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諾看着許陵樂的表情,無奈地搖了搖頭,樂兒,明明就是心軟了,爲何還要裝出一副鐵石心腸呢?
許世良那個自私鬼怎麼肯自己扛下所有的錯,這件事許陵樂確實從中作梗了,不是爲了置許家所有人於死地,而是爲了救活他們。
就像方纔,若是真的那麼恨的話,何必要請太醫呢?又何必親自來一趟呢?
“姐姐。”許安昌一聲喚,讓許陵樂停下了腳步,從小到大都是被稱呼‘喂’的,突然之間變了,還真是不太習慣。
許安昌顯得有些扭捏,“我是說母后太后……那個,燕雅她……”
許陵樂頓了頓,許安昌會問及許燕雅實在是在她的意料之外的,她回頭看了許安昌之眼,只見他有些侷促的紅了臉。
“你問她做什麼?”
“她……”許安昌說之前特意看了一眼他夫人的表情,然後才小聲說道:“她畢竟是我的女兒,既然許家的人流放,那麼燕雅……”
如果是方纔還是意料之外的,那麼現在就是吃驚了。沒想到許安昌還會惦記着許燕雅這號人物。
“你不是從來都不在意許燕雅的生與死嗎?”許陵樂冷聲問道。
“許安昌,你還在想着那個小賤人?!若不是她也有份,咱們只要分了家了,至於被貶爲庶民嗎?”二少夫人揪着許安昌的耳朵,恨聲說道。
“放手!我……她……”許安昌不知道怎麼答話了,“她只是一個孩子,這個時候又……我是她父親,怎麼能扔下她不管?”
這一刻,許陵樂是羨慕許燕雅的,無論她以前耍過什麼心機,犯下什麼錯事,最起碼,她至親的人還想着她。
“別想了。許燕雅是所犯之罪是後宮的事兒,前朝的事兒結了才輪得到,先顧好你們自己吧。”
許安昌琢磨了一會兒,眼眶有些紅了,然後突然的跪了下來,“母后太后,草民不求別的,只求處置燕雅的時候,給她個痛快,別讓她再受罪了,來世,去投一個好人家。”
許陵樂大概怎
麼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會在將軍府看到這種感人至深的一幕。言諾陪在她身邊,很明顯的能感受得到她情緒的變化,也許,這一天給她的衝擊太大了。
“我答應你。”許陵樂淡淡地說道。
許安昌沒想到許陵樂會答應的這麼痛快,有些喜出望外,卻聽許陵樂繼續說道:“你跟我進來。”
許安昌愣了一下,見許陵樂已經進了屋子,只得硬着頭皮進了去。
“坐吧。”許陵樂徑自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然後說道。
許安昌點了點頭,顯得唯唯諾諾。他不過就是個紈絝子弟,但是遭逢鉅變,一夜之間,他變成了這個家裡主事的人。
“我答應你是因爲你終於有了個做父親的樣子,如果你想補救,一切都還來得及。這個家裡,只剩下你一個男丁,大夫人以後的生活,你家裡的夥計,還有容婉,都要靠着你了。”
許安昌沉重的點了點頭,就好像是一瞬間長大了一樣。“我知道了。”
“你從前的那些個荒唐事我也不想再提了,你媳婦兒是厲害了點,但是到底心是向着你的。記着,你已經不是許家的三少爺了,也沒什麼資本在人家面前顯擺,好好的顧好家纔是最重要的,你也不想,讓許燕雅的事情重演吧?”
許安昌搖了搖頭,他當年年紀小,一時貪玩,初嘗禁果,卻不想便有了許燕雅,直到人家討上了門,才知道自己做了父親。以前凡事都有母親幫他善後,如今,都要靠他自己了。
“安昌,你如果還去賭,那麼這個家的每一個人都會死在你手上,明白嗎?”如果你還去賭,那麼我這麼費勁的保下你們的命便毫無意義。
“父親和大哥,我能去見見嗎?”
許陵樂搖頭,“別做無謂的傻事,即使是大夫人說什麼都要見,你也得攔住了。我保得住你們一次,不見得能保得住第二次,你明白了嗎?”
“姐姐……”許安昌只是混蛋了點兒,但是還不至於笨。
許陵樂不是想告訴他自己出了多少力,只是想
告訴他是時候肩負起他的責任了。
“家產定是全部沒收了的,我在你們要是的地方已經置辦下了一個院子,我給你一筆銀子,你就中規中矩的做點小買賣,只要你不去賭坊不去青樓,老老實實的,哪怕是賠了也會有貴人相助的。”
許安昌低着頭沒有看許陵樂,就這麼認認真真的聽着,他從來都沒有和這個只比自己大幾天的“姐姐”好好說過話,如今姐弟倆坐在一起,卻是一個說教一個聽,這第一次,也許也是最後一次了。
“還有大夫人,她歲數大了,該補身子的吃食你都別給少了,到了地方之後什麼東西該去哪兒買自然會有人帶着你。這些你都記下來了嗎?”
許安昌還是悶悶的點了點頭。
說完了正事兒,許陵樂也不知道再多說些什麼了,姐弟倆就這麼僵持着。
最後,覺得尷尬的許陵樂先站了起來,“哀家要回宮了,以後的路,你們自己好自爲之吧。”
“其實你從來都沒有想趕盡殺絕的對嗎?”許陵樂還沒等走到門口,許安昌突然開口問道。
許陵樂的身子一顫,嘴脣動了動,竟無言以對。
“不然姐姐方纔也不會給母親請太醫了。”
許陵樂嘆了口氣,“我能做的都做了,方纔這些話你就爛在肚子裡便是了。別忘了,你們許家害我至此,我又怎會輕易原諒呢?”
“可是不管怎麼樣,至少我們保住了命不是嗎?”許安昌也站了起來,然後有些吞吞吐吐的說道:“姐姐,謝謝你……”
許陵樂對着門,不自覺的揚起了嘴角,這一刻,她覺得如釋重負,所有的仇恨,就這麼散了,簡簡單單。
“沒離開之前,若是府裡有困難,就是找你二哥吧。不管怎麼說,他都姓許,有些責任,他是逃不掉的。
回宮途中,許陵樂看着夕陽漸漸地落了下去,嘴角卻慢慢的彎了。
言諾瞧見了,問道:“可是放得下了?”
許陵樂笑笑,“其實,早就沒有那麼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