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31

“那是誰!”

宮思幾乎要衝上去, 他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理智了,究竟是什麼人,什麼人害死了他的生父, 所有人都瞞着他, 包括生他養他的母親, 也瞞着他。

趙凌繞開洛溢, 緩緩走近, 他一手搭上宮思的肩膀,“無論如何,事情已經過去, 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重要。”

他回頭給了洛溢一個無奈的淺笑, 所有人都希望宮思在謊言里長大, 把仇恨的鎖鏈, 徹底斬斷在二十年前那些是是非非裡。

老天給他一次機會,重生回來, 指不定是來還債的。還洛溢的,還阿成的,還小師妹的,還這個無辜的孩子的。

回到行宮,洛溢領着宮思進了書房, 要說清當年事的前因後果, 尤其的漫長, 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弄清楚的。趙凌沒跟進去, 他趴在湖心亭的欄杆上, 直勾勾的盯着寂靜的湖面,他竟然能夠如此心平氣和的回憶。

說起來, 洛溢也並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知道一切的,唯有他與當年清霽國的皇帝,如今樑國鄺侯爺鄺承宗。

……

當年,在清霽國國都的城樓之下,趙凌與周庚見面,周庚是拿着樑帝的聖旨來接趙起回去的。

以萬世友好盟約,交換太子性命,樑帝最終做出了妥協。

霽樑戰役,清霽國大獲全勝,不僅收回失地,連帶着敵營主帥趙起被俘。都虧了趙凌的妙計與佈陣,區區幾萬的老弱病殘,把十多萬的樑國精兵強打逼退回了齊明山之南。

鄺承宗是十萬個不想趙凌去見周庚的,趙凌畢竟是樑國人,周庚一流,都是趙凌過去的同窗好友。如果趙凌一時心軟,跟着他們回去,憑着現在樑國的實力,就算趙凌不插手,清霽國的疆土,也是守不住。

趙凌堅持要去,他要親手把大哥交給周庚才放心。

鄺承宗唯有賭上他對趙凌的恩義,那時趙凌被樑國拋棄,失去薛家軍,獨自一人渾渾噩噩的在街上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的時候,是他給了趙凌一個能棲身的歸處,護住了趙凌想要保護的人,也因如此,給清霽國招來了天大的麻煩。

五國聯盟瓦解,然後,四國就不約而同的把清霽國,當成了下一個寧國。

鄺承宗不傻,但這個麻煩與伏天陣相比,他選了後者。

楚笛聽身死,寧邱墨癡傻,天下唯獨趙凌知道伏天陣的秘密,他能破陣,定能成陣,更何況傳說寧國玉璽在他手中,有天命這個虛幻的神器,無論真假,趙凌都是能給他清霽國逆天改命的王牌。

清霽國重商輕武,國力很強,但城防一般,歷史上被滅國的次數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被滅國後,流離輾轉,顛沛徘徊,分分合合,找準某個時機復國。可謂是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他想要改變可能重蹈覆轍的未來。

本想着讓四國把清霽國逼上絕路,趙凌是個重感情的人,清霽國有難,定會挺身而出保住清霽國國土,可沒有了薛家軍,他拿什麼去保?唯有伏天陣。

清霽國需要伏天陣這種東西,不欺他國,不爲他國所欺,鄺承宗覺得,伏天陣就是爲了清霽國這樣的國家而做的。

但趙凌只是微微一笑,說伏天陣用不着,他能擺平麻煩,只要借他幾萬百姓就成。他說到做到,一兵未損,勝的漂亮,樑國停戰,派了特使前來求和。

鄺承宗沒得到他想要的,但是作爲清霽國的新帝,作爲曾經的摯友戰友,也不能把趙起怎麼樣。他都懷疑趙起是不是故意被趙凌俘虜來,勸趙凌回樑國的。

趙起離開時,他登上城樓目送了許久。

人影消失,屬下來報,“弓箭手就位,樑國行船已開。”

鄺承宗點點頭,命令道,“如果趙凌跟他們走,殺無赦。”

人人都有選擇,生而爲帝,他必須選擇自己的國家。

鄺承宗實在是想多了。

趙凌沒有他想的那麼聖母,他與趙起沒什麼可說的,母妃的死,舅舅的死,薛家軍的死,趙起明明都可以提前告訴他,給他透露一點點消息就好,以他的智謀與能力,總會有力挽狂瀾的可能。趙起口口聲聲總說着相信他沒有謀反之心,卻總是勸他交出玉璽回頭,他說過多少次玉璽根本不在他手上,趙起一句也沒記住。

