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尖利的聲音,一字一句讀來,如同刀子一般颳着趙卨的耳膜,趙卨聽到後面,已經是汗流浹背,搖搖欲墜!
此時高太后的聲音冷冷道:“延安府之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趙卨心中慌亂,但仍強裝鎮定,小心翼翼地說道:“娘娘,延安府之事,臣有所耳聞。
那蘇允雖有些異動,但臣早已佈局,且西夏那邊已然打算對延安府動手。
臣以爲,我大宋朝完全可以坐山觀虎鬥,待他們兩敗俱傷,我朝再出手收拾殘局,豈不妙哉。”
高太后聞言,怒極反笑:“好一個坐山觀虎鬥!
趙卨,你好大的膽子!
如今延安府已呈尾大不掉之勢,你卻在此處心存僥倖!
你身爲朝廷重臣,竟任由叛逆坐大,置祖宗基業於不顧,你可知罪?”
趙卨見高太后動了真怒,嚇得連忙磕頭,額頭撞在地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娘娘恕罪,臣實非有意縱容,只是想巧用謀略,爲我朝謀取最大利益。”
高太后冷哼一聲:“謀略?你這是養虎爲患!
從今日起,你便回家好好反省,朝中之事,你不必再插手!”
趙卨癱倒在地,臉色慘白,行屍走肉一般走出宮殿。
打發走趙卨後,高太后又緊急宣召呂大防和範純仁兩位宰相進宮。
二人得知消息,匆忙趕來,入殿後見高太后滿臉愁容,心中均明白定是出了大事。
高太后將呂惠卿的奏疏遞給二人,沉聲道:“二位愛卿,看看吧,延安府如今已成我朝心腹大患。”
呂大防和範純仁接過奏疏,兩人腦袋湊在一起,在燈下仔細閱讀起來。
隨着閱讀,他們的表情也逐漸變得凝重。
讀完後,二人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與憂慮。
呂大防拱手道:“娘娘,此事萬萬不可小覷。
延安府若真如呂吉甫所言,那我朝必須立即採取行動,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範純仁也點頭附和:“太后,當務之急,我們需立即派人再次覈實延安府的情況,同時商議應對之策。”
高太后嘆了口氣:“我已派人去核實了。
只是沒想到,趙卨竟如此糊塗,任由延安府發展。
如今,我們必須儘快想出一個萬全之策,興兵剪除這叛逆,絕不能讓他們危及我大宋江山!”
高太后端坐在主位,神色冷峻,目光掃過下方的呂大防與範純仁,緩緩開口:“呂吉甫上的奏疏你們也都看了,延安府叛逆勢大,已危及我大宋根基。
哀家思量着,呂吉甫對延安府情況熟悉,且主動請纓,不如便派他領兵前去剿滅,你們以爲如何?”
呂大防聞言,眉頭瞬間擰緊,上前一步,拱手說道:“娘娘,此事萬萬不可!
呂吉甫此人,雖有些才能,但其人品堪憂。
昔日變法之時,他爲求私利,屢次構陷他人,手段狠辣,致使朝堂動盪。
如今若再讓他手握重兵,恐有尾大不掉之患。他一旦立下戰功,重回朝堂,以他的性子,必然又要掀起一番爭鬥,朝堂好不容易纔安穩些,實在經不起這般折騰。”
範純仁也緊接着抱拳進言:“太后,呂相公所言極是。
呂吉甫野心勃勃,心思難測。
若派他出徵,勝利了,他定會居功自傲,對朝堂制衡之局造成極大衝擊;
若是失敗,他難保不會臨陣倒戈,投靠延安府,那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爲了朝堂安穩,爲了大宋江山,這領兵之人,絕不能是呂吉甫。”
高太后微微皺眉,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悅,質問道:“那依二位之見,誰可擔此重任?如今延安府形勢緊迫,不容有失!”
呂大防與範純仁對視一眼,呂大防沉聲道:“太后,臣舉薦章楶。章楶久在邊疆,熟悉戰事,且爲人忠誠正直,謀略過人。
由他領兵,定能一舉蕩平延安府叛逆,還能避免朝堂陷入混亂。”
範純仁點頭附和:“章楶確實是合適人選,其在邊防多年,屢立戰功,對朝廷忠心耿耿,定能不負太后所託。”
高太后沉默片刻,隨後道:“章楶乃是章子厚的堂兄弟,章子厚乃是那蘇允的岳丈,讓章楶去打延安府……二位是不是要再行思量一番?”
