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趙原!”
趙原見大霧裡有人在喊他,想誰來誰,太子趙夏,與宮家少爺,騎着馬正穿過林子。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
趙夏看着一地亂箭,很是不解,宮思見亂箭處有人的腳印,皺起眉頭,沒有做聲。
“不是說比試嗎?你把箭都用完了,還比什麼?”趙夏得意的笑。
兩人說好比試一番,還交上了其他的幾個年紀相仿的世家子弟,他們各自追逐獵物而去,趙夏以爲趙原射了半天,讓獵物給跑了,準備嘲笑一番。
趙原看趙夏一眼,他頂頂瞧不起眼前的太子,文章武藝沒有半點能拿得出手,可就是有許多人,只因爲名正言順四個字,費勁心力的輔佐一個智障。他經常拿宮思說事,倒不是因爲與宮思有什麼仇怨,只是因爲他嫉妒,嫉妒趙夏這麼一個腦子不好使的太子,還能有宮思這樣忠心耿耿又聰穎優秀的伴讀,不離左右。
“你不也是什麼也沒有獵到?”趙原見馬下空空,這兩位也是毫無收穫。
“我正追一隻狗,忽然起霧,我有什麼辦法?”趙夏調轉馬頭,說,“我猜狼狗就在附近,他吃了我一箭,跑不遠。”
“那你就在附近找找好了。”趙原忽然想到趙凌,一瞬間,他竟然希望趙夏在迷霧中亂射,把趙凌射死,一了百了。太子誤殺洛世子,洛王爺絕不會善罷甘休。
他騎上馬背,如此大霧,先找到出路再說吧。
……
趙凌一邊,感謝大霧,趙原沒有追上來。他扶着牆大口喘氣,這個身體的底子單薄,僅僅幾步,就虛喘的厲害。
草叢裡鑽出一毛茸茸的腦袋。
趙凌低頭,是那隻小狼狗,狼狗舔着趙凌自己受傷的前腳,搖搖尾巴,發出嗚嗚的叫聲。這狗跟着他跑過來了嗎?
他抱起小狗,查探他腳上的傷痕,是箭傷,大概是被哪個世家公子給盯上的獵物吧。
“那邊!我剛聽見有狗叫!”
果不其然,那追趕小狗的世家子弟跟上來,趙凌明顯感覺到懷中小狼狗的瑟瑟發抖。
趙凌心想,小狗也算是救過他一命,要不是小狗忽然跳出來,趙原那一箭肯定射中他。
嗖嗖的,又是兩箭。
這箭的準頭與力道,都遠遠勝過趙原。
他不知來着是誰,只是覺得那聲音挺熟悉的。且那人厲害,這麼大的霧,還能判斷出他的位置,一箭射在他身後的樹幹上。
趙凌抱着狼狗翻滾在地,移動到另一側的樹後,透過迷霧,他勉強看見了兩匹高大駿馬,還有馬上那好看又獨特的長弓。
宮思嗎?弓力不錯,但還遠遠趕不上他老爹!趙凌可不想跟宮家孩子硬碰硬,鳴泉弓可不是鬧着玩的,如今宮思沒有用,他手裡拿着普通的弓,但保不準過一會兒他用,這棵樹能被弓箭給射劈裂兩半。
“宮伴讀,是我!我我我我我!”趙凌抱着受傷的小狼狗站起來。
宮思拉緊麻繩,迅速反應過來。他先是驚疑,收起弓,略帶逃避的慌張。
趙凌反思趙斂從前的言行,丟臉到無語凝噎,真是對不起老朋友的兒子。
想趙斂這個身體,與宮思的孽緣還真的很深厚啊,前後多少次,無論靈魂是誰,遇到生死存亡的關鍵時間點,都會遇到宮思。
“阿思。”太子騎馬追來,看見趙凌,詫異道,“你怎麼也在這兒?”
他對十三弟有好感,之前給趙原的那一巴掌,實在是解氣。
趙凌驚魂剛剛定下,容他歇一會兒再說。
小狼狗一瘸一拐,從趙凌懷裡跳下來,躲在他身後,蹭着他的褲腳。
趙夏指着那小狼狗說,“我們先抓住它,就贏了趙原。阿思,你快點兒!”