他拼了性命救過的人,他的大哥,十八年的感情,也就這麼回事兒吧。

戰場上相遇,他沒有任何憐憫之心的狠狠的打擊了樑國太子的自尊心。懸殊的兵力與最後的結果極其不相稱,趙凌就是要藉着霽樑之戰樑國的慘敗告訴趙起,告訴天下人,他趙凌要是想反,早就反了,他就是不用伏天陣,也有能力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他要天下,天下就是他的。

樑國太子換一個和平之約,樑國不虧,這是趙凌最後的底線,最後的情誼。被俘後的趙起還想要勸他回頭,說什麼交出玉璽父皇就能原諒他。真是笑話啊!交出玉璽回家的結局,跟他母妃與舅舅差不多吧。他二話沒說,一拳揍在對方的臉上,笑的露骨,“趙起,薛家軍的血,都白流了。”

破伏天陣的犧牲,也像個笑話。

趙起靠在牆角,依舊重複着他的那一套,“父皇答應過我的,給你一條生路,阿凌,求求你,交出玉璽,跟我回去吧。”

趙凌背過身去,他不願再聽了。剛剛有個衝動把此人暴揍一頓解氣,但無意中見到了趙起後背上血紅的有些發黑的紋路。

算了。

他很累,想要歇一會兒。

白衣滾上了灰,趙起十分狼狽,他抹去嘴角的血,抓住趙凌的褲腳,“阿凌,阿成要成親了。他沒參戰,是因爲蘭茵懷了他的孩子,三個月了,是個男孩兒。雙喜臨門,我們都在,就差一個你。阿成說,他已經準備好了喜酒與喜糖,等着你回去。”

“是嗎?”趙凌扯開趙起的手,“替我轉告他,糖太甜,我已經戒了。”

樑帝很瞭解自己的兒子,派了周家嫡子來赴約。清霽國都天靈城,城外有一靈湖,兩國使臣見面的地點就在靈湖中的一艘船上。

趙凌上了船,一愣,與周庚同來的,竟然還有宮成。

宮成沒有參戰,與洛溢在北境留守不同,他沒來,是因爲家有喜事。趙起也是一愣,“阿成,你不是……”

周庚與趙起使了個眼色,兩人出了船艙。

“沒想到你來,也沒準備什麼禮物。”趙凌揮揮手,自己帶的侍衛也出去。

宮成有些不好意思,“不要緊,阿凌你回去就是最好的禮物。阿凌,你跟我回去吧。蘭茵與我說,若是阿凌你不肯回去,我也就別回去了。”

趙凌想象了下小師妹頤指氣使的模樣,噗嗤笑了,宮成也算抱得美人歸,有情人終成眷屬,雖然被吃定一輩子,也是心甘情願。

“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嗎?”趙凌問。

宮成點點頭,“舒玥,父親提的字,至於名字,蘭茵說,思,我也覺得挺好。”

“思。”趙凌想,那不是他刻在送給小師妹匕首上的字嗎?

看趙凌心情好一點兒,宮思趁熱打鐵把來意道出,“玉璽的事,我信你,蘭茵也相信你,可是光有我們相信你沒有用,除非是寧秋墨親口爲你澄清,如若不然,天下人都會以爲你背棄盟約,傷友殺親,冒天下之大不韙救了楚笛聽與寧邱墨,是因爲他們給你了寧國玉璽做交易。阿凌,要不,你先弄個假的,反正也沒人見過真的,以假亂真,假裝承認是你拿的,把假的玉璽交出去……”

“沒拿的東西,我不會承認。阿成,你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趙凌做就是做了,沒做就是沒做,不需要什麼假玉璽迎合什麼。更何況,我不回去,不只是玉璽的問題。”

“我知道,你心裡有氣,薛家軍的事,我們都不想的,如果那時候他們投降,而不是固執的死守山林,洛溢就不會放火燒山……”

“夠了,別跟我提他的名字。”趙凌拍了桌子,“阿成,我反了,這是事實,欺騙不了世人。亂臣賊子的身份,註定跟我一輩子,我做不回趙小七,也做不回你們想象中的那個趙凌。我已經回不去了,謝謝你,阿成,只有你,還拿我當兄弟。”

