有王將軍這個背景,好些人都希望攀到這個高枝。可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加上王將軍是什麼人啦,好多人不瞭解。他是一個原則性很強的老革命老軍人老紅軍,要是有人想在他那裡說走後門,叫他跟地方託關係講人情辦私事,門兒都沒有,還要被批評教育一頓,把政治課上得足足的,把腦洗得明明白白的。這就是一個老革命的高貴品質。
老將軍就是要求各位親人要多學習,努力提高自己的能力和水平,憑本事工作,不要躺在前輩人的功勞簿上睡大覺,坐享其成。王將軍還有一個大侄女一直在馬伏村小學代課,因爲考試上不起,後來就下崗做了個體戶,與丈夫一起在縣城車站旁邊開了個小餐館維持生計,憑自己的本事創業。這是我親眼所見。
還有一個侄兒一直在鄉上的文化站電影院放電影,後來電影院不景氣,他就做起汽車運輸生意,維持一家生活。也是靠自己本事吃飯,我非常敬佩他們。
再說一個人,他是王將軍條件最差的侄兒,名叫王玉,從小得了小兒麻痹症,一個二級殘疾的瘸子,因爲腿腳不方便,常駐馬伏山老家,連街上都很少去。他一人在家照顧年老的父母,無緣無悔。可謂身殘志堅的榜樣。在家種田,養豬牛,把家裡弄得乾乾淨淨,還與本村一個姑娘結婚生子,一男一女都靠上大學,憑考試,找到了城裡的正式工作,真讓馬伏山人佩服。
在縣城的大街上漫步。從百貨公司超市回王丹的大哥家門口,一路上,我從女同學王丹那裡瞭解了許多關於王家的事。她所講的,與我們馬伏山裡所傳說的,猜測的,相產太大,甚而面目全非。老家那些人總覺得王將軍作爲一個正部級高官,對王家可以做到很多很多,比如安排工作,晉升職務等等。可王將軍沒有一個侄兒當官,都是一般職務,一般工作,還有半數以上的都沒有找到工作,有個體經營者,有務農一生的。就說我那老同學吧,雖然當時在縣城,還是縣級企業,但在市場經濟的衝擊下,百貨公司解體了。王丹同學和她百貨公司負責採購業務的丈夫同時下崗,做起了個體商人,擺攤創業。我還在她那處在農貿市場大門口裡的門市見到她後,刻意爲了照顧她的生意,爲孩子買過幾次玩具呢。此時的王丹再不是那麼年輕漂亮,笑容滿面,而是頭髮花白,額頭上佈滿皺紋的老太婆了。實話說,我一看見她,差點認不出來,認爲那時的王丹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可是,她一喊我的名字,我就聽出她那略帶北方普通話尾音的喊聲,我就認定那一定是王丹。
我跟她再次攀談起來,不是上次在百貨公司那樣的乾淨舒適寬敞明亮的環境中,而是換作了雜亂吵鬧嘈雜的市場裡,有時還有些聽不清楚說的什麼。門市旁邊還有賣雞殺雞,賣肉賣菜的,還有推闆闆車的,時有一股臭氣襲來,這讓王丹早已習慣了,適應了這樣亂哄哄的環境了。
王丹問我現在哪裡上班,我毫不隱藏地說實話了。她話外之意略帶後悔地說道:老同學,還是你們有文化的好,至少不會失業嘛,你看我們兩口子在經商行業工作,說失業就失業,東奔西跑的,最後才找了個門市,在這複雜的農貿市場裡租個門市,早出晚歸的,一天就被拴在這裡,走個廁所都不方便,賣玩具,門市租金貴,利潤薄,一個月下來就掙點工資,難哪!
我安慰老同學:條條蛇都咬人。做什麼都有難處,只是隔行如隔山,不瞭解罷了。比如,你當個體戶,自己說了算,沒有領導管你,至少不會因爲工作挨批評,是不是?
老同學卻說:你說這個,我承認。再說,你們工作的地方乾乾淨淨的,比我們市場好看些,還有就是沒有還有周末,還有節假日啊,你看我一天,過春節就是最忙的時候,有時連飯都顧上安安心心吃一頓。
我再次安慰她說:你忙不正是表示生意好嘛,你說是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