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7年, 深秋。天氣越來越冷。
幾人沒有帶厚實的衣服，從古樓鎮出來，沿途也沒有其他的小鎮可以添置衣物。翟霄和可莫倒是沒有問題, 帝姬也沒有覺得很冷, 就是素紗每天晚上睡覺時冷的直哆嗦, 就差沒把帝姬當暖水袋一樣抱着了。
地圖上下一個小鎮還沒有那麼快到, 素紗乾脆每天窩在綠毛裡不下來, 就算是翟霄逗她外面有好玩的好看的，她也不肯下車。
“下一個小鎮是什麼？”翟霄伸了個懶腰，偏頭問道。
“雪北鎮。”
素紗在後座打了個哆嗦：“一聽就是個很冷的地方, 帝姬前輩，我們能不能繞道？”
“不行。”帝姬說道, “只是名字冷, 即使不去那裡, 越往北走，也還是會那麼冷的。”
“哦。”素紗可憐兮兮的應了一聲, 吸了吸鼻子，又問可莫，“可莫，你不冷呀？”
“不冷。”
帝姬看了看可莫，還是一件薄薄的長袖衫。他是喪屍冰寒體質, 一般的冰凍根本不會有感覺。她倒是奇怪素紗總是像樹袋熊那樣抱着他手臂, 難道一點也沒有察覺麼。
她收回視線, 見翟霄也穿的單薄, 抿了抿嘴, 還是忍住了沒有問他。從古樓鎮出來已經過了四天，這四天裡帝姬儘量不跟他有過多的對話。越是跟他有交集, 心裡就越不安。那天她先出手救的，是可莫。
翟霄這幾天倒和往常一樣，他的心思，帝姬豈非一直都猜不到。
那獵人的車隊總是遠遠跟在他們後面，不知道是同一條路線，還是在尋求保護。只不過他們識趣的很，不走近打擾。
又是一個月圓之日。
中午開始，翟霄和可莫的臉色就開始變了。這次跟以往不同，因爲素紗在旁邊。帝姬開車快了些，想找片樹林，晚上拖住素紗讓他們進去。雖然素紗對現在的他們沒有一點敵意和威脅，但是誰又能保證她看到他們真身時會發生什麼。
帝姬不能冒這個險。
翟霄見她飛車般，笑了笑：“我想起過山車了。”見帝姬沒有答話，凝神握着方向盤。視線收了回來，閉目休息。
到了下午，素紗也發現了可莫的不對勁，輕輕搖了搖他的手：“可莫，你不舒服嗎？”
可莫悶應了她一聲：“沒有。”
素紗狐疑的看着他，手探上額頭，冰冰涼涼的，忙探身說道：“帝姬前輩，可莫他不舒服。”
翟霄回頭笑道：“素紗坐好，小心待會被你的帝姬前輩給飛出窗外。”
素紗嚇的縮回身體，想了想又探身吃驚道：“翟霄哥哥，你也病啦？”
翟霄伸手摸了摸下巴，正色問她：“我臉色很難看麼？”
素紗點點頭，翟霄哦了一聲，又對帝姬說道：“帝姬，我病了。”
帝姬沒空翻他白眼，也沒有空閒的腳去踹他，吐字道：“都給我坐好。”
夕陽的餘暉映照在這片大地時，帝姬終於看到了樹林，飛快開車停在附近，鬆開安全帶，就見可莫臉色非常差，忙說道：“可莫，你沒事吧？”
可莫有氣無力的看了看她，臉色有些發青：“我，暈車。”
翟霄失聲笑了起來，見帝姬瞪他，只好憋着。
“素紗，跟我去找水源。”帝姬現在要做的，就是把素紗帶走。
素紗點了點頭，又看向可莫：“你們在車上休息吧，我們會很快回來的。”
見她一點也沒有懷疑，帝姬鬆了口氣。
素紗抱着塑料大水桶跟在帝姬旁邊，說道：“帝姬前輩，找到水我們就快點回去吧，好冷。”
“嗯。”帝姬慢慢走着，猶豫了片刻，問道，“素紗，你討厭喪屍嗎？”
素紗眨了眨眼：“當然討厭，難道帝姬前輩不討厭嗎？”
帝姬頓了頓：“喪屍和人類一樣，有好的，也有壞的。”
“帝姬前輩的意思是，喪屍裡面，也有不該死的嗎？”
“嗯。”見素紗默了良久，帝姬也不催問她。她早就已經預料到以素紗的性格，很難理解這件事。或許在她眼裡，喪屍全都該死，畢竟她在S公司待了那麼久，還是在堅持殺喪屍的宅休身旁。
“我不喜歡他們。”素紗忽然說道，聲音微微一沉，“我的家人，都是死在這種噁心的生物手裡。”
帝姬心裡默嘆一氣，看來，她一定要找個機會把素紗送走。如果她真的殺翟霄和可莫，根本不是一件難事。
“那如果有一天，我也變成了喪屍，素紗會動手嗎？”
素紗驚的差點摔了一跤，睜大了眼看她：“帝姬前輩，你怎麼會變成喪屍呢？”
“假設哪一天我變成了喪屍呢？”
素紗眉頭緊攏，想了很久很久，也沒有給她回答。