宮成抱住趙凌,沒有再說話,他的這些話,都是蘭茵要他傳的話,他太瞭解趙凌了,回頭已經是不可能。

“我的喜酒你不喝,回頭,你的喜酒我要來。你是我孩子的乾爹,這個你不許賴,”宮思抱得更緊,兩人從小就親近,玄烏閣裡關係最好,他能拉開鳴泉弓,也虧得是趙凌幫忙,小師妹能喜歡他,也有趙凌的一份功勞,他捨不得這份情誼,即使家國不同,難道情誼就說斷就斷嗎?可惜趙凌在樑國的牽絆已經都不在了,除非,有什麼新的牽絆。

他與蘭茵的孩子。

宮成與趙凌相視一笑,沒有什麼仇怨是化解不了的,時間能讓人遺忘很多不愉快的事,他相信,總有一天,趙凌會回來的。他們玄烏閣七子,還能在一塊兒,飲酒舞劍,恣意徜徉。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船艙,外面趙起急切的望着宮思,想要得到什麼肯定的答案。

“殿下,別在逼阿凌了,阿凌心意已決。”宮成雙手支撐圍欄,遙望江面,波光粼粼,旁邊有幾條遊船,繞來繞去,“打仗那會兒,我們最大的願望,不就是如此情境,大家都活的好好的?太平盛世,在哪裡不是活?在哪裡都能活的快。”

周庚把臉別向一處,自始至終,他沒有與趙凌說一句話。空空的袖管,被微風吹起,趙凌有事沒事的看一眼,注意到腰間別着的那跟青綠的笛子。

“就此別過。”趙凌把後會無期四個字嚥了回去,就此別過,此生不見。

宮成捶了趙凌一拳,“我們這一走,不知何時能再見,你也不送送我們?送我們到湖對岸就成。”

趙凌半開玩笑,“你快把我打暈了扛回去算了。”

“好辦法。”宮成思索狀。

既然宮成說了話,他就送一程吧。趙凌與旁邊的侍從命令道,“開船,去對岸。”

侍從有些猶豫,趙凌感覺到他的爲難,鄺承宗一定是下過什麼奇怪的命令。是把人送到湖對岸去而已,不至於連這麼點兒人身自由都不給。

“開船。”趙凌命令。

宮成玩笑,“你給我個機會,興許我真把你帶走了呢?”

“那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宮成剛要自吹自擂一下,自己的弓術,又精進了一步,忽然,有什麼東西晃過他的眼眸,嗖嗖的急速的風聲,連帶着木船激烈的晃動,是尖銳無比的箭鋒。

“小心。”

周庚拔劍,護在趙起身前,與趙凌的第一句話就是怒斥,“趙凌,你竟然設陷阱害我們?你是想殿下死在清霽國,爲你的薛家軍報仇嗎?”

趙凌無法回答,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瘋狂的箭雨襲來,如雨點般密集,都是從剛剛的遊船上射出的。弓箭手站在甲板上,有條不紊的攻擊。那根本不是什麼遊船,而是僞裝過的戰船,他的船被圍在中央,船上的侍衛卻早就不知去向,只剩下他們四個人。

“阿凌,怎麼辦?”久違的話,在他耳邊響起。

從小遇到難事,宮成總會問他怎麼辦。

“進船艙!”趙凌大喊,下意識的回身看趙起有沒有事。周庚獨臂護着趙起,趙起背對着他,費力的擋下不間斷的箭。

船晃得更加厲害,趙凌與宮成合力擋在趙起與周庚的身前。第一重箭雨先過他們,遺漏的周庚擋下來。趙起不能有事,大梁的太子殿下,如果死在這裡,他就是死也沒臉到黃泉之下見母妃與舅舅。

趙起知道自己的處境,三人在合力保護着自己,他沒事,三人才能毫無顧忌的放開手腳。他躲過幾根箭,被一支箭射穿左臂,忍着疼衝向船艙的門。

“阿庚,阿凌,阿成,你們也快進來!”趙起有了庇護,暫且安全,其他三人的傷比他嚴重的多,趙凌胳膊上中了好幾箭,最是慘烈,他想起當年趙凌揹着他逃過寧國伏天陣箭海的時候,趙小七沒有變,總是向着他的,趙凌還是他的七弟。

