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繞過圓桌, 盯着他顫聲問道：“你沒有證據說卡丘卷軸是假的。”
老人搖着安樂椅，嗓音依然沉穩而沙啞：“小姑娘，你有證據證明它是真的嗎？”
帝姬語塞, 半晌纔出聲：“我的確沒有辦法證明, 你也說的沒錯, 把希望寄託在一本書上面, 是很愚蠢, 但除了這個，還有其他辦法嗎？找科研人員去研製殺死喪屍的辦法？這件事世界政府做了多少年了，可是一直在殺喪屍的, 只有賺取高利潤的獵人公司。”
語調越說越激動，到了最後, 簡直變成了指責。只是怎麼做沒有用, 所以她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這些, 但是現在對着一個陌生的老人，卻說出了心聲。
或許是這老人身上有神秘的光環, 所以才讓她覺得有線索可尋。
“這世上的確有卡丘卷軸，但是裡面記載毀滅喪屍，拯救世界的方法，卻都是假的。”老人驀地睜開眼，“你知道上卷描述了地球遭遇喪屍侵襲, 而下卷是什麼嗎？”
帝姬氣息微頓, 看着他, 生怕漏掉了一個字。
“下卷記載的辦法, 是外星人從銀河系趕來, 利用宇宙輻射，殺死了喪屍病菌, 人類得以存活。”
帝姬一怔，強笑着搖頭：“不可能會是這個辦法，不可能。而且，你怎麼知道下卷的內容？”
老人笑了起來：“因爲，卡丘卷軸出自我的手裡。”
帝姬這下徹底怔住了，愣神盯着這個年過花甲的老人，他說的那麼認真，簡直要讓她相信了，可她沒有辦法接受自己尋找了那麼久、將全部希望寄託在上面的東西就這麼化作雲煙。
老人又繼續說道：“卡丘卷軸是一本書，自然有它的出處。我當年寫這本書的時候，還沒有喪屍，只是根據瑪雅人說的末日傳說，才自己杜撰了這件事。直到喪屍出現，我才發現跟我二十年前所寫的，是那麼吻合。時間、地點，都是一樣的，甚至第一波喪屍被政府剿滅，動物啃食，造成第二波喪屍出現，也全被我寫對了。連我自己都覺得詫異。”
帝姬似乎想到了什麼，愕然：“你是先知異能者？”
老人語氣稍顯疲倦：“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每一個親人離我而去，我都有預感。我所做過的每一件事，我都知道結局。就連你來，我也知道，遲早會有那麼一個人，爲了卷軸而出現。”
帝姬剛低沉的心，又恢復了，聲音微微起伏：“既然你是先知，那你所寫的宇宙輻射，也一定會出現！”
老人搖搖頭：“寫完上卷之後，因爲我妻子去世，所以下卷，是由我兒子代筆。他是研究外星生命的狂熱者，所以我並不認爲那是真的。”
帝姬問道：“那你呢？你難道一點預感也沒有？”
老人似乎想了很久：“有，這個世界，終會得到救贖。但是我不知道救贖的方法。”
帝姬失望地垂下眸子，人生總是這樣，希望到了面前，又突然飛走了。世界最後能得救，但是又是哪一年。沒有大概的時間，就如同沒有希望般。
“小姑娘。”老人又說道，“你難道沒有想過，第一隻喪屍，是從哪裡出現的嗎？找到病源，或許就找到了毀滅喪屍的辦法。”
帝姬心頭一顫，這句話提醒了她。任何病都會有出現的地方，即使是曾經讓人聞之色變的天花，也被撲滅消失在這地球上。
“這件事，科學家早就該發現了，但是我不知道爲什麼他們從來不往這方面尋找線索。”
2023年，第一隻喪屍出現，政府將他們絞殺。後動物啃咬屍體，變成喪獸，襲擊人類。第二波喪屍出現。
第一隻喪屍出現的地方，在哪裡？喪屍的人類真身是誰，他又是怎麼感染到屍毒的？
找一個不知道是否存在這世上的東西來拯救世界，倒不如找到根源，將它斬斷。
帝姬向老人道了謝，臨出門前又回頭問：“我從這裡出去之後，遇見的第一個、第二個、第三個人，是誰？”
老人朗聲笑了起來：“你在懷疑我不是卷軸作者？”
帝姬毫不隱瞞：“我不能這麼輕率地相信一個陌生人。”
老人眼裡多了幾分讚賞：“你出去後，會見到一個你看不到的人，她會從左邊距離你三米的地方，朝你腦袋開槍。第二個遇到的，會是一羣人，一羣帶槍但是對你沒有威脅的人。第三個是個每天數錢但錢卻不是自己的女人。”
帝姬點點頭，轉身出門，開着綠毛從這死巷子裡出去。
聽到遠去的車響，老人又合上眼，搖着那安樂椅：“第四個，是可以爲你而死，但最後卻不得不被你殺死的人。”
開車出去，帝姬準備去雅格鎮。
那個裝載了世界政府、S公司、X公司這些世界巨頭的雅格鎮。從這裡去，又是半個月的車程。不過有希望，總是好的。
