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從牀上坐起身，他的驚詫，全都集中在了標識着聯繫人的那一欄中赫然存在的兩個字上。
谷嵐。
就算想象過再多兩人重新聯繫的場景，他也絕對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言語平穩。除了一副通知，準確來說甚至有點懇求意味的口吻，就再無其他。
總之先冷靜下來，通過猛掐手臂確定了這絕對不是夢境，陳禹深吸氣，開始努力思索爲什麼會出現眼下的局面。
拋開谷嵐突然失憶，或者是腦子抽了的可能，剩下的選項無論可能性多少，好像都指向一個結果。他揉着額頭，目光漸漸堅定起來，無論如何，一定是要去看一眼的。
哪怕是設下的圈套，他也要去鑽一鑽，最多也無非是讓人丟些面子，如果可以憑此來賠罪，他倒也願意接受。如果不是圈套……躲避了這麼久也該是面對的時候了。
他打定主意，卻又稍顯不安地瞄了一眼手機。
要是一會兒再來個信息說是發錯了——那這些苦惱差不多算是白費了。
被谷嵐的消息這樣一刺激，陳禹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了半點睏意。
對着窗外逐漸亮起的燈火發了一會兒呆，他終於想起自己還有要和會長通話這一任務。
於是他起身，撥出電話的同時，向着窗邊走去。
散發着蒼涼光輝的弦月獨掛高空，在城市燈火的照耀下，本該陪襯在它身邊的繁星已經不見蹤影，就算努力看去，也就只有幾顆依稀散發着微光的亮點。
聽筒中悠長的嘟聲，很快就被“咔嚓”一聲掐斷了。
“喂，你找會長？”
“嗯，那個，請問你是哪位？”通過電波傳過來的聲音總會有些變形，所以陳禹也不是很敢確定——或者說是內心不想承認。
不過事實這種東西絕大部分都不會因人的意志而轉移。
所以對面傳來的聲音毫不猶豫地打碎了他心底的那麼一小點幻想：“聽不出來嗎？我是洛凌筱，當然你只可以叫我副會長。”
就算你要求也不會叫別的。
在心底反擊了一句，陳禹就選擇了放棄糾纏直接問出疑惑：“我記得自己打的是會長的電話。”
“是啊，難不成你還想有我的號碼？”
冷靜，他深吸氣，雖然之前爲她費了好大的心血，不過那段記憶已經被刪除了，所以現在這種態度也可以理解——纔有鬼了啊。雖然記憶不見，但情感還是會留下大部分的啊，難道自己的嘔心瀝血在她那裡就一點感動都沒留下嗎？
說起來會長之前不是還提過有所改觀嗎？到底是改在了哪裡啊？
也不能完全怪他這樣斤斤計較，之前費了那麼大力氣，誇張點說都算是拼了半條命進去，結果作爲收益人的一方居然完全不領情，挫敗感總歸是有的。
“我還沒有上門找不自在的嗜好。”
“哎呦，聽起來很有怨氣嘛。”對面嗤笑起來。
“不敢不敢。”
“我倒是覺得你很敢，不過無所謂了，你打過來是找會長有事？很重要嗎？”
稍微愣了一下，陳禹才忙不迭開口迴應：“應該算是重要，如果方便的話還是希望她來接一下。”
“‘應該’是怎麼回事？”雖然對他的說法頗有微詞，洛凌筱卻沒有以此作爲攻擊的藉口，“算了，等一下，我去叫她。”
陳禹勉強活動着張開的下巴：“啊，嗯，謝謝。”
“嗚呃。”對面發出了非常明顯的嫌惡聲。
他一時腦抽問道：“怎麼了？”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謝謝’這兩個字還能引起不適反應。”
“副會長，麻煩你去叫一下人。”單憑這一句，陳禹就死活都不想承認她的態度的確有所轉變。
短暫的寂靜過後，與副會長全然不同的溫婉嗓音就響了起來：“抱歉，讓你久等了。”
遭受了那麼多讓人頭痛心緊的待遇，如今再聽到會長的聲音……
陳禹差點熱淚盈眶，激動的話語脫口而出：“會長，你真是太好了。”
“不，那個，總之謝謝，但我做了什麼？”
“會長你做了……總之讓我很感激的事。”
“等等，你這麼講，是從詩瑤那聽說了？”
“聽說？”在片刻的疑惑後，他還是選擇按照實情把話說出來，“她就是說讓我和你來談談。”
“這樣啊。”紀雪妍不知爲何深吸了一口氣，小聲說道，“稍等一下。”
接下來就是話筒被捂住後隱約傳來的聲響，在陳禹的腦補下，大概可以還原爲如下對話。
會長：“我有些要緊的事需要處理，希望能單獨待一會兒。”
副會長估計是表達了疑惑。
會長：“之後會和你說明的，但我要先把手頭的事處理了。”
終於，在等待半晌後，紀雪妍帶着某種覺悟的嗓音再度響起：“好，現在可以說了。”
雖然不清楚到底是怎樣的決心，但受之感染，陳禹的語氣還是跟着嚴肅起來：“關於今天的事，我覺得還是要和會長你好好談談。”
“確實有這個必要。”
“其實我是想通過我家妹妹通知會長的，但她就是要我直接和你講。”
“可以理解，畢竟有些事只有我才能講清楚。”
至於到這個地步嗎？陳禹隱約覺得兩人的對話好像……微妙的搭不上？
“我覺得也沒有嚴重到那個份上。”他伸手壓住太陽穴，儘量表達自己的觀點。
“不，我覺得自己本來可以做些什麼的。”
就算會長你這麼想，今天的事也是絕對不會讓你插手的。於是陳禹連忙說道：“不，今天沒有什麼是可以讓會長你來做的。”
“不，是有的，如果我當時再堅持一下。”
“就算再怎麼堅持，結果也是不會改變的。”
“即便是這樣，我當時的妥協，也是該被責怪的。”
“爲什麼要責怪啊，會長你不妥協我會很難辦的。”
“你難辦？”紀雪妍終於意識到了不對，急促地問道，“你要說的到底是什麼？”
“當然是關於楚繪的事了。”
“能不能再具體一點。”
“就是楚繪那邊遇到到底是怎樣的問題。”
然後耳旁響起的就是持續了接近十秒的吸氣聲。
“會長，你沒事吧？”
“沒事，只是覺得之前的決心都餵了狗。”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