趙凌退開幾步,“再這樣下去,我們的船會沉,阿成,你快進船艙,用鳴泉弓射穿對方的船。周庚,我們給阿成開路。”

“你個亂臣賊子少命令我!”周庚說着,就靠近右邊,雖然單手,但劍花挽的飛快,趙凌在左,兩人一左一右,給宮成擋開些許急速而來的密密麻麻的箭。

宮成幾個翻滾,藉着柱子,跳進船艙,趙起見他後背中了一劍,忙過來攙扶。

“殿下,我沒事。”宮成一手拖住鳴泉弓,手臂因爲失血有些打顫,他撿起地上掉落的箭,瞄準對方一條船,拉開弓弦。

趙凌覺得左邊的箭稀疏了許多,緩過一口氣。反擊開始,他們不再被動。好像,岸邊處又駛來一艘船,船上有煙花放飛空中。

被三道鳴泉弓射穿的船身,木板分裂,整條船翻轉。

宮成沒有猶豫,緊接着又是三箭,射向周庚身側的那條船。

弓箭手紛紛落水,他們不認識鳴泉的厲害,懷疑自家船的木板有多麼的不結實。

最後一條船發現事態不對,逐漸遠去,卻依舊沒有脫出鳴泉弓的射程。宮成拉弓,欲要把最後的一條船射沉,此時趙凌與周庚也靠過來,雖然都躲過了致命傷口,但兩人渾身上下幾乎沒幾處好肉,血早已染紅了衣衫,靠着一口氣力強撐着不倒。

總算能緩口氣。

“阿凌!”趙起大喊,“水面,你身後!”

趙凌鬆懈下來,哪還有力氣回頭,卻聽耳邊左右的風聲,左邊較強,右邊偏弱,都是擦着他的耳畔入了水面。

水面上,啊的一聲慘叫。

大船上煙花起舞,一注又一注的煙花騰空而起,趙凌知道那是鄺承宗與暗衛之間的傳訊,他朦朧的眼睛望着大船的船頭,鄺承宗站在那處,旁邊兩個弓箭手,射出了救他性命的那箭。

宮成又撿起地上的一根箭,他的前額無數細膩的汗珠,後背中箭處劇痛無比,使用鳴泉弓耗費了大量的精神,最後一劍,所有的威脅除去,不……還有那艘大船……上面有高手……

他要保護趙凌,保護太子,保護周庚,可是雙手沒有力氣。

沒有力氣……

蘭茵,他好像看見最愛的蘭茵,給他披上親手縫製的斗篷,親吻他的臉頰,與他賭氣說,“如果阿凌不回來,你也不要回來了。”

我們的孩子叫宮思,好嗎?

好。

蘑菇湯好喝嗎?

好喝。

我有一點兒喜歡你了,我會努力忘記凌哥哥的,阿成,你願意娶我嗎?

我願意。

蘭茵,對不起,我好像……真的……回不去了……

大紅花轎,白馬遊街,洞房花燭,白頭偕老。

蘭茵……

“阿成,”趙起感覺攙扶之人幾乎全身靠在他的身上,心脈氣息虛浮無力,他與藺月如在一起久了,也多多少少懂醫術常識,傷重外加心神消耗過多,生命在迅速的流逝。

“阿成,阿成……你堅持住!”趙起抱住緊閉雙目的人,“阿成……你堅持住!”

周庚與趙凌,聽見船艙裡急切的呼喊,腿腳中箭,他們站不起來,努力的往船艙爬,見趙起半抱着宮成,毫不節制的哭的昏天黑地。

阿成……

趙凌渾身冰冷,他忽然想起來,亂箭涌來的最初的那一剎那,是宮成擋在他身前,那根箭,是宮成爲他擋下來的。如若不然,依着宮成的武功,怎麼會讓那箭正中心臟要害處?

他努力的扶着柱子爬起來,蹣跚着靠過去,摸上宮成冰涼的手腕。

阿成,醒醒。

阿成,你醒醒啊!

趙起猛地推開趙凌,“阿成他死了,被你害死的,這分明是陷阱,你難道看不出來嗎?你幫鄺承宗打敗樑軍,你以爲他能保你嗎?他也要殺了你,殺了你啊!”

