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天,你快放開我,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對我,是對皇上的大不敬。”劉海被捆綁吊在木柱上,從最開始的趾高氣揚到最後的低聲下氣,整整被周亦折磨了一夜。
“周亦天,你放了我吧,我能說的都說了,皇上送嚴公子出關,是爲了讓冷紫邪給他醫治眼疾。”
“皇上還說了,讓你放心,嚴傾城一定會安然無漾的回來的。”
“劉將軍,你還是省省力氣吧,周將軍睡着了,你別喊了。”一旁的侍衛也覺得劉海是冤枉了,但又能怎麼辦,他們的直屬上司是周亦天,他們只能好心勸告。
劉海已經聲撕暗啞了,雙目無神的盯着漆黑的天幕慢慢的變得通明。
“小蓮姑娘,王爺有請。”伙房內忙碌的小蓮被一名侍衛請走。
推開書房的門,冷紫邪神色淡漠的坐在椅子上,看見小蓮進來,略有些關切的問:“他吃東西了嗎?”
“從昨晚到現在,一點東西都沒吃,公子說胃口不好,不想吃。”
冷紫邪陷入了沉默,一雙眼幽冷的盯着地面,眉宇間掛着一絲憂慮和低惱,嚴傾城是想以絕食來抗議嗎?
小蓮見他不說話,有些心急的問道:“王爺,公子的眼疾、、、”
“他對我這麼冷淡,你讓我怎麼給他醫治?”冷紫邪有些自嘲的冷笑。
“可是,公子被送到這裡來之前,皇上從沒跟他說過,他的心情肯定不好的。”小蓮見冷紫邪說出這種涼薄的話,一急之下,忍不住把嚴傾城的苦忠說出來。
“什麼?”冷紫邪眉峰一挑,顯的很意外:“你說嚴傾城到這裡來,事先根本不知道?”
小蓮聞之色驚,當既跪下來,一臉乞求道:“王爺,現在不是爭論這個問題的時候,公子身體已經很虛弱了,他再沉受不住任何的打擊了。”
“你回去告訴他,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就來找我,我說過,一定要治好他的眼睛的,但不是在這種冷淡的情況下。”冷紫邪一擡手,冷酷的說道。
小蓮神色暗淡的退了出來,回伙房端了清粥回到嚴傾城的房間。
小蓮守在門外一夜,聽着嚴傾城翻來覆去睡不着的聲音,寂靜的夜裡,還伴有低低的哭泣聲,小蓮的心都揪緊了,公子一定很傷心吧,皇上就這樣把他送走。
小蓮沒經歷過愛情,但她此刻把嚴傾城當作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無關愛情,無關親情,只論主僕之情,如果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分開,她也一定會傷心痛苦的,更何況,公子和皇上愛的如此情深。
想到這些,小蓮忍不住泛紅了眼眶,可憐的公子,上天爲什麼要讓他多災多難,不能給他安逸穩妥的生活呢?如果一世無憂無慮,公子臉上的笑容一定很美吧。
可天不如人願,與之糾纏的,如果不是王家貴胃,如果只是像周亦天那般的綠林俠客,那公子的命運一定很好,不再受這種傷害和折磨。
“公子,你還是起牀走走吧,外面的景色很特別,很壯觀的。”小蓮微笑的上前勸道。
嚴傾城將身子轉過來,一雙漂亮的眼睛哭的紅紅腫腫,但被淚水浸過的臉,卻白的透明,讓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易碎的白玉娃娃般,美的驚心動魄。
小蓮一時看呆了去,一直以來,除了公子,她沒有見過比他更風情萬種的男子,那一顰一笑,舉手投足,總給人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
“小蓮,縱然美景再好,我也看不見。”
