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景向着蔣慶峰道：“蔣青山做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難道周老闆他不應該報仇嗎？”
蔣慶峰無言以對。
方小景嘆氣：“我覺得周老闆想殺蔣青山那是天經地義的，蔣青山死了也活該……”
蔣慶峰從牙縫裡憋出三個字：“殺人償命！”
“說的好！”方小景點頭，用力鼓掌：“說的實在是太好了！蔣青山殺了人家一家三口，他自己只有一條命，償了一條命，還欠人家兩條。不如讓周老闆把你和蔣澤也殺了，補那剩下的兩條好了……”
蔣慶峰的臉色青紅交錯，連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起來。
他咬着牙道：“這事跟澤少爺根本就沒有關係。”
原楚一開口道：“那就不算上蔣澤的份，你拿自己家的兒子侄子之類的親人補一個也行的啊……”
“……”
蔣慶峰用顫抖的手指指着原楚一，張着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還不滿意？”方小景一副疑惑的樣子，“難不成你覺得還三條命還不夠，還打算追加利息給周老闆？這樣不好吧。周老闆看着就不像是喜歡濫殺無辜的人，你就別勉強人家了。”
蔣慶峰手指顫抖得更加厲害了，連嘴脣都哆嗦起來，還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方小景看着蔣慶峰道：“你別抖啊，你先把話說清楚再繼續抖也不遲啊……”
蔣慶峰的手指還是抖個不停，嘴脣也還是哆嗦着，整個人也跟着抖了起來。
原楚一摸着下巴，對着方小景道：“小景，我看他大概是羊顛瘋發作了，得抖上一陣子才能恢復正常。”
“原來是這樣啊！”方小景點頭，很大方的對着蔣慶峰道：“你慢慢抖，等抖完了再告訴我們你打算追加多少利息給周老闆。你不用急，我們會很耐心的等着你發完瘋的。”
於是蔣慶峰抖着抖着，就吐血了。
“啊！他怎麼吐血了？”方小景一副很受驚的樣子。
“這大概是羊顛瘋的最高境界吧。”根本對醫術一竅不通的原楚一不負責任的揣測道。
方小景很受教的點頭。
周老闆和鬼面黑衣人一起看向方小景和原楚一。
別想推卸責任，蔣慶峰他分明就是被你們兩個氣得吐血的！
就在方小景、原楚一和周老闆、鬼面黑衣人一起圍觀蔣慶峰吐血的時候，一輛馬車趕了過來。
江明月、莫小米、顧逢喜從馬車裡鑽出來。
緊跟着，李大人跳一了馬車。
最後，蔣澤也從馬車上下來了。
“慶峰叔！”眼見蔣慶峰的慘狀，蔣澤快步向着蔣慶峰衝了過去，扶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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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月、莫小米和顧逢喜三個直覺的認爲蔣慶峰的慘狀跟方小景是脫不了關係的，異口同聲地向着方小景問道：“蔣慶峰這是怎麼了？”
方小景指着蔣慶峰向她們介紹道：“蔣慶峰他羊顛瘋發作了，所以吐血了。”
“發羊顛瘋會吐血的嗎？”江明月和莫小米虛心向顧逢喜請教。
顧逢喜搖頭：“不會啊！我從來沒聽說過發羊顛瘋會吐血的。”
方小景瞪大了眼：“真的嗎？發羊顛瘋不會吐血的嗎？”
顧逢喜點頭：“不會的，只會口吐白沫而已……”
方小景上前仔細端詳了蔣慶峰一遍，隨即便很興奮很崇拜地對着蔣慶峰道：“大叔，你果然天賦異秉，居然發個羊顛瘋都能發到吐血，實在是太厲害了！”
於是蔣慶峰又吐了鮮血一口。
於是蔣澤憤怒了：“方姑娘！”