趙凌摸了摸眼睛,全是水。

“如果你早早的回頭,如果你早早的交出玉璽回頭……是你害死了阿成,阿成他就快要成親了,就快要當父親了,你對得起師父嗎?師父他只有阿成一個兒子,你讓他老人家怎麼接受這一切!”

師父……

大船緩緩靠近,終於停了下來。

鄺承宗跳下船,看滿船狼藉,剛剛射箭的船靠過來,上面跳下幾個弓箭手,爲首的跪下行禮。

“誰讓你們動手的!”鄺承宗一腳踹過去,把跪着的下屬踩在地上。

“凌公子忽然命令開船,而且,他們在船上說,要綁趙公子回樑國,屬下……”屬下含糊回答。

“他開玩笑的,你聽不出來嗎?我不是說動手之前要你們傳信給我嗎?我不是說要等我傳回信號給你們,你們才能動手嗎?來人,給我把他帶回去,嚴刑拷問,究竟是誰!是誰指使他這麼做的!”

鄺承宗快瘋掉了,是他命令人看着趙凌,如果趙凌非要離開,寧可殺了他也不許他走,但必須他親自確認再動手!他在城樓上,看見三船圍上,就心想不妙,忙登船駛向湖心,可接連的暗號阻止,竟然沒有人聽他的命令。

還好,趙凌沒事。

“快,先止血!”走得匆忙沒帶御醫,好在屬下里幾個懂醫術的,鄺承宗急急忙忙走向趙凌,“阿凌,我不是……”

“信不過我。”趙凌毫無表情的望着天,“怕我走。”

“我沒有……”

鄺承宗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人是他的人,而且是隻聽他命令的暗衛,不只是哪裡出了狀況,造成今天這樣的慘事。

趙凌把頭偏向一邊,有沒有,已經不重要了。

幾天後,趙凌聽到鄺承宗的審問結果,那個傳信號的人,第一次出任務,急於求成,想要功勞,便聽風就是雨,錯把他們的玩笑話當真,以爲趙凌要離開,就傳信號給三個早就準備好的船,放箭射殺。之後鄺承宗發出停下的信號,他知道做錯了,害怕緊張到沒看見,癱軟在地,沒有發令收住。

胡說八道。

他要親審。

鄺承宗沒有攔他,自那天之後,趙凌就像變了個人,曾幾何時的張揚傲慢的少年,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吃飯,睡覺,吃飯,睡覺……周而復始。

十天後,趙凌從大牢出來,頭頂烈日是那般刺眼。

曾幾何時,薛家軍與聯軍打過一場轟轟烈烈的仗,有個聯軍的士兵死在戰場。戰場上死的人太多,甚至沒有人留意他的名字。可士兵有個青梅竹馬的小弟,在戰爭結束後返回家鄉,陰錯陽差的被挑選到鄺家暗衛營中。

然後,他碰見了趙凌。他恨死了趙凌,偏偏皇上對他偏愛有加,言聽計從。他想,當年若是趙凌不接手薛家軍,薛家軍就不會反,那場與聯軍的戰爭,就不會打,他的哥哥,就不會死,是趙凌,害死了他的哥哥。

但他什麼也不能做,直到他得到了這個機會。他故意改動了暗號,把鄺承宗原本停止的暗號,錯誤的傳成了繼續不要停的暗號。

酷刑之下,他全都招了,趙凌從沒有這麼恨一個人,他幾乎把能想到的刑法全都給他用了一遍,直到看着那人奄奄一息,才覺得自己在做一件多麼無聊的事。

一刀,他把那人的頭顱砍下來。

每天的噩夢,還是宮成一箭穿心的影子。

趙起帶着宮成的屍體走了,卻忘記了拿走鳴泉弓。趙凌把鳴泉弓掛在牀頭,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多了一件事,看着弓發呆。

鄺承宗敲敲門,兩個月,趙凌一直這樣,他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已經第四批刺客了,煩死了,當我的大牢是吃白飯的嗎?我買米也是要花錢的。”鄺承宗故意開玩笑,這些日子樑國的江湖組織玄烏閣不斷的派出刺客,試圖要殺趙凌,都被他活捉關起來,“有個女的,長得挺漂亮,不過一口一個趙凌王八蛋,似乎跟你很熟的樣子,你要不要去看看?”