小蓮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有些痛恨的自責,一時看到嚴傾城那雙被淚水浸溼的美麗眼睛,竟然一時之間忘記了那雙眼睛是看不見的。
“對不起,公子,是小蓮一時失言了。”
嚴傾城撐坐起來,微微笑道:“不怪你,你跟我來到這裡,也一定擔驚受怕了。”
“公子,你還在怪責皇上嗎?”小蓮小聲的問道。
“怪他?”嚴傾城喃喃着說,神情一時走神,呆了許久,自嘲的苦笑起來:“要怪,就怪我自己。”
“公子,事情已經到這地步了,你一定要堅強啊。”小蓮心疼的勸慰。
“我知道,我不會輕生的。”嚴傾城強作歡顏。
小蓮暗暗的鬆了口氣:“公子能這樣想,真是太好了。”
“把粥給我,我喝幾口。”
經過一夜的輾轉反側,嚴傾城已經想清楚了,也許這就是命中註定的吧,遠遠的離開冷軒轅也許是好事。
人人都罵他禍國殃民,如果他的離開,能換來一世的太平,他願意忍受相思之苦。
小蓮歡喜的把粥放到他的手上,看着他一口一口的吃起來。
喝了半碗,嚴傾城就感覺到胃有些疼痛,便將粥給了小蓮:“我想出去吹吹風。”
“好。”小蓮忙將碗放下,走上前要去扶他,嚴傾城出聲道:“給我一根棍子吧,我自己出去就行。”
“公子,這裡地形不熟,還是我先陪你走一圈吧。”小蓮出聲道。
“不用了。”嚴傾城微微笑着,小蓮見他堅持,便把昨夜冷紫邪派人送來的根子交到他的手中,囑咐道:“公子,這外面是一個花園,有不少的臺階,你走的時候,要小心一些。”
“知道了。”嚴傾城說完,就敲打着棍子,摸索着出了房門,小蓮不放心,跟了出來,看着嚴傾城熟練的拿着棍子探路,似乎並沒有阻礙,便暗暗鬆了口氣,公子是個倔強的人,她也只好任他去了。
屋子外的空氣有些乾燥,混着北方特有的清冷感,嚴傾城站定腳步,猛的呼了口氣,口氣中有些秋菊的淡淡幽香。
冷紫邪前腳剛踏進院落,後腳就僵住了,他的目光順着午後淡淡的陽光,看見那清瘦的身影直直的站在花壇旁邊,身邊沒有跟着小蓮,他就一個人呆坐着。
白色鑲着金邊的衣袍包裹着清俊的身體,烏長的墨發鬆鬆的束在腦後,他不知道在看什麼地方,神情充滿憂傷,似乎在回憶,回憶着和冷軒轅在一起時的快樂,嘴角時而的會微微的彎起。
猛然的一駐眸,竟是這般安靜的畫面,冷紫邪纔有些氣沖沖的表情也漸漸的緩和下來,輕輕的邁步走了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嚴傾城思緒飄遠了,冷紫邪到了他的身邊,他還渾然未覺,直到冷紫邪的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他才輕輕的一顫,有些呆愕的朝着冷紫邪的方向擡起了頭。
冷紫邪居高臨下的看着他那雙空空洞洞的眼睛,陽光深處,是一池無波無瀾的秋水。
“一直人呆坐着在這裡幹什麼?聽小蓮說,你還不想吃東西。”冷紫邪見他渾身緊繃,便拍拍他的肩膀,把手拿開。
“這塞北的風景,一定很美吧。”嚴傾城問着,轉了轉目光。
冷紫邪聽了,不由的一聲哧笑,忽然覺得這個人有時候讓人氣的發瘋,有時候又問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話。
“想看嗎?”冷紫邪有些玩趣的問,戲謔的盯着嚴傾城的臉。
嚴傾城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後點頭:“想看。”
莫名的,他這一絲的誠實,讓冷紫邪生出了無限的愛憐,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碰碰他的臉,但伸到一半,卻見他微微的皺了眉,便索然無趣的收了回來,淡淡道:“既然你想看,那你還恨我嗎?”
