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過節,四里八鄉的百姓都過來趕集,自發地聚集在娘娘廟周邊的一處空地上,賣着家裡自產的土儀,倒騰點針線布匹之類的小玩意,熙熙攘攘,倒也熱鬧。
逛了一會兒,瞧見有個小食攤,趙頂天道,“六姐,咱們吃點東西再走吧。”
“肚子餓了吧?”安寧笑道,“那就先吃飯。”路已經打聽好了,不太遠,天黑能到山下的小鎮就行。
尋個位置坐下,老闆忙笑着上前來招呼。
趙頂天道,“老闆,隨便上兩個小菜吧,咱們吃了好趕路。”
“好咧!”老闆介紹道,“那就來個黑木耳炒肉和清炒馬齒莧如何?木耳是山裡長的,肥厚着呢,豬肉是今早現殺的,新鮮得很,這馬齒莧才長這麼點長,嫩得很哪!”
“那行,就這兩樣吧。”趙頂天笑道。
廚子在後面麻利地炒了菜,.老闆盛了兩碗米飯一起端上來,“兩位先用着,不夠再叫。”
吃了兩口,趙頂天奇道,“六姐,你幹.嘛不吃肉?這木耳炒肉秀很好吃啊,你別老省着顧我!來!”他挾起一塊肉就要往安寧碗裡放。
安寧皺眉閃開道,“我是真不想.吃,瞧着怪膩的,倒是這青菜爽口。”
“你那脾胃還沒好?要不到了鎮上找個大夫瞧瞧?”
“哪有那麼嬌貴的?去買幾粒山楂丸吃吃便好。”
趙頂天把青菜推到她面前,“那你多吃點青菜吧。”
飯後結了賬,買了一點乾糧備用,兩人走不多遠,便.經過娘娘廟,從敞開的大門裡看到許多女子在內參拜,香火極旺。
趙頂天笑道,“六姐,你也去拜拜吧,保佑你早日找到.姐夫。”
安寧心中一動,便道,“好啊,你要一起進去不?”
趙頂天搖頭道,“裡面全是姑娘,我就不進去了,在.門口等你。”
安寧自進去了。
小廟不大,二門.裡供着個不知什麼女神,下面跪了一地的女子。安寧拈了香,誠心誠意的跪下祝禱一番。拜完後,安寧忽覺得腹中一陣刺痛,便問了茅房方向,尋了過去。
出了後門,是一片小樹林,茅房就在對面。她剛走進,就瞧見前面有一男一女在講話,怕驚擾人家,想想還是暫時頓住了腳步。
男子背對着安寧,作漢人打扮,體態修長,牽着匹黑馬。那姑娘可以看到個側面,約摸十七八歲,模樣俊俏,與尕月今日的着裝類似,但衣飾紋繡更加精美,一看便知心靈手巧。
只聽那姑娘道,“你,你真的要走了麼?”
男子道,“是的,阿朵姑娘。謝謝你們全家這些天對我的照顧,在下銘感於心。”
原來這姑娘叫阿朵,安寧忽然想起,不知她是不是尕月口中那個喜歡上過路客人的阿朵姑娘。
阿朵姑娘低下頭道,“真的,非走不可嗎?”
男子道,“真對不住,在下還有要事在身,非走不可。”他的聲音不高不低,溫柔又充滿磁性,讓人聽了說不出的舒服。
阿朵姑娘猶豫了半天,方咬着脣道,“你今晚,今晚就不能留下來麼?”
男子輕輕嘆了口氣,“阿朵姑娘,你又聰明又美麗,現在一定有很多英俊勇敢的小夥子在等着你,你又何苦爲了一個過路人耽誤時光?”
安寧覺得肚子痛得有些奇怪,是她從未體驗過的,此時此地,卻只能摳着樹幹使勁忍着。
阿朵姑娘已經泫然欲涕了,“世上的花有千百朵,可我中意的卻只有那一個。”
男子沉默半晌才道,“可惜這朵花只在鏡中,比不得任何一朵真實的花。”
阿朵姑娘從懷裡掏出一雙鞋墊遞給他道,“這,這個送給你。”
男子搖了搖頭,“我不能要。”語氣雖輕,卻異常堅決。
“爲什麼?”阿朵姑娘含淚的眼睛望着他,掩飾不住的濃濃失望。
男子道,“因爲這,不是我能要的。”
阿朵姑娘的眼淚終於決堤,轉身跑開了。
男子望着她的背影微嘆一聲,牽着馬往外走去。
忽然傳來一陣悽美的歌聲,“太陽落坡四山黃,唱起山歌送哥哥,哥哥要走慢慢走,妹妹眼淚溼衣裳。”
安寧只覺得腹中越來越痛,似有千刀萬針在刮似的,身上冷汗直冒,她站立不住,靠着樹軟軟的倒了下來,這是怎麼了?
“啊……”她忍不住呻吟起來,她想叫趙頂天的名字,卻疼得怎麼也喊不出來。只有最簡單的單音節,“啊!”
“咦?”男子正欲離去,忽聽見後面有動靜,回頭望去,才瞧見已然倒在地下的安寧。
男子忙牽着馬又走了回來,扶起安寧道,“這位姑娘,你怎麼了?”
安寧費力地睜開眼睛,她緊緊攥住這人的衣袖,好半天才費力地說出,“救我!救我!”