趙凌擡擡眼,說了聲好。

就這也把鄺承宗高興了半天,趙凌終於迴應他的話了。

清霽國的大牢很狹窄,走幾步就能看見盡頭。

趙凌披着個深黑色的斗篷,幾乎與夜色融爲一體。他看見瑟縮在大牢一角的女子,身體不由的顫抖。果然……是小師妹。

微微隆起的腹部,

“打開。”趙凌讓牢頭打開鎖,回退所有人。

“趙景明。”

趙凌什麼也沒說,重重跪倒在地。

高蘭茵緩緩站起來,今天那個自稱清霽國皇帝的人來見她,與她解釋了半天,趙凌完全不知道,怪就怪他,暗殺也衝着他來,此事怪不到趙凌頭上。她不想聽,再多的理由,也挽不回他丈夫的性命。

“趙景明,我恨你!”

高蘭茵給了下跪之人狠狠的一巴掌,“是你害我的孩子沒有了父親。趙景明,你給我記一輩子,因爲你,我的孩子沒有了父親。”

趙凌一句話也沒說,安靜的跪在原處。他從懷裡摸出匕首,高高舉起,遞給高蘭茵。

許久許久,沒有動靜。

趙凌站起來,轉身離去。高蘭茵回身,門沒有鎖,地上閃閃發光的一條長弓。

鳴泉弓。

她來的目的就是這個。

樑帝退位,趙起登基,國號靖安,這一年,是靖安元年。宮皇后當了太后,發誓要滅了清霽國。趙凌的罪過被大肆渲染,亂臣賊子的故事衍生出無數個版本,還妄想殺死他的大哥,然後揮軍北上,用伏天陣與天命爲禍衆生。

靖安帝選擇了沉默,每天批閱奏摺,與滿朝文武商定天下之策。洛溢匆匆回了漠北,不知爲何。樑國除了漠北軍,近百萬的大軍集結在清霽國國境,燕國作爲友好鄰邦,也提供了糧草作爲支持。

鄺承宗只有兩條路可以選,逃跑,或者投降。

“要是有伏天陣就好了。”他與趙凌抱怨,趙凌最近經常回去城樓上轉轉,讓他有那麼一點點希望。

“伏天陣,我要帶進墳墓。”趙凌依舊是這句話。

“你有沒有想過,清霽國敗了,將來怎麼辦?我是爲了護你,護寧秋墨才,才變成現在這樣。”鄺承宗不願承認自己賭錯了。

趙凌把玩着手上的扇子,那還是楚公子送他的東西,他一直帶在身邊,以後大概就用不上了。

“趙凌,你想想辦法,我怎樣都好,但滿城百姓要如何?若他們像對待寧國一樣對待我們……”

“不一樣,”趙凌把扇子扔給鄺承宗,“大戰消耗無數財力,樑國國庫早就空了,如今全靠烏家勉強支持,你清霽國在聯軍中出力不多,積攢的財力依舊雄厚,正巧可以做樑國最堅實的復興之力。清霽國商貿發達,你手下也是能人輩出,尤其是經商理念,是樑國一直以來薄弱欠缺需要學習的東西。趙起他是個明君,能看得見這些,對宮太后集結兵力圍攻清霽的事,他遲遲不表態,是在等你的決定。你給他需要的,他定會善待清霽國民,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你讓我投降?”

“與其夾縫求生,顛沛流離,不如選擇強者依附。清霽國史上,亡國之君那麼多,不差你一個。清霽投降,鄺氏爲侯,世襲爵位,封地上你有自治的權利,百姓生活習慣不會受到太多的影響。”

鄺承宗打開扇子捂住臉,“趙起真的會把清霽國,原封不動的給我當封地?”

“這得你爭取,你手上的籌碼可不止這些。”

“還有什麼?”鄺承宗掰掰手指,數不出來。

“我。”

……

趙凌聽見洛溢的房間裡,傳出花瓶掉地上的聲音,“夠了,先是把罪責推給戰亂,之後又把罪責推給一個死人!”

哎,那個花瓶他見過,值很多錢。

本來與他無關,但自從立志做洛王妃後,他可是洛王府將來的主人,這些都是他的家產,被宮思小朋友胡亂摔,心疼啊!

宮思推門跑出來,把趙凌當成空氣完全無視,騎上馬呼呼的如風一般消失了。

“洛溢,追不追?”

洛溢吹了個口哨,小三三不知從哪裡鑽出來,他騎上馬背,伸手把趙凌勾上來,千里馬撒開腿跑的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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