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出招很快,但卻不是想要他的命,大概是要留個活口捉回去慢慢審。明九一面要應付他的攻勢,還要留意別鬧出太大動靜,沒幾下就落了下風。
且他的武器雖然厲害,卻只適合近身使用,不像那人手裡的長劍,隔着老遠就在他前胸劃了一條長長的口子。
大概是被逼急了,明九開始豁出一切逼近對方,枉顧身上的劍傷越來越多,男人最終還是用鐵扇鉗制住了敵手。
一掌劈在對方脖子上,被打暈的人從房頂滾落,帶着一堆瓦片嘩啦啦全都掉了下去。
明九留了活口,卻也給自己留了禍患,他行事高調,武器也和人一樣。那把扇子一出就知道是他,順藤摸瓜,便能找到崔府了。
夜涼如水,不知爲什麼,他沒有直接去回稟崔鈺,而是選擇了更遠的金仙觀。
大抵是怕自己死了,那個小道姑就要做一輩子道姑了。
萬安這一夜睡得極不安穩,好容易睡着了又想喝水,觀裡不比宮中,沒有那麼多伺候的人,她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水,忽然聽見廊上有動靜。
緊握着明九留給她的小刀往門邊走,沒幾步手心就滲出了汗,正要換隻手,門卻忽然被打開了。
小刀哐啷一聲掉在地上,男人直接摔在了她腳邊。
“萬安,別出聲。”
張大了嘴要喊,熟悉的聲音入耳,竟叫她生生把那聲救命嚥了回去,“明九?”
這纔回過神來,急急忙忙把他扶起來,手上滑膩膩的一片,比汗水要多得多。萬安藉着夜色一看,才發現他渾身都是血。
“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淚珠子連成了串,明九想幫她擦一擦,手擡起來又放下了,怕血污弄髒了她的臉。
“別哭,死不了,都是皮外傷。我就是想來看看你。”
忙乎了半宿才幫他包紮好,他確實沒有說謊,只是流了那麼多血到底虛弱,男人的臉色蒼白,賴在她身上不肯起來,“你那個哥哥也太胡鬧了,居然跟鬼上牀,枉你在這兒吃苦受罪,他倒好,只想着王朝傾覆。”
臉紅了一下,可看在他受傷的份兒上萬安也沒說什麼。
“我倒是聽人說過他和那個風塵女子的事情,只是沒想到他那麼癡情,連對方死了都還惦記着。”
“他府上養了方術士,估計就是那些人幫他維持着那女人的魂魄。你可得好好感謝我,要是沒有我,你一輩子都得在這兒祈福。”玄宗爲了守住江山連嫡出的女兒都豁出去了,等到詛咒解了,她就是自由身了。
“詛咒是你妹妹下的,你們家自己解不是天經地義麼,幹嘛還要我謝你。”
“欸欸,我本來想給你個臺階,你以身相許報答我,我就勉爲其難接受,但既然你這麼不願意,那我就不管這爛攤子了,沒得受了一身傷,差點兒連命都搭上。”
“我......”萬安沒想到他竟是這麼打算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也不知是該應下來還是該拒絕。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嫁不嫁?”
“嫁!我嫁......”
“這就對了,來,親一下。”
礙於他身上的傷,萬安一動都不敢動,生怕自己不小心碰着他。
明九也不動,既不摸她也不抱她,唯有那張嘴像是長在了她身上似的,一路親下去,惹得她輕嚀出聲,又沒着沒落,只能將手指掐進被褥裡。
“諾兒,你在上面吧,自己動。”咬在她耳朵邊小聲吹氣,明九笑得極壞,一邊解着腰帶一邊道,“我剛上了藥,可不能劇烈運動。”
“你.....”萬安的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咬着脣拒絕,“我不,我怎麼能在上面。”
“怎麼不能,乖,”捏着她的胳膊將她提到了自己身上,明九眯着眼,“坐上來。”
萬安覺得這一次比之前每次都累,她的腰都要折了,也不知他從前都是怎麼做到的。半睡半醒的時候,只覺他小聲在自己耳邊嘀咕了一句,繼而門被打開,天光露了進來,男人輕手輕腳地出去,離開了金仙觀。
門關上之後,萬安便沉沉睡了過去,想着今天的早課她定是起不來了。
剛到府門外便看見明七,男人身側是一輛馬車和那個貼身侍婢,月白哭得眼睛都腫了,可對方卻一點都不心軟,執意要把她送回洛陽老家。
“七哥這麼捨得,是不是七嫂逼你的,其實你可以把她養在外面的。”嬉皮笑臉地笑着,但明七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他受了傷。
“快進去吧,糾纏了一宿?”皺了皺眉,沒想到對方竟這麼難纏。
“怎麼可能,我剛從金仙觀回來,去看了看我的小道姑。”
“呵,你還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跟盛王比,我這可不算什麼,七哥,李沐家裡養了只鬼。”
崔鈺聽見那些事情的時候,眉頭幾乎擰成了一團,他從未聽過那麼荒唐的事情,從前戲文兒裡的書生都是被鬼騙着採陽補陰,哪裡有上趕着和鬼在一起的。
“看樣子這個盛王是真的喜歡她。”搖着扇子,冥魅大抵能將故事還原了,按照原來的計劃,李沐應該是要繼承皇位的,之後爲了這個勾欄女子失了民心,江山傾覆。
可沒想到美人計裡的美人愛上了這位殿下,情願一死違抗命令,也要護他一世安穩。
事情常常就是這樣,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玄宗一輩子不近女色,宮裡只得惠妃一個,想要把禍水誤國這件事的可能性降到最低,爲此連兒子也管得嚴嚴的,卻沒想到最終反倒激得李沐存了反心。
還是借詛咒的名義,假於他人之手。
“可惜呀,好好一幕大團圓,就因爲玄宗棒打鴛鴦,把本來已經解了的詛咒又給續上了。我的人都反水了,他們竟還想利用我,真可惡。”
“你不知道麼,我們凡人大抵都是如此,自作聰明,總以爲能鬥得過命,其實有時候,來者不拒,以退爲進,纔是抗爭命運的最好方法。”
崔鈺言畢,外面忽然有人來報,“盛王殿下來了。”
夫妻倆相視一眼,俱露出淡淡笑意。
“來者不拒?”
“以退爲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