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綠毛終於開進了卡其鎮。
這座小鎮已經完全沒有了生命的跡象，甚至連喪屍的氣味也不強，估計是掃蕩之後就去下一個小鎮了。
帝姬開了兩條荒涼的街道，見到警察局，才下了車。她回頭看翟霄，發現他臉色有些蒼白，皺眉問他：“你別告訴我你病了。”
翟霄笑了笑，更顯得蒼白無力：“今天是不是十五？”
帝姬看了看自己手錶，調換到舊曆，點頭說：“是。”
“噢。”
見他沒有再說話，帝姬往警察局走去。裡面人去樓未空，看來他們走得很倉促。不過這也正是帝姬想要的，她走進檔案室，掃視了一眼字母排列，找到Y字列的檔案，拿下來時，已經鋪滿了塵灰。
她皺眉撣着上面的塵灰，被嗆得咳嗽幾聲。她一頁一頁找着那叫榆木的名字，如果沒有，那就是翟霄騙了她，所謂的第一個流傳出卡丘卷軸的人，根本就是假的。那她也就有很好的理由踹飛翟霄，自己一個人上路。
聽到外面有車子經過的聲音，帝姬收好本子，走出去，就見到是前兩天見到的那隊賞金獵人。
跟那天所見的不同，透過敞開的車頂看去，他們一行人疲憊不堪，而且身上有血跡，之前是七個人，現在已經變成五個了。
只怕是遇見喪屍了。
他們本來無神的開着車，見到帝姬，似乎認出了她，停下車來朝她招手：“嗨，妞，你男人呢？被喪屍吃了嗎？”
帝姬對這種打招呼的方式有些厭煩，但是他們這麼一說，她才注意到，翟霄已經不在車子內了，或許是去別的地方溜達去了。她收回視線，見到三個獵人走了過來，朝她說道：“不如你跟我們走？我們保護你。”
帝姬站在原地沒有退後，定定的看着他們。獵人常年在外面，有時候連續半年都碰不到一個有活人的小鎮，也碰不到女人。他們眼裡的□□，已經暴露了他們心中所想。
她心裡只有一個想法，他們如果再靠近，就一槍崩了他們的腦袋。
“帝姬。”
聽見那聲音，帝姬倒有些失望的把手從槍身上縮了回來。
那幾個獵人一見翟霄，立刻失望了，但也並不會去強搶，一旦讓公司知道，會被剝奪賞金獵人的稱號，他們不會笨到去爲了一個女人浪費了自己的大好前途。不過聽見這個名字，終於有人回過神來。
“帝……姬？！鑽石獵人帝姬？”
帝姬見他們一臉愕然的模樣，沒好氣的瞪了仍是笑意滿滿的翟霄。那幾個獵人已經往後退了幾步，看向她的手臂，果然有紋章。
“原來是S公司的皇牌獵人。”
“世界公認的鑽石獵人。帝姬，你不是已經脫離了S公司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帝姬瞥了他們一眼，拿着本子往綠毛走去，說：“想去哪裡是我的自由。”
獵人們一聽，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爽朗的笑起來：“早就聽說帝姬是個冷美人，果然又冷又刁蠻，我喜歡。”
帝姬聽得反了胃，上了車就立刻發動，翟霄鑽了進去，車子就立刻絕塵而去了。
“看來獵人行業的人都認識你。”
“你剛纔去哪裡了。”
“找煙。”翟霄拋着手上的香菸盒，偏轉腦袋問她，“你抽菸嗎？”
“不抽。”
“那你喜歡聞香菸的味道嗎？”
“不喜歡。”
“噢。”翟霄只好把煙放好，如果在她心情欠佳的時候抽，自己一定會被她扔出去，“我打賭，那些人一定會跟在你後面。”
“爲什麼？”
翟霄笑了笑：“因爲他們害怕。你也看到了，他們現在只有五個人，身上也都是血跡，一定是在路上遇到了喪屍喪獸。他們沒有能力保護自己，但是又要繼續執行獵人任務，碰到了你，就好像冬天被凍的垂死的蛇遇見了太陽一樣，就算是要被熱死，也總比冷死的好。雖然你很兇，但是至少比喪屍溫柔多了。”
他說的的確是有道理，但是帝姬可不樂意又多了條尾巴，她不是聖母，沒有必要也沒有義務去保護不相關的人。
等拐過了街角，帝姬將車停了下來，繼續翻找那叫榆木的老人。翟霄在一旁看着，沒有說話。過了不久，見街道慢慢走出一個人來，已喚了她一聲：“帝姬。”
帝姬擡起頭順着他的眼神看去，瞳孔微微一縮。
那緩慢走在街道的，是一個小女孩，喪屍。
她的臉色慘白，已經看不到一點血色，兩隻眼睛的瞳孔也已經渙散開了，髒亂的頭髮披在破舊的白色連衣裙上，就好像一個恐怖的幽靈在這朝陽下行走。