男子向四周張望着,“有人麼?有人可以來幫忙麼?”卻沒有人應他。見安寧痛得話都說不出來,他顧不得避嫌了,一手挽着馬的繮繩,一把抱起安寧,就向廟門口走去,大喊道,“這位姑娘有家人在麼?有麼?”
衆人紛紛聚攏過來圍觀,卻無人識得。
男子急得不行,又高聲叫了幾遍,“有人認得這位姑娘麼?”
趙頂天在門口等着,瞧見個賣枇杷的小販,他見安寧胃口不好,便買了幾個枇杷給她開胃。剛挑完付了錢,忽見廟門口那兒一陣騷亂,一個男子抱着個婦人在大聲嚷嚷,他把枇杷裝好,也擠上前來。
“六姐!你怎麼啦?”趙頂天看清後,大喊着撲上前去,安寧痛得臉都扭曲了。
男子瞧了他一眼,“你是她家人?就你一人麼?”
趙頂天的臉都嚇白了,“是呀,我是她弟弟!她,她這是怎麼啦?”
男子道,“我也不知道,方纔見她在林中倒在地上,便帶她過來。她是犯病了麼?”
趙頂天道,“六姐,她,她沒病啊?”
男子把安寧交到趙頂天手上,“你快帶她看大夫去吧。”他的手從安寧身下一抽出來,卻赫然發現上面已經沾染了不少血跡。
“六姐,六姐你怎麼了!”見了血跡,趙頂天更慌了神,眼淚都掉下來了。
安寧已陷入昏迷之中。
男子見此,也嚇了一跳。又見趙頂天不過是個小孩子,根本沒什麼主意,便對着周圍的人羣問道,“這兒哪裡有大夫?”
圍觀中有人道,“大夫可要到山下拾回鎮裡纔有。”
“這女人怕是犯急病了,得趕緊送到山下去。”
趙頂天哭道,“各位大哥大姐,你們幫幫我,幫幫我,送我姐姐下山吧!”
男子對趙頂天道,“你們家在哪裡?可還有家人麼?”
趙頂天嗚咽道,“我們,我們沒有家,沒有家人!”
男子想了想,把安寧抱回自己的手上,對趙頂天道,“我帶她先走,你跟在後面,到山下的鎮子裡,去大夫家打聽我!”說着,抱着安寧翻身上了馬,往山下衝去。
趙頂天一面哭,一面跟在後面跑,開始還瞧得見馬,很快這馬就跑沒影了,他心急如焚,恨不能肋生雙翼,飛着跟去。
男子一手拉着馬繮繩,一手託着安寧,眼見她裙上的血跡越來越大,又着急,又怕馬顛着她,不敢跑太快,很快汗就溼透了衣襟。山路崎嶇,仗着馬匹神駿,跑了一個多時辰就進了拾回鎮。
他一見了人就問道,“請問哪兒有大夫?”
“前面有家保康堂,那裡有大夫。”路人給他指了道。
男子二話不說,提馬衝上前去,很快便到了藥鋪跟前,他跳下馬,抱着安寧就衝了進去,大叫道,“大夫,大夫快來!”
一個小徒弟迎上來道,“怎麼啦?怎麼啦?”
男子道,“我也不知道!她流了好多血!”
小徒弟一瞧安寧的半幅裙子都快被血染紅了,也嚇了一大跳,衝到裡屋大叫道,“師傅,師傅!快出來!不好啦,要出人命啦!”
很快,聽見裡面踢踏踢踏地傳來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五十來歲的老郎中趿着鞋就跑了出來,“人在哪裡?人呢?”
男子把安寧抱到郎中面前。
郎中瞧見安寧身下的血跡,一把抓起安寧的手,摸了摸脈,大驚失色道,“她這是小產了!快,送到裡屋去!跟我進來!”小跑着在前面領路,讓男子把安寧抱到了一間乾淨屋裡,放在牀上。
郎中轉身就對小徒弟吩咐着,“快去請你師孃過來!”然後對這男子道,“她是不是吃了什麼?是突然這樣的麼?”
男子急道,“我也不知道,見到她時就這樣了!”
郎中跺腳罵道,“哪有你這麼粗心的相公!”他拉着這男子出來,一指廚房道,“趕緊的,你去生火!燒水,多燒些熱水來!”
男子愣了愣神,似乎想分辯什麼。
這郎中踢了他一腳,急道,“叫你去你快去呀!象根木頭似的,想你老婆孩子死啊!”
男子的臉色微變了變,但終於忍住,進廚房燒水去了。
很快,小徒弟領着箇中年婦人從裡面跑了出來。
郎中見了她道,“夫人,有個婦人小產了,你在裡面照應,我去開藥!”
郎中夫人拉住他道,“燒水沒有?乾淨帕子、香灰都準備了沒有?”
郎中道,“水她相公燒去了,別的還沒弄!”
郎中夫人道,“那你去開藥。”她轉身對夥計道,“你先去拿乾淨帕子毯子,再廚房鏟些香灰來,看看那人水燒得怎樣,燒好了趕緊送來!”她進了小屋,把門簾放了下來。
很快水燒開了,香灰也送來,郎中在前頭抓了藥煎好了,自送進來,郎中夫人端着吹涼了些,趕緊灌安寧喝下。
“孩子保住了嗎?”郎中夫人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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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仁八卦:不好意思,今天出去小逛了一下,更新晚了,一小時後再上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