方小景無辜的攤手：“我只是隨便讚揚一下蔣慶峰，要是蔣公子你不高興，那我就不讚揚好了。”
於是蔣澤鬱悶了。
李大人上前，對着蔣慶峰道：“蔣慶峰，你給我說實話，蔣青山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蔣慶峰看看周老闆，再看看李大人，沒有出聲。
於是方小景代他回答：“李大人，蔣青山應該不是蔣慶峰殺的。剛剛他還硬說蔣青山是周老闆殺掉的，拿劍想殺周老闆……”
李大人立刻吹鬍子瞪眼：“蔣慶峰，你這人真是太不像話了，先是莫名其妙非要承認自己是殺人兇手，後來又不經本縣同意，非得要賴在大牢裡不走，等到本縣我終於被蔣澤說服，勉強相信你是殺人兇手，把你關進大牢，你卻又給本縣跑了。本縣本來還以爲你已經做不出什麼更加過份的事了，卻沒想到，你居然還想要殺人了！”
蔣澤開口道：“李大人，周老闆他跟我大伯父的死脫不了干係……”
“脫不了干係又怎麼樣？”李大人眼睛瞪得更大了，“有罪沒罪，不是由你們說了算的，要由本縣先審了才能定奪。”
李大人轉頭，本來是想向周老闆問話的，卻在看到鬼面黑衣人的時候受了一點驚嚇。
“他……他是什麼人？”李大人怯怯的縮到方小景身後，有些驚恐的看着打扮很像是傳說中的江湖不良人士的鬼面黑衣人。
方小景向着鬼面黑衣人揚了揚下巴：“鬼面兄，李大人跟我打聽你呢，我要是說不出來你是什麼人，我會很沒面子的。”
鬼面黑衣人在面具後面低沉沙啞的笑了：“在下江湖人稱鬼影。”
“原來鬼面兄你就是鬼影啊……”方小景拱手，“小女子久仰閣下大名了……”
鬼面黑衣人拱手還禮：“姑娘客氣了。”
原楚一也向着鬼面黑衣人拱手道：“鬼影兄，在下原楚一。”
鬼影向着原楚一也是一拱手：“原兄，在下久仰閣下大名了……”
原楚一干笑：“我也久仰鬼影兄你的大名了，不知道鬼影兄你上次從米家拿走的那幾卷古畫現在何處？”
鬼影的聲音沙嗓而乾澀：“那幾卷古畫已經出手手了，難不成原兄你對那幾卷古畫也有興趣嗎？”
原楚一干咳兩聲：“我對那幾卷古畫一點也不感興趣，可是米家的當家卻是愛畫成癡，一有空就要找上門來，求我爹幫他把那幾卷古畫找回來，還每次都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簡直煩死人了。”
“據我所知，那幾副古畫現在京城最大的古董店裡，要是米當家動作快點，價錢出得高點，應該還能把那幾卷古畫買回去的。”
原楚一向着鬼影拱拱手：“多謝鬼影兄指點。”
鬼影還禮：“原兄客氣了。”
顧逢喜打量着鬼影，小聲向着江明月道：“二姐，這個鬼影很有名的嗎？”
江明月點頭：“很有名。他是六年前突然出現在江湖上的，來歷不明，武功深不可測，輕功更是一等一的好，因爲每次出現都戴着惡鬼面具，所以江湖人稱鬼影。”
莫小米向着江明月道：“他幹過什麼嗎？”
方小景代江明月回答了這個問題：“偶去別人家裡晃一晃，到人家家裡密室、寶庫之類的隱秘地方看上一看，然後拿點看着順眼的東西走。”
李大人小心翼翼地向着方小景問道：“這個鬼影喜歡殺人嗎？”
方小景搖頭：“沒聽說他殺過人。”
這就好！李大人放心了，他從方小景身後走出來，向着周老闆問道：“周老闆，蔣善人是你殺的嗎？”
周老闆搖頭。
蔣澤憤然開口道：“我大伯父一定是你殺的！”
李大人怒了：“本縣在這裡審案，什麼時候輪到你插嘴了！”
蔣澤向着李大人瞪眼，李大人下意識的往方小景身後縮了縮。
方小景把李大人從自己身後揪出來：“李大人，我給你撐腰，你不用怕，想怎麼問就怎麼問。不過你最好先問問周老闆，他是不是有殺蔣青山的理由。”
有方小景撐腰，李大人膽子立刻又壯了，他向着周老闆道：“周老闆，你跟蔣善人之間可有什麼仇怨？”
周老闆點頭：“有，還是血海深仇。李大人，蔣青山他在十五年前，殺死了我爹我娘和我弟弟……”