小狼狗可憐兮兮的望着趙凌,渾身的毛抖成了篩子。
宮思拉起弓弦,雖然不是鳴泉弓,但姿勢也是好看的緊,宮家百步絕殺,弓術一流,可趙凌忽然擋住小狗,嚇得太子大叫一聲,好在宮思反應快,硬生生的射偏了。
“你瘋了!”趙夏氣得一鞭子就要揮上,宮思忙用弓身擋住,十三皇子也就罷了,洛王爺的繼承人,可不是想打就能打的。
趙凌很欣賞宮思年紀輕輕識大體,比他接觸過的幾個皇子都強多了,他抱起小狗,問,“送我行嗎?我很喜歡這隻狗。”
“這只不行,回頭我再送你一隻。”趙夏想贏趙凌。
“我就喜歡這一隻。”趙凌坐在地上開始耍賴。
十三皇子的長得好看,笑起來更加美的讓人心顫,上輩子七皇子的其他方面優秀,完全掩飾掉他的帥氣英俊的長相,而這輩子趙斂的一無是處,反倒突出了溫潤美人的一張臉。
狼狽不堪,楚楚可憐,更加招人憐惜。趙夏嚥了口唾沫,聯想到小倌館裡的那羣胭脂俗粉,完全比不上眼前人。
這樣的人,不是弟弟就好了。
“那……我……”趙夏猶豫了一會兒,“送你就送你,阿思,我們再去找其他獵物。”
“多謝太子殿下。”趙凌如釋重負,如果趙夏堅持,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見趙凌沒有馬,“上我的馬,我帶你回去。”
“不不不……我等洛王爺。”趙凌是要逃跑的,回去鐵定被洛溢懷疑。之後再脫身,恐怕是難。都怪這羣熊孩子,沒事在林子裡瞎溜達做什麼?萬一碰上什麼野獸,被吃了連骨頭也不剩下。
、他抽抽鼻子,霧氣溼潤,摻雜了苦澀的味道。
不對。
是人血的味道。
還真有野獸嗎?趙凌在霧氣中伸手不見五指,想林子裡不安全,不僅有野獸,還有洛王爺,得快快找到合適的山路下山才行。
這血的味道,十有八九是趙原的。
趙原離開的時間,太長了。本來那三皇子緊追着他,就算遇到宮思與趙夏,爲了避嫌,走的慢一點,也不至於到現在,還沒過來。
一聲慘叫,劃過天際。
不算遠。
“是趙原!”趙夏想也不想,就說,“阿思,快,趙原好像遇上危險了!”
宮思迅速調轉馬頭,朝着慘叫聲處奔去。
趙凌在後面的喊聲,根本沒作用,這孩子跟他爹一樣,一有能見義勇爲的事兒,就一去不回頭。
懷裡小狼狗的傷痕,有兩處,一處是箭傷,另一處是利爪抓下的,比如豹子,老虎,獅子,狼一類。趙原遇上的,十有八九是這類猛獸。趙凌見過趙原的馬,那馬雖然不是千里馬,但也屬上品,打架不行,但逃跑絕對沒問題,除非是跑不過。
趙原死不死,他趙凌不在乎,對要殺了自己的人,他不落井下石,已經很仁慈,犯不着冒着生命危險去救他。但宮思卻不能放着不管,他趙家欠了宮家太多太多,決不能讓阿成與蘭茵的唯一的兒子有事。
來不及多想,趙凌幾個踏步,跳上趙夏的馬背,直接把太子踹了下去。
趙凌騎着馬追趕着宮思,迷霧中的血腥味道越來越重,□□聲也越來越急促。他看見一隻體型肥大的老虎,咬住趙原的腿,趙原的馬已經斷氣,血拖了一地。
宮思迅速張開手上的弓弦,直入老虎的頸部,而老虎敏感的彈跳,放棄了撕咬住的趙原的小腿,躲過了致命的殺招。剛剛遇到生命的危險,激發了野獸的狂性,老虎仰天嘶吼,調轉了攻擊對象,朝着宮思猛撲過來。