“我說過,我從來沒有恨過你。”嚴傾城略有些詫愕的回答。
“不,你其實是恨我的,只是,你不肯承認。”冷紫邪有些偏執的說。
嚴傾城的眉頭皺的更緊了,半曬沒說話,冷紫邪才發現自己又把氣氛給破壞了,便輕笑一聲:“行了,難得你肯跟我說話,我也不追究你對我是恨還是愛。”
“多謝王爺。”嚴傾城有些欣慰的吐了口氣。
“既然你想謝我,那麼,就以身相許如何?”冷紫邪把驚寸拉大。
嚴傾城的表情悠的一僵,似乎一時沒聽懂,但彷彿又聽懂了,顯的有些緊張。
“瞧把你給嚇的,如果我真想要你,也就不會等到今天了,我有的是下手的機會。”冷紫邪半開玩笑的說着,故意在嚴傾城的臉上撫了一下。
嚴傾城咬了咬脣,一時之間,似乎不想答話。
“傾城,你知道我的個性,我想要的人,是一定要得到的,我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冷紫邪盯着嚴傾城,準備把話先說明白。
嚴傾城的神情顯的更加慌張,眸子胡亂的轉動着,他沒想到冷紫邪竟然說這種話。
“冷軒轅把你送過來,他就該有心理準備,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冷紫邪的人了,我允許你的心中還有他的一席之地,但我不希望再看見你對他癡迷不悟。”冷紫邪略有些冷酷的要求着,言詞帶傷。
嚴傾城的手緊緊的捏在一起,良久才點點頭:“我知道。”
“希望你真的知道,我對你的耐性夠久了。”冷紫邪說着,彎腰在嚴傾城白晰的臉頰上輕輕的親了一口。
如蝴蝶沾花,蜻蜒點水一般,
嚴傾城想躲,卻發現躲不開,只能默然接受他強勢霸道的愛意。
“請給我一些時間。”嚴傾城垂眸說道。
“一個月以後,你若還不肯給我答案,我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我也不知道。”冷紫邪語氣充滿威脅,也許,他該好好的愛他,可是他做不到,他害怕夜長夢多,害怕出現自己無法控制的局面,所以,他只能用強硬的手段來得到。
嚴傾城聽着這些話,句句刺耳,但他卻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冷紫邪皺了皺眉頭,見他許久不答話,放緩了語氣:“你放心,我現在就給你解藥。”
嚴傾城忽感心尖一陣的顫疼,他很想問出口的話,卻始終無法問出。
冷紫邪似乎猜測到他的想法,便輕嘲道:“你一定想知道楚清絕的事情?”
嚴傾城閉上眼,淚水奪眶而出,爲了自己的雙眼,他付出了那麼沉重的代價。
“我沒有殺他,是他願意救你,若論癡情,想必,他纔是最癡情的那一個,可惜,他太傻了,他竟然沒有得到過你,卻願意替你去死,這個傻子。”冷紫邪是敬佩楚清絕那雙無私的成全,但若換作是他,卻不一定能做到。
嚴傾城捂住脣,撕聲的哭起來,這兩天兩夜,他的眼淚都流盡了,此刻,心痛的顫抖,淚卻是乾的。
冷紫邪彎下腰,將他輕輕的抱到懷裡,附在他耳邊喃喃道:“別哭了,若是把眼睛哭壞了,豈不是辜負了楚清絕的一番心意了嗎?”
嚴傾城哭的暈天暗地,很快就有些氣暈,冷紫邪眉頭一皺,猛的將他打橫抱起,急步朝房間走去。
小蓮剛從房間出來,就看見冷紫邪抱着嚴傾城急步走來,心頭一驚:“王爺,公子怎麼了?”
“別問了,去打一盆水來。”冷紫邪忽然有些慌亂,也許是自己得意過頭了,纔會在嚴傾城身體虛弱的情況下大放厥詞,現在想來,有些懊悔。
嚴傾城暈暈沉沉的躺在牀上,小蓮打來了水,冷紫邪親自擰了手帕,溫柔的將他臉上的淚水擦去。
“行了,什麼都不緊要,你好好休息。”冷紫邪嘆了口氣,知道自己此刻該消失了,囑咐小蓮照顧,便離開了。
書房外面,冷紫邪看見一抹錦紅色的身影站在門口,竟然是許久沒見的夜明月。
自從楚清絕死後,夜明月就終日躲在房間裡,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此刻一見,冷紫邪倒有些意外了。
“聽說你身體不太好,怎麼沒在房間裡好好療養,跑來這裡幹什麼?”冷紫邪挑眉問道。
夜明月猛的轉過身,臉上有些難於置信:“他、來了嗎?”
“誰?”冷紫邪神色微變,忽而笑道:“你說傾城嗎?不錯,他來了,以後都會在這裡。”
夜明月臉色微微蒼白。
冷紫邪語帶警告:“別把楚清絕的死,記在他的身上,我不准你對他打任何的歪腦子。”
“我不會對他怎麼樣的,我來,其實只是看看他的笑話罷了。”夜明月面露一絲的譏嘲。
“笑話?”
“我想問問他,失去至愛的心,是不是每一刻都在疼痛。”
“啪。”冷紫邪俊顏驟變,一巴掌狠狠的打在夜明月的臉上,斥罵:“我不准你當着他的面提及冷軒轅。”
“王爺打的好。”夜明月不惱反而憂傷的笑起來,笑聲嘎然而止,夜明月的眼神透露出悲憤:“王爺是不是早就想殺我了?爲什麼不殺我?”
“我爲什麼要殺一個同病相憐的人,你走吧,去做你該做的事情,不要妄想,除非你真的活膩了。”冷紫邪嚴厲的說完,轉身進了書房。
夜明月神情頹廢,反覆念及:“同病相憐?這天底下有多少同病相憐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