“姐姐，你見到我媽媽了嗎？”
心底的聲音涌現，帝姬腦袋猛地疼起來，雙手捂住雙耳，差點痛得要叫出聲來。她有些驚慌的看着那個慢慢走近的小女孩，雙眼忽然被翟霄捂住，將她摟住，在耳邊說道：“沒事，帝姬。”
“沒事，只是一個普通小女孩，睡一覺就沒事了。”
似乎是有什麼力量在遠方飄來，帝姬漸漸覺得昏沉，好像真的覺得沒事了。眼前柳暗花明，小橋流水，那是姥姥的家。她發上戴着一朵粉色小花，跟夥伴們在山上跑着跳着。
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帝姬從夢境中醒過來的時候，雖然夢中明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但是差點就不願意醒過來了。她長長嘆了口氣，知道自己剛纔被翟霄給催眠了。她看向一旁的翟霄，問道：“那個小女孩怎麼樣了？”
“催眠後讓她離開了，只不過她走的方向，是那一隊獵人的方向，應該會碰上。”
“爲什麼不讓她去的別的地方？”
“她是隻低級喪屍，只會咬人吃人。如果是中級的，我會讓她走。”
帝姬動了動嘴脣，沒有反駁他。如果是成年的喪屍，她或許不會有半秒的猶豫立刻射殺。那個小男孩喪屍的陰影，還纏繞在她的心上。她似想到了什麼，自嘲的一笑：“你果然是個高級催眠師，連我都能催眠。”
翟霄笑說：“能催眠意志型異能者，我十分榮幸。只不過剛纔的你，意志比普通人更脆弱，只用了五秒鐘就把你催眠了，不是我厲害，只是你的意志被打開了一道缺口，我趁機鑽進去而已。”
帝姬默了半晌，她知道自己的弱點，所以她寧可自己碰到的是一羣喪屍，也不願意是一隻小喪屍。
“你爲什麼那麼怕她？”
帝姬心頭顫了顫，過了許久才說：“我在S公司的最後一個任務，是去圍剿兩萬只喪屍。在此之前，我一直覺得所有的喪屍都是可惡可殺的，直到我從那個屠殺場出來，見到一隻小喪屍。他明明沒有要傷我，可是我們卻還是殺了他。看到他的眼神，我就想起我弟弟，或許我弟弟也曾這麼哭求過，但是也被人給殺了。我不能原諒自己，不能……”
話說到最後，帝姬的身體又忍不住顫抖。翟霄停了車，攬着她，輕撫她的背，說：“這不是你的錯，他或許是神派來救贖你的，如果不是他，你不是還待在S公司繼續做個屠夫嗎？”
帝姬拽着他的衣袖，指甲幾乎透過單薄的白襯衫陷進他的肉裡去：“我不能原諒自己，我忘不了那個眼神……”
翟霄知道此時的她已經聽不見一點安慰，輕拍着她的背，在耳邊細語，卻已經催眠不了她。懷中的人抖得厲害，根本就不像是那個冷豔的鑽石獵人。
“帝姬，你是什麼星座的？”
還沉浸在痛苦回憶中的帝姬，突然聽到這個問題，從他懷裡直起腰來，看着他眨了眨眼：“唔？”
翟霄沉吟半晌，說道：“聽說有些星座是有雙重性格的，我看你很像，忽冷忽熱。不過我忘了是哪個星座了，以前明欣經常在我耳邊嘮叨，有手機嗎？查一下？”
帝姬盯着他半晌，吐字道：“你去死。”
這裡離城鎮還有一段距離，天快黑的時候，車子又進了森林裡。帝姬看了看那已經破舊不堪的路牌：石鼓林。
從樹林裡穿過的路，都不會修得太寬敞，而且這裡的路已經被喪屍踩踏得不成樣子，就算是裝甲車有六個大而厚實的輪子，坐在車子裡也並不舒服。
偏偏翟霄還要哼歌，氣一上一下，調子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聽得帝姬耳朵都要起了繭。終於是忍無可忍了：“不要再唱了。”
翟霄笑了笑：“常聽點音樂，心情也會好的。”
帝姬白了他一眼：“音樂！”見他臉色越來越白，乾咳兩聲問他，“你沒事吧。”
“沒事。”翟霄長長吁了口氣，腦袋歪在車座上，看着外面斜陽漸散的天色，說道，“我要下車。”
“幹嘛？”
翟霄湊近了些，在她耳邊吐氣道：“人有三急，你要陪我一起去嗎？”
帝姬把他一推：“自己去。”
翟霄笑了笑，開車門下去，望了一眼已經完全落下的夕陽，伸了個懶腰，往樹林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