宮思一箭射出,純屬情急之下爲趙原解圍,完全沒考慮到此舉會讓自己身處險境,老虎張牙舞爪的撲過來,他根本來不及躲閃,坐下的馬因爲獸性恐懼的本能,幾近狂顛,他強勒住馬繩,卻是控制不住。
“小心!”抱着一條腿的趙原,朝着老虎扔了一塊石頭,此舉雖然沒什麼用處,因爲他壓根兒就扔不了多遠。
但微弱的聲音還是讓老虎腳下一滯,就是這一滯的剎那,趙凌騎馬追上了宮思,他飛身一躍,從自己的馬背跳上了宮思的馬背,抱住宮思的腰,兩人借衝力,雙雙摔在地上,翻滾了無數個滾。
撲過來的老虎,咬住了馬的脖頸,宮思的馬瞬間淪爲了老虎的盤中餐。可老虎沒有享用馬肉,它還記得危險的來源,被趙凌壓在身下的宮思。
趙凌一個翻身站起來,他的劍在剛纔與趙原的追逐中遺失了,如今的他,手無寸鐵,面對張着血盆大口,緩緩靠近的兇猛老虎,他的兩腿很久很久沒有這般發抖。
兩匹馬都死了,趙原的腿被咬傷,逃走的可能性基本上沒有。
宮思的箭術超羣,但近戰不行,剛剛面對老虎的反應,告訴趙凌,這孩子終究是缺少實戰經驗。
大敵當前,生死存亡,趙凌迅速做出判斷,“不要戀戰,能活一個是一個。”
宮思愣住,十三皇子的眼神裡絲毫沒有恐懼,而是一種從容與冷靜。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十三皇子嗎?那個被惡狗追着咬,被扔進冰水裡瑟瑟發抖,被吊着綁在旗杆子上哭着求饒的那個他避之不得的不受寵皇子?
趙凌低頭看地上,撿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棍,這是方圓五步遠最用得上的武器了。
宮思有鳴泉弓,可惜不是誰都能拉開,除了宮家的血親嫡傳,無人能拉的動那把百步殺人的利器。上輩子趙凌嘗試過很多次,均以失敗而告終。這輩子,他完全不指望趙斂這個瘦弱小身板,能創造奇蹟。
老虎在他距離三步之遠,圍着兩人繞圈。鋒利的目光緊緊地盯着他們。對它來說,兩個少年是唾手可得的獵物。在吃掉之前,先戲耍一番。
“趙原我們救不了,我們是凡人,凡人救不了所有人,你懂嗎?找尋時機,逃,不要管我們。”趙凌擋在宮思身前,“我想辦法爲你爭取時間。”
“不。”宮思回答的毫不猶豫,拔出腰間的匕首,“我要救三殿下,也要救你,就算救不成,也絕不可能獨活。”
孩子你到底哪來的自信?你以爲眼前這個是個溫順的貓咪嗎?局面僵持着,趙凌沒辦法改變宮思的想法。打暈了帶走不實際,連帶趙原一起帶走,更加天方夜譚。他該怎麼辦?迷霧之中,根本沒有人看得見這邊發生的情形,更別提來救他們。
他瞥見宮思手上的匕首,匕首很普通,市面上賣幾文錢一把,唯一特別的是,匕首手柄刻着的三個異常難看的字跡。
小師妹到底是原諒了他。
趙凌對自己苦笑,行吧,宮思不走,他拼了老命也得救,誰讓他趙景明是宮家小子的乾爹呢?
目測與老虎的距離,敵強我弱,必須先發制人。
“配合我。”趙凌沒等宮思應答,就蹲下身子,猛然彈跳,敏捷越上老虎的脊背,雙腿緊緊夾住老虎的腹部,整個人騎在老虎身上。手上的木棍橫過老虎的前齒,老虎的張開血盆大口,咬住木棍。
趙凌兩手分別握緊木棍的兩端,把老虎的嘴強行分成上下兩半。老虎左右摔打磨蹭,欲要把背上粘着的趙凌甩下來,可趙凌死死的拉住木棍,與宮思喊,“救人!”