呂大防和範純仁聽聞高太后提及章楶與蘇允的關係,臉色皆是一變。
二人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心領神會,深知此時絕不能讓呂惠卿有機會領兵。
呂大防微微躬身,急切地說道:“娘娘,章楶雖與章子厚有親族關係,但據臣所知,章楶爲人剛正不阿,公私分明。
他久在邊疆,一心只爲守護大宋疆土,對朝廷忠心可鑑。
此次延安府叛逆之事,關乎大宋安危,章楶定不會因私人關係而有所懈怠。
且他在軍事謀略上的才能,實乃當下征討延安府的不二人選。”
範純仁緊接着補充道:“太后,呂相公所言極是。
章楶在邊防與西夏等外敵周旋多年,積累了豐富的作戰經驗,對延安府周邊地形和局勢也頗爲了解。
反觀呂惠卿,他雖對延安府有所瞭解,但正如之前所言,其人品與野心實在令人擔憂。
若派他出徵,朝堂恐生諸多變數。”
然而,高太后仍面露猶豫之色,緩緩說道:“話雖如此,但畢竟有這層關係在,哀家難免有所顧慮。
這領兵出征之事,關乎重大,不可不慎。”
呂大防咬了咬牙,心一橫說道:“太后,若您實在對章楶有所疑慮,臣斗膽舉薦趙卨。
趙卨雖之前對延安府之事處置不當,但他畢竟熟悉軍政事務,且對延安府的情況也並非一無所知。
如今讓他戴罪立功,他定會全力以赴,以洗刷自己的過錯。
如此一來,既能解決延安府之患,又可避免呂惠卿重回朝堂帶來的諸多隱患。”
範純仁也連忙附和:“太后,趙卨雖犯過錯,但他心中必然也想將功贖罪。
讓他領兵,可激勵他拼死一戰。
而且,朝廷可派遣得力監軍隨行,對其行動加以監督,確保戰事順利推進。”
高太后聽聞此言,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
殿內一時陷入了死寂,呂大防和範純仁屏氣斂息,緊張地等待着高太后的決斷。
過了許久,高太后擡起頭,目光在二人身上掃過,緩緩開口道:“趙卨……他真能擔此重任?”
呂大防見高太后仍有疑慮,立刻上前一步,言辭懇切地說道:“太后娘娘,趙卨雖有過失,但他在軍政方面的才能不容小覷。
早年他在鄜延路任職時,多次指揮作戰,屢立戰功,對軍事部署、排兵佈陣十分精通。
此次延安府之事,他深知自己難辭其咎,若能得到太后給予的戴罪立功機會,必定會殫精竭慮,傾盡全力。
爲表忠心,他定會主動與朝中大臣商議戰略,積極聽取各方意見,力求一舉蕩平延安府的叛逆勢力。”
範純仁也拱手進諫:“太后,臣以爲可在出徵前,讓趙卨詳細呈交作戰計劃,由朝中軍事重臣共同審議,確保萬無一失。
同時,選派幾位剛正且經驗豐富的將領作爲副將,協助趙卨,從旁監督,避免出現差錯。
如此一來,既能充分發揮趙卨的軍事才能,又能保障戰事朝着有利的方向發展,爲我大宋除去這一心腹大患。”
高太后微微點頭,神色稍有緩和,但仍帶着一絲擔憂:“那便讓趙卨速速進宮,詳述他對征討延安府的想法與計劃。
若其所言能讓哀家滿意,再做定奪。”
消息很快傳到了趙卨耳中,正在家中忐忑不安的他聽聞此訊,頓時又驚又喜。
他深知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若能抓住,不僅能洗刷罪名,還可能重獲聖恩。
但他隨即心急如焚起來,他深知此任務艱鉅,那蘇允乃是整個大宋朝都數得上的名將,又豈是自己能夠對付的?
不過,現在卻是想不了那麼長遠了,打仗這種事情,是輸是贏,裡面可以操作的空間大得很,但自己若是被貶謫出中樞,以後想要再回來就難了!
所以,此事先得拿下來再說!
只是,要拿出來一份讓高太后滿意的方略,那可不容易啊,那高太后出身將門,對於軍事並非一無所知,普通的方略可糊弄不了她!
可當下他手上哪有高明的知軍之人,他的謀士大多是知政,軍事水平只能算是一般,這可如何了得?
不過他隨即想到了同窗遊酢,此人足智多謀,對局勢有着敏銳的洞察力,說不定他有好辦法呢。
於是,趙卨連夜派人將遊酢秘密請到府中。
遊酢踏入趙卨書房時,屋內燭火搖曳,趙卨正焦急地來回踱步。
見遊酢進來,趙卨急忙迎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神色懇切地說道:“子通兄,此番太后給了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若是我的方略可行,便可讓我領兵征討延安府。
可這任務艱鉅,我實在心中沒底,特請子通兄前來,爲我出出主意。”
遊酢聽聞朝廷要攻打延安府,心中猛地一沉,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但他很快鎮定下來,目光在趙卨臉上掃過,心中暗自盤算。當聽到是趙卨主持此事時,他心中一動,計上心來。
遊酢微微皺眉,裝出一副沉思的模樣,片刻後說道:“大人,此乃天大的機會,可也危機四伏。
延安府如今勢力強大,絕非輕易可攻。
但大人您素有軍事才能,早年在邊疆屢立戰功,此次若能妥善謀劃,定能旗開得勝。”
趙卨聽遊酢這般說,心中稍安,急切問道:“子通有何高見?還請明示。”
遊酢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緩緩說道:“莫急,你可以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