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陵樂聽着他有些嘲弄的語氣,突然有些心軟。她又何嘗不是這樣?沒入宮時,府裡的人是如何待她的,等她回門的時候又是如何待她的?
言英怕許陵樂不答應,接着說道:“我知道我這是有些異想天開了,可是我…”
“我怎麼才能相信你?”許陵樂打斷他的話,問他道。
言英眼底閃過一絲興奮,“你只需宣佈我的死訊,這樣,世間便再也沒有言英這個人。我會帶着望月去江南,離開這裡,從此不入京都。”
許久,許陵樂才嘆了一口氣,“這番話,爲何不與言諾說?”
言英黯了眸子,因爲他拉不下臉,放不下自尊。他寧願與許陵樂這個外人說這一切,也不願意在自己的親弟弟面前揭開自己的傷疤。
“我可以放你出去,可是有些事兒也想讓你知道。謀反的罪名不是幾個人說項就能翻過去的,他是想過做皇帝,可是他從來都不曾想要了你的性命。”
“你是說…”言英臉色微變,雖然心裡一直這麼想的,可是現在聽知情人說出來卻是另外一回事。
“他一直敬你是兄長,你在這兒的居所也是他安排的,望月能進來也少不了他的幫助。我不願意多事,只是不想看他做了這麼多卻還要被人誤解。”
言英這時竟覺得有些苦澀,“所以遺詔…”
“遺詔是真的,這纔是言諾真正願意退讓的原因。”
“我懂了。”言英點頭,這麼簡單的道理,他怎麼會一直想不明白。
“若是直接宣佈你的死訊,恐會與人口實,這些天門外的守衛會寬鬆些,你且讓人去長公主府傳話就是了,就說病重了,要回府邸休養。”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許陵樂頷首,“剩下的,攝政王會去安排,你且安心吧。至於你府裡的人…”
言英瞬間心提到了嗓子眼兒,這般做到底是有些自私的,若是許陵樂要處死他的家人,他死
都不會答應的。
許陵樂看着言英的表情,“噗哧”一下笑出了聲,“想什麼呢?你竟然也會有怕的時候,就算是我答應了,言諾也不會答應的。”
“我且要與你打聲招呼,你的嫡親子女斷不能優待了,有了長公主撐腰,以後也是個麻煩。就貶爲庶民吧,你覺得可好?”
言英沒有拒絕,他知道許陵樂說的沒錯,他的嫡子天添若是有了長公主的“悉心教導”,以後也免不了興風作浪,對皇帝始終是個威脅。與其如此,倒不如早早的斷了他的念想,尋謀別的出路了。
他神色有些複雜的看着許陵樂,早已沒有了最初的那種心高氣傲,“爲什麼願意幫我?”
許陵樂只是低頭笑笑,“一個落魄皇子,一雙恩愛璧人。你且當哀家多管閒事吧。至於你出去了之後的事情,哀家會託與攝政王打點。你若心中當真有愧,就好生對待望月,別多生事端就是了。”
許陵樂回了未央宮,剛命人準備好膳食,言昱就來了。
“給母后請安,母后吉祥。”
許陵樂點點頭,招呼言昱坐下。“別多禮了,坐吧。你倒是會趕着飯點兒,剛置備好你便聞着味兒來了。”
“是母后拿捏得準,兒臣自愧不如。”言昱也笑着打趣道。
許陵樂幫他佈置好飯菜,遞過去之後輕放下碗筷,嘆氣道:“昱兒,你可是怪責哀家?”
言昱手上一頓,“兒臣不明白母后的意思,還望母后明示。”
“哀家縱然不是看着你長大的,也終究是看顧了你這些年,你心裡是怎麼想的都寫在臉上了,哀家若在看不出來你心裡不高興,豈不是白活了這一遭?”許陵樂看着眼前的言昱,心裡的無奈更多了幾分,這孩子本就敏感,小小年紀便揹負着天下已是不容易,偏偏他那不成器的孃親還整日唉聲嘆氣的,不用言昱,連她自己見了就覺得煩。
“兒臣不敢。”言昱也趕快放下手裡的碗筷,弓着
腰站了起來。
到底還是個孩子,掩不住心裡的情緒。許陵樂摸了摸他的額頭,“敢不敢和想不想是兩碼事。昱兒,母后知道你怪我,怪我將你血親的舅舅流放邊陲,母后也不說都是爲了你好。這事兒,等你坐穩了皇位,明白了這宮廷裡的人情世故,自然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如今母后同你說這番話,是不想咱們母子心生嫌隙,你是個聰明的,現在外邊兒有多少人死死地盯着咱們,等着咱們犯錯呢。至於你孃親那邊兒,心裡怕是也嘔着氣呢,不是太過火的條件哀家也應下了。”
言昱頷首,“兒臣明白了,多謝母后教誨。”
許陵樂看了看言昱的反應這才放下心來。皇帝雖然還小,可是有的事情若是現在說不開,只怕以後更加麻煩、更加棘手。安恭太后絕不會就這麼嚥下了這口氣,所以事端怕是免不了的了。再者言英的事兒也不過是一個小插曲,現在最緊要的便是眼看着就要迫在眉睫的科舉了。
對於許陵樂和言諾這樣的,根基還不算紮實的,也就只能等着這回的科舉來抓寶了。這蘇朗她許陵樂是用定了,可是這文官上來卻不好做文章,雖然最後定版拍案的還是她,可是這中間的許多環節卻是她所辦不了的、預料不到的。
而且說白了,他們也需要家世普通的,一來是因爲他們咱們還撼動不了世家大族的心裡建設,二來則是因爲家世普通的、若是有了上進心就比較好操控。朝廷內外、上上下下已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盯上了這塊肥肉,若是用得上是最好的,若是用不上,哪怕是養在府裡給個閒缺兒將來也是要感恩戴德的。畢竟現在對於這些寒門的秀才們來說,知遇之恩是大如天的。
許陵樂還正在想着,瀾清便有些猶豫的跑進來報道:“主子,攝政王來了,咱們見,還是不見?”
瀾清的猶豫是因爲前些日子許陵樂對言諾的態度,加上現在瑾瑜又不在,所以她得格外的警惕,這麼晚了,要避嫌不是沒有道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