這個時機,是唯一的,宮思會意,跑過纏鬥着的趙凌與老虎,背起趙原,迅速往濃霧之外跑,他迅速爬上旁邊的大樹,把趙原放在樹杈上。
趙凌眼見兩人暫時安全,這纔開始思索自己要怎麼脫身,他的手腕被撞,巨大的痛楚鑽心,該是骨折了。他再沒有力氣困住老虎,老虎高高跳躍,把他狠狠的摔在地上。
吐了一口血,腦海中愈加清明,他看的出老虎的行動軌跡,卻是身體跟不上思考,被老虎幾個爪子按在地上。
“拉弓!宮思,你的鳴泉!”本來疼的半昏過去的趙原,在樹杈上悠悠轉醒,他一把拉住要爬下樹幫忙的宮思,折斷了幾根樹枝,遞給宮思。鳴泉弓沒有配箭,傳說中每次拉開都是就地取材,小輩裡沒有人見過鳴泉弓張開的樣子,他們只聽人說起當年戰場上那把被稱爲修羅鬼弓的宮氏鳴泉。
宮思抿了抿脣,似乎要說什麼,可對上趙原的滿懷期望的眼睛,他的話說不出口。
他根本拉不開鳴泉弓。
宮氏子孫代代相傳的神弓,他拉不開。
這麼多年,母親讓他揹着弓,說要他等待機緣,可機緣到底在哪,母親也說不出。他只知道,他的生父五歲就能拉開這把弓,天狼騎射,縱橫六國。
“快!”趙原催促,他對十三皇子的恨意,早就隨着看見趙斂跑來救他的那一刻,蕩然無存。他不知道宮思在猶豫什麼,難道還在計較之前那些不愉快嗎?趙斂已經渾身是血,剛剛從老虎的爪子下滾出來,僥倖得了一命。
宮思的手在顫抖,他舉起弓身,可在觸碰弓弦的那一剎那,就知道自己依舊拉不開。他與弓沒有共鳴,弓沒有迴應他的渴求,母妃教他運弓術的時候,教過他如何感受。
趙原急的要命,宮思在猶豫什麼!
趙凌的肋骨斷了好幾根,胳膊的兩處被啃咬的鮮血淋漓,他一直在被老虎甩來甩去,終於移動到了樹邊。這是他的策略,跑不過老虎,只有藉着力氣找到合適的地方,只要爬上樹,老虎就沒轍。他用最後的力氣支撐起身體,握緊最下端的樹枝。
趙凌攀上一層,老虎看穿了他的圖謀,躍躍欲試,可就在此時,老虎忽然停下來,調轉了腦袋,兩眼爍爍發光,他看見濃霧中那張逐漸清晰的臉。
“阿……阿思……阿思……有老虎啊!救命……救命……嗚嗚嗚……”
“殿下,快走!”樹上的宮思也看見了那張臉。
趙原一把抱住宮思,“別下去,你下去也沒有用,白白送掉性命,趙斂剛剛做的一切都白費了……”
趙凌看樹上的情形,趙原幫了大忙,雖然瘸了一條腿,胳膊還是有力氣的。
“放開我!”宮思的武功比趙原好些,很快就制住趙原,他跳下樹,向着趙夏奔過去。趙夏看到宮思,抹乾淨眼淚,指着老虎說,“阿思,快保護我,老虎要吃我!”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趙夏真的是大楚的太子麼?不說趙原,危機關頭能保持冷靜讓他刮目相看,就算是成長後的十四皇子與十五皇子,也比眼前這個哭包強上百倍。
宮思拉着趙夏到最近的樹下,拖着趙夏爬樹,身後,老虎緩緩靠近,它被趙凌魔盡了耐性,抓了半天的獵物跑了,這邊絕對不能放過。
趙凌抓住樹枝的手,逐漸鬆開了。他腦海裡浮現出宮成被亂箭穿心的模樣,身上的痛苦都油然不覺,三千刀凌遲,根本不夠還,阿成,我欠你的這條命,還有機會能還給你兒子,真好。
勉強站起來,趙凌使勁兒邊跳邊喊,“過來啊,過來啊!找我啊!我比較好吃,來我這兒啊!”
宮思已經拖着太子爬上了樹,他聞聲回頭,十三皇子衝他微微一笑,笑容如輝輝朝陽,驅散恐懼的陰暗,撥開幽深迷霧,他一直覺得很猥瑣的笑容,竟變得光明磊落,蕩氣迴腸。
太子在樹上伸手,說,“阿思,你快上來!讓老虎吃他就好了,吃了他就不會吃我們了……”
老虎左右邊看,最終還是走向了趙凌那邊。
趙凌閉上眼睛,上輩子凌遲,這輩子命喪虎口,屍體都不是個完整的。洛溢會爲他流一滴眼淚嗎?大哥會給死去的他追封個王爺嗎?還有宮思……他看不見鳴泉弓重開的那一天了。
“接住!”身後,傳來一聲大喝。
全憑意識的動作,趙凌接住了飛落下來的匕首。拔出匕首,藉着樹幹的力氣,他高高躍起,渾身上下的力氣集中在右手,沒有的選擇,要麼死,要麼搏一搏。
宮思的匕首掉落在樹上,被趙原撿到,時機剛好,趙凌真不想承認,到頭來與他默契最好的,竟然是趙原。他早看清趙原欲要扔下匕首的動作,趙原在等,他也在等,等老虎靠近,等老虎放鬆警惕,然後一刻絕殺。
老虎完全沒有防備,頂住趙凌的身體,死死的頂在樹幹上,趙凌的胸口受到重創,吐出一口血,右手也毫不猶豫的一刀插進了老虎的腦袋。
同一時刻,一根樹枝與一根鋒利的箭羽,一齊貫穿了老虎的心臟。
“娘!”