現在她要做的，是補充食物和水源。
找到一間超市，帝姬下了車，剛要進去，就見超市玻璃上隱約印着一個人的影子。眼睛微縮，蹲身抽出短刀，朝左邊拋出。
吃痛聲傳來，古兮已經顯現出原形，詫異地看着帝姬：“你怎麼看得見我？”
話說完，帝姬已經到了面前，用槍指着她的腦袋，冷笑：“問上帝去吧。”
“不要殺我！”古兮驚叫一聲，見她食指真的往後壓，冷汗落溼了脊背，“你殺了我，翟霄會恨你的！”
帝姬微微一頓，這一猶豫，就見古兮眼睛閃過一絲狡黠，極快地一閃，又不見了蹤影。
帝姬沒有開槍，也不擔心她敢再來。古兮不笨，被她用槍指了腦袋一次，至少短時間內不敢再出現。
進了超市，帝姬往櫃檯看去，竟然沒有收銀員。
“帝姬。”
一擡頭，就見那五個獵人正推了三大車的東西過來：“原來你沒走啊，我們以爲翟霄帶着你逃命去了，哈哈。”
帝姬淡淡一笑：“多虧你們拉電閘及時。”
“只是幫個小忙而已。”獵人們又衝櫃檯喊，“結賬。”
櫃檯下一個腦袋擡了起來，是個中年女人，她又往外面看了一眼：“嚇死我了，剛纔還以爲有人要在外面打槍戰。”擡眼看到帝姬，驚訝了一聲，下意識看向她的手裡，見她沒拿着槍，才鬆了口氣。
帝姬現在已經相信那個老人，的確是先知。卡丘卷軸，的確沒有必要再找。
“你們準備去哪裡？”
獵人們回答：“該回公司拿錢了，這一路我們殺的喪屍不少。”眼神又倏地黯然，“夥伴也死了不少。”
帝姬安慰了他們幾句：“你們公司在哪？”
“雅格鎮。”
帝姬點頭，沒有告訴他們自己也準備回去。就像是個圈，所有人都在不同地方出發，但是中途可能會碰面，也可能會回到同一個圓點。
跟獵人道別，帝姬進超市囤糧，當走到飲料那裡，見到一排排的酸奶時，思緒又飄飛了。
第一次見到翟霄，他就是笑的沒心沒肺。
一直到最後也是。
帝姬臉上有了淺淡的笑意，伸手拿了三排酸奶。走到菸酒櫃子，又拿了幾包煙。她默默嘆氣，翟霄的煙癮戒了，她反而喜歡上了香菸的味道。
結了帳出去，打開車門把東西甩進去，就聽到有人哎喲了一聲。
車裡有人，帝姬臉上一僵。
“帝姬，你告訴我，你的一股蠻勁是從哪裡來的。”
看到那探出來一臉無賴的嘴臉，帝姬臉又冷了：“你在車裡做什麼？下去。”
翟霄偏偏不動，雙手環抱在前，就差沒翹個腿，悠然說：“你是我女朋友，當然是跟你一起去遨遊世界了。”他又無比嘆息地說，“我不但可以幫你開夜車，還可以幫你劈柴升火，也能幫你暖牀，你沒理由要我滾。”
帝姬惡狠狠地盯着他，進了車裡，擡腳要踹他，就被他反壓過來，擒住了手。
車裡狹小，被他這麼一壓，兩人身體緊貼在一起。
翟霄看着在身下掙扎的帝姬，苦不堪言：“你再動，我就扒光你。”
感到他身體起了反應，帝姬這才老老實實地不踢他：“我不想再跟你扯上關係。”
翟霄一點也沒猶豫：“我想，就算是扯上一輩子的關係，我也願意。”他低頭在帝姬脣上摩挲着，開口說，“帝姬，我愛你。我決定賴你一輩子，你甩不掉我了。”
的確是有那麼一瞬間，帝姬想跟他坦白，但是理智還是戰勝了這種感情，到了雅格鎮，離S公司和X公司都這麼近，她不能讓一隻具有研究價值的喪屍和她一塊出現。她要做的事，很危險，她愛他，所以她不能讓他陪着自己一起冒險：“我不愛你了。”
翟霄問她：“真心話？”
“真心話。”
翟霄吻了吻她的額頭，又吻了眼睛，一路吻到脖子，帝姬終於忍不住問道：“你要做什麼！”
翟霄答道：“我也想看看，你有沒有心。”
帝姬看着他的眼睛，第一次離的這麼近看他，忽然發現他眼裡的神色，一點也不輕佻，即使說着輕薄的話，也見不到開玩笑的意味。相反的，很認真，認真到讓她更加下定了決心：“我不愛你了，不愛了。”
翟霄的身體僵硬，鉗制她身體的手，終於慢慢鬆開。坐直了腰身，自嘲地笑了笑：“原來我這麼不討人喜歡，傷心了。”他這次連看也不看帝姬，自言自語着，“不過沒心的人怎麼會被人傷。”
帝姬看他念叨完這句，推開車門的時候，又忍不住後悔。
啪。
車門關上，帝姬還在發愣。
這一關，就好像是一輩子都不能再見面了一樣。
翟霄，到底還是走了。
她不是一個人，但是現在的她，寧可選擇一個人。雖然無法保護最重要的人，但是她可以在危險來臨時，推開最重要的人。
臉上漾開一抹疲倦而又豔絕的笑意，帝姬已經握住方向盤，踩了油門，揚塵離開這充滿背叛和信任的雪北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