蔣澤一聽，立刻激動的大聲道：“不可能，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
周老闆冷冷的一笑：“蔣公子，這是不是事實，你問問你的慶峰叔不就知道了。”
蔣澤看向蔣慶峰：“慶峰叔，這事不是真的對不對？”
蔣慶峰轉開頭，嘆息一聲。
“這……這這……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蔣澤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正在這時，又一輛馬車到了，兩個小丫環先跳下馬車，跟着把蔣夫人從馬車上扶了下來。蔣夫人面色慘白，腳步不穩，手裡卻死死的抱着一個長長的木盒。
蔣澤立刻上前把臉色慘白的蔣夫人扶住，對着兩個小丫頭和駕車的家丁道：“你們先回去……”
兩個小丫環猶豫地看向蔣夫人。
蔣夫人點點頭：“你們幾個先回去。”
等到蔣家的馬車離開，蔣夫人轉過頭，向着周老闆道：“周老闆，你現在用的可是假名？”
周老闆臉現詫異之色，但還是點了點頭。
蔣夫人深吸一口氣：“周老闆，你可是姓沈？”
周老闆點頭：“我確實姓沈，不知道蔣夫人你是怎麼知道的？”
蔣夫人打開手裡拿着的木盒。
木盒裡裝着一把劍。
蔣夫人伸手取出劍，把木盒扔到了一邊。
這把劍有一個做工很精細但卻已經很舊的劍鞘，劍鞘上或刻或寫着無數個筆跡各不相同的‘沈’字。
蔣夫人顫抖着將劍遞出：“這把劍可是你家的？”
周老闆伸手將劍接過，眼眶泛紅。
“就是因爲這麼一把劍，害得我失去了親人……”
“那天晚上，我高高興興的回家，在半路上，我其實曾遇見過行兇之後匆匆離去的蔣青山和蔣慶峰，但當時我並沒有多想。我一推開門，便看到了三具屍體……我爹我娘跟弟弟他們三個在我一個月前走的時候還是好好的，等到我回來，他們卻再也不能再看我一眼，再叫我一聲……”
蔣夫人踉蹌着後退了一步，蔣澤趕緊扶住她。
周老闆緊緊抓住手中的劍，另一手恨恨的握成了拳：“……我甚至不知道他們是被什麼人殺死的……不過幸好老天有眼，讓我找到了蔣青山遺落的匕首。我根據匕首上的青山兩字到處打聽，懷疑到了蔣青山身上，我找到一個機會，遠遠的看了蔣青山一眼，確定了他就是兇手。從那一刻開始，我活着唯一的目標就是殺了蔣青山，爲我的家人報仇。”
周老闆苦苦一笑：“可惜那時候我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我們家早已經不再習武，我半點武功也不會，蔣青山又武功高強，我根本就連接近蔣青山的機會都沒有，又如何談得上報仇……我只能先離開，等待報仇的機會。十年前，我一聽說蔣青山退出江湖，到這裡隱居，便急急趕到了這裡，想看看有沒有機會報仇，卻發現蔣青山的武功之高遠遠超出我的想像。我當時想來想去，都覺得唯一能報仇的辦法就是下毒了。”
“我自幼便醉心廚藝，那年也是因爲我去一家酒樓拜師學藝，這才逃過了一劫。我發覺蔣青山只吃素之後，我便離開了這裡，到處去拜師學藝，蒐集素菜食譜，尋找合適的毒藥。六年之後，我的廚藝已經大成，也買到了能致人死命卻又不會讓人發現的慢性毒藥。我本來是打算立刻回來這裡，卻在無意中得知江湖上的大世家之一的司家有一份從皇宮中流傳出來的素菜食譜，我當時便動了心思，想混進司家當廚子……”
“我去了司家，可是卻被拒之門外，我在司家附近徘徊，遇上了鬼影兄，他幫我從司家盜出了這份素菜食譜給我。我便改名換姓，回到這鎮上，開了這家素春齋。有司家那份素菜食譜在手，我這素春齋一開，便生意興隆，蔣青山果然也來光顧了。我壓制着心裡對蔣青山的恨意，殷勤的招待他，還跟他結交，爲的，就是讓他能經常吃到我給他特別加了料的菜餚。可是沒想到蔣青山武功高強，三年過去了，他居然還活得好好的。”