“高姨娘!”
宮思放下鳴泉宮,與趙夏異口同聲喊。
趙凌靠着樹幹,眼角溼溼的,也不知是因爲撿回一條命的喜悅,還是因爲見到了那個非常想見卻又不敢見的人。
女子身着銀光獵服,手執長弓,英姿颯爽,一雙銳利的眼眸,久久的望着趙凌。
白馬之後,是並排而立的兩匹紅棕色的馬,還有一匹雪白小馬駒。馬上的人,臉冷的跟個冰塊似的,跳下馬背,大步朝趙凌走來。
“王爺……我……”趙凌虛弱的解釋,他該怎麼解釋?洛溢撿到了他的劍與包袱,還找到了他的馬。無故繞過看守,沿着山路越走越遠,這種顯而易見的離家出走的行爲,他沒有什麼可以跟洛溢解釋的。
總之,性命保住了。
卸下緊張與防備,他想睡覺,美美的睡上一覺,一切不愉快的質問,統統留到他睡醒。
軟軟的的倒下,趙凌眼前烏黑,失去知覺。
洛溢接住趙凌,讓趙凌靠在他的懷中,趙凌一身的傷,讓他既憤懣又心痛。
爲什麼每一次,他都這麼不珍惜自己的身體?還是說,每次都差一點,差一定就能減少一分痛苦。
上輩子是這樣,這輩子依舊是這樣。
旁邊有人把老虎的屍體擡走,洛王爺抱起趙凌,在衆目睽睽下安靜的離去,留給所有人一個冷漠的背影。
山林的霧氣漸漸散去,隨行太醫匆匆而來,爲三皇子醫治,好在腿傷不重,沒有傷筋動骨,只是上了藥,擡走休息。太子哭的稀里嘩啦,宮思早就習慣,他的心思在十三皇子那邊。他那麼討厭的一個人,拼上性命救了他,在老虎撲過去的那一刻,他下意識的拉開弓,樹枝就射了出去,威力如傳說一般驚人。
鳴泉弓,二十年後,再次開弓。
高蘭茵指揮衆人清理了現場,發現兒子在原處發呆。
山中忽起迷霧,狩獵不得不暫停,衆人回去營帳中。她沒見兒子與太子,恰巧洛世子也不見了,她還從沒見洛溢如此慌張過,於是自告奮勇,陪洛溢去林中找人。
她安慰洛溢,或許只是迷路,等霧散了就沒事,可他們找到一隻小馬駒,小馬駒蹭着洛溢家小三三的脖子,似乎非常急切的想要表達什麼。小馬駒帶路,三人穿過叢林,一股子血腥味,讓他們緊張起來。
他們馬不停蹄的趕到時,危險已經過去,只是一片狼藉景象,讓人後怕。
萬萬沒想到,洛世子……是鳴泉弓的機緣。
她不是第一次見趙斂,但將匕首插入老虎頭蓋骨的趙斂,怎麼也不能與那個脫了半身衣服,賴着她兒子的那個斷袖掛上等號。反倒因爲那張長得極像的臉,讓她想起另外一個故人。
阿成拉開鳴泉弓,是因爲他,如今,她與阿成的兒子,拉開鳴泉弓,是因爲一個長得很像他的少年。
“娘,我……”宮思自知失責,讓兩位殿下與洛王世子遇險受傷,他這個伴讀難辭其咎。
“隨我回去,與陛下解釋,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高蘭茵揮去腦海裡的雜念,那個人已經死了,凌遲三千刀,周庚親自監刑,洛溢親自扶棺下葬。
他死後沒能進的了趙家的祖墳,卻在漠北的洛家祖墳安眠。
墓碑上沒有名姓,只有一詩四句。
迷茫天涯路,三萬英雄冢。
魂歸何處去,白馬踏雪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