帝姬知道這件事要讓她選擇非常困難，但是她一定會給自己答案。
“會。”
素紗話一落，帝姬的心已經沉了下去。
“帝姬前輩救過素紗的命，所以素紗如果真的殺了帝姬前輩，素紗也會賠你一條命。”
帝姬不可思議的看着她：“素紗……”
素紗咬了咬被凍的有些紫青的脣：“如果不殺帝姬前輩，你去害了別人，那就等於是害了他們全家人，素紗不忍心。但是真的動手了，素紗也會傷心。所以就讓素紗賠帝姬前輩一條命吧。對不起。”
說到最後，素紗已經哽咽。
帝姬這才發現這一個假設性的問題傷了她多深，素紗就好像是出自淤泥的白蓮，心思雖然簡單，但是卻沒有半分邪念。她強笑道：“素紗，我只是開個玩笑，你不用放在心裡。”
“素紗一定會保護好帝姬前輩，因爲素紗不想真的有那一天。”
看到素紗認真的神色，帝姬笑了笑，保護她嗎？雖然這種感覺跟翟霄說保護自己時很不同，但是心裡還是漾起暖意：“那就麻煩素紗好好保護我了。”
素紗臉上一紅，也發現自己說的太過了，以她的力量，現在還不能完全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她猶豫了一下，擡頭問道：“如果素紗有一天也變成喪屍了，帝姬前輩會殺了素紗麼？”
帝姬搖頭，一臉淡然：“不會。”
素紗微微意外了下：“可是萬一素紗去害別人呢？”
“只要你還有一點人類的思維，我就不會動手殺你。我會努力去找方法救你，讓你變成正常人。如果到了最後都無法挽回，我纔會殺你。但是我不會賠你一條命，因爲我要用這條命，去找到解救喪屍的方法，避免讓更多的人淪落到和你一樣的命運。”帝姬輕嘆道，“至少要全力以赴過，才能安心。”
素紗眨了眨清澈無暇的眼，又陷入了沉思。
完全不同的答案，但是心裡卻覺得這種做法，或許比她的做法更好。
帝姬不期盼她能懂，這一番話她在幾年前，也不懂。在碰到翟霄後，這個信念越來越明朗。如果有一天他完全淪爲喪屍，自己會親手殺了他嗎？帝姬不敢去想，答案是會，但是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素紗的腳步忽然一頓，轉身朝樹林的方向看去。
此時月亮已經出來，染的旁邊的雲層明亮。
帝姬不安的問道：“素紗，怎麼了。”
“可莫哥哥有危險。”素紗閉目豎耳，仔細聽着那邊的動靜。
砰。
槍聲。
不是普通的槍聲，而是賞金獵人專門殺喪屍的槍聲。
素紗扔下桶要往那邊跑去，手臂已經被帝姬拉住：“別過去，危險。”
“可是……”
“你等在這裡，我過去。”帝姬見她不安，又說道，“萬一我們都走了，桶被人拿走了，我們就沒有水喝了。”
這個理由實在是很爛，但是帝姬找不到其他理由。素紗倒是恍然一聲，急道：“那帝姬前輩你快點回去，我守在這裡。”
帝姬鬆了口氣，雖然騙了她覺得不好，但是總不可能真讓她跟過去。
回到樹林附近，看到那開槍的人，正是那五個獵人。帝姬鬆了口氣，如果是他們的話，她倒不用擔心翟霄和可莫會躲避不了。如果是宅休他們，就比較危險了。
那獵人也看到了帝姬，招手喊她：“帝姬。”
帝姬走過去看了四下，沒有異樣，雖然有喪屍的氣息，但是卻離的很遠，看來他們早就已經進了樹林了：“我們在那邊找水源，你們看到喪屍了？槍聲老遠就聽見了。”
“看到有影子在樹林鑽來鑽去，先開槍威懾一下。”
“哈哈，你是怕他們過來襲擊你吧。”
“大爺的，你剛纔沒開槍？”
“我就開了一槍。”
“五十步笑九十九啊。”
帝姬見他們喧鬧起來，又看了一眼樹林，很安靜，沒有隻是現在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該想個法子拖住素紗。她對獵人們說道：“我們去找水源，一起？”
“一起吧，我們也沒多少水了。”
幾人折回去時，素紗卻已經不見了，只留下一個空蕩蕩的塑料桶在地上。
有喪屍的氣味。
帝姬忙跑過去，地面上有一些液體，凹陷的泥土很深，不是普通人能留下這種足跡。
素紗被喪屍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