江明月忍不住向着周老闆道：“所以你就忍不住想要親自動手殺了他了？”
“我本來是不急的。十五年我都等了，再多等兩年我也不是等不住。可是十月初五那天晚上，我按着跟蔣青山的約定送我親做出來的點心給蔣青山的時候，蔣青山他突然問我，是不是沈家的人。我當時心裡一驚，順手拿起桌上的硯臺就砸在了蔣青山的後腦上，又拿出我從來都隨身帶着的那把蔣青山遺留下的匕首，在他背上狠刺了幾下。”
“我大伯父他果然是你殺的？”蔣澤伸手想去拔劍。
“住手！”蔣夫人伸手按住蔣澤，“你大伯父他若不是存心想要受死，周老闆怎麼可能殺得了他。”
蔣澤的手僵住。
“你大伯父他自己不知道，其實他時常在夜裡做惡夢。他一做惡夢，就癔語不斷，所以他做過些什麼，我這個枕邊人早就知道了。自從他犯下大錯之後，他就沒有過過一天安心的日子，他死的時候，臉上帶笑，我想，他是自己願意死的……”
蔣澤的手放開了劍柄。
李大人向着周老闆道：“這麼說來，蔣青山他就是你殺的了？”
周老闆搖頭：“我是很想殺他，可是我沒能殺死他，我刺到的都不是要害的部位，後來蔣青山奪下我手裡的匕首，我還以爲我也要被他殺了。卻沒想到他用手指着佛堂的門，要我馬上離開，他會自行了斷，不會髒了我的手。我走出佛堂之後，他便將佛堂的門從裡面鎖上，跟着，第二天晚上我就聽到了他的死訊。”
李大人瞪大了眼：“蔣青山他不是你殺的？是他自殺的？”
周老闆點頭。
蔣慶峰苦笑：“我輾轉聽說沈家還有一個孩子活着，怕他會來找老爺報仇，特意打聽了那個孩子的特怔去告訴老爺，爲的是要他小心防備，卻沒料到老爺他居然……”
方小景向着李大人道：“李大人，這人案子已經破了，死者是自己自殺死的，你已經可以結案了。”
李大人點頭。
蔣慶峰突然向着周老闆跪下：“周老闆，老爺他現在人已經死了，我求你了，保住他的名聲可好？我可以把我這條命也還給你……”
蔣慶峰一邊說着，一邊舉起自己的那把斷劍向着自己的喉嚨抹去。
鬼影伸腳一踢，一粒石子飛出，將蔣慶峰手中的劍打飛。
周老闆走到蔣慶峰面前：“你放心，我對蔣青山的名聲不感興趣，就算是毀了蔣青山的名聲，我的家人也不會活過來。”
蔣慶峰向着周老闆狠狠的磕了幾個頭。
蔣夫人也默默向着周老闆跪下，蔣澤跟着跪下。
周老闆後退一步，避開三人的跪拜。
他向着鬼影躬了躬身，將手裡的那把劍遞給了鬼影：“鬼影兄，上次你送了食譜給我，這次又救了我一命，我無以爲報，這把劍就請你收下吧。我家一家三口死在蔣青山的手裡，起因卻是這把劍，我不想再看到它。”
鬼影也不客氣，伸手便將劍接過來，放在手裡掂了掂份量：“這把劍太輕了，我用不慣……”
他手一揚，將劍向着方小景拋過去：“這位姑娘，這把劍看着倒是挺適合你用的。”
方小景接過劍：“這把劍送我了？”
鬼影點頭。
方小景看向周老闆。
周老闆也點頭：“這把劍我已經送給鬼影兄了，他想怎麼處置都行。”
“那我就不客氣了。”方小景把劍從劍鞘裡拔出來，把劍鞘拋給周老闆。
“這劍我收下了，劍鞘你還是自己留着，也好做個紀念。”
周老闆接過劍鞘，向着方小景點了點頭。
顧逢喜上前一步，向着周老闆道：“周老闆，你剛剛說你用的毒藥是買來的。你能不能告訴我，這種毒藥你是從哪裡買來的？”
周老闆答道：“這藥我是跟拜月教買的。那時候我在京城的一家酒樓裡當大廚，酒樓的老闆經常用重金跟拜月教買各種養身的丸藥。有次拜月教的人送新藥來的時候，我拉住了問他有沒有我想要的毒藥，第二天，我用盡了五年的積蓄，這才換到了小小的一瓶粉末，另外還配了小小的一瓶解藥。”
拜月教！？衆人面面相覷，從來都沒聽說過呢。
“我先告辭了……”鬼影向着衆人拱拱手，又對着周老闆道：“沈兄，我送你一程……”
鬼影抓起周老闆，縱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