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第二天,小華佗就出現在了家裡。
小華佗依舊冷着一張臉,手裡卻無比溫柔地將膏藥小心翼翼地貼在元夕扭傷的腳踝上。
“是不是假藥啊?管不管用啊?是假的我就砸你的攤兒啊。”元夕皺着眉頭挖苦道,小華佗充耳不聞,只專注於貼膏藥。
阿卜在廚房燒着粥,菜是昨天晚上做好的梅乾菜扣肉,想着今天三個人吃早餐就多煮了些。
在餐的時候小華佗也毫不客氣,嘩啦啦,阿卜和元夕沒吃幾口,小華佗已經一大碗粥滑到肚子裡。也不吃肉,光吃粥,吃完了抹一抹嘴,可憐巴巴地看着桌上鍋裡剩下的。
阿卜於是又給小華佗盛了一碗,心裡不禁想看着小小個的孩子,飯量也忒大了。
結果阿卜又沒吃幾口,發現小華佗碗裡又空了。
元夕也看着一愣愣的,這個賣假藥的喝粥跟喝水似得,誰家的小孩啊,怪不得要自己出來賺飯錢,一般人家可養不起這個小飯桶。
阿卜也不好說什麼,把剩下的半鍋粥都推到小華佗面前。
小華佗低着頭,拿起大勺子就開始往嘴裡塞粥,彷彿之前兩碗只是吃了個點心墊墊肚子。這下阿卜和元夕徹底放下了筷子,就這麼看着狼吞虎嚥的小華佗。
這鍋很快就見底了。
小華佗快埋進鍋子的頭纔算擡了起來,發現另外兩個人都一臉驚訝地看着自己,小華佗的臉徹底紅了。
“夠不夠啊?我這碗給你吧”阿卜把自己的那碗粥推到小華佗面前,語氣中帶着類似於大哥哥對弟弟的疼惜憐憫。
小華佗拿着筷子掙扎了一番,接過來又開始吃。直到把元夕的那碗粥才吞下肚,他纔算吃飽。
一番盤問之下,才知道這個小華佗年僅十歲,名叫華小堯。也是個可憐人,母親去世不到一個月,父親就另娶他人,這後母眼裡容不下他,他便被趕出家門。無奈憑着從小和父親學的一些醫術開始行走江湖,這頓之前已經有好幾天沒吃飽了。說着說着小華佗抹了把眼淚說,“我還餓。”
阿卜見不得這樣的可憐孩子,想着這粥是吃不飽的,趕忙去做飯去。元夕沒吃早飯,就把前些天買的果脯拿出來吃。
華小堯盯着眼睛都直了,但唯唯諾諾地不敢開口要。
“想吃啊?”元夕壞壞地開口。
小堯點頭,眼睛依舊盯着果脯。
“叫聲公主千歲,我就給你吃”元盈拿起果脯晃了晃。
“公主千歲,公主千歲,公主千歲”小堯連喊了三聲,聲音十分響亮。
元夕眉開眼笑地把果脯給了他,摸摸小堯的頭。“不錯。”真是沒骨氣的小孩。
先前幾天還裝的一本正經的,一臉疏離,孤芳自賞的冷麪模樣,現在給口吃的,讓喊啥都行。
阿卜自然就將這華小堯收留了下來,清出了後院的一間小倉庫給收拾出來給華小堯做了房間,每天小堯出門擺攤的錢給阿卜一半當做伙食費。但是小堯全數上繳,只求讓他永遠留下來。
元夕自然也沒意見。
如果說這個家裡有誰不歡迎小堯的話,那就是糯兒了。
以前,如果公主有十個個果脯,那麼公主吃七個,它吃三個。現在,公主有十個果脯,那麼公主依舊吃七個,兩個給華小堯,只留一個給糯兒。所以,糯兒是不喜歡小堯的。具體表現爲,不讓小堯抱它。
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家裡三人一狗都換上了新衣裳。一個在家接寫信的活,一個在外算命,一個幫人看病。每個月的收入大概就有八百個銅板。足以養活這一家子。
元夕當初藉口說是去行宮避寒,實則是出走。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沒想到居然無人發現她在行宮,她一遍遍的告訴自己,我不是不想回去,只是還在和皇姑賭氣,另外也算是幫父皇體察民情了。嗯!再住一段時間。
小堯真是個好小孩,公主坐在門口嗑瓜子,她吐一個瓜子殼,小堯良就撿起一個放簸箕裡,元夕使壞故意吐得遠些,他也不怕麻煩地去撿起來。
原本家裡的衣裳是一週洗一次,小堯來了以後他包攬了家裡所以人的衣服,只要換下來的就洗,天天洗,天天曬,天天收。
家裡的地,家裡的牆角,家裡的竈臺,無論是哪個角落的灰塵都被他清理的一乾二淨。好像他寶貝這個小破屋子寶貝的不得了似的。
日子又平靜地過了一個月,已經到了六月底了,天氣徹底熱了起來。家裡卻又來了不速之客。皇城有名的大夫華林。
華林帶來的幾個壯漢架着華小堯就走,阿卜和元夕當然不肯,這是強行拐賣小孩嗎???袁霸天也沒這麼霸道。
這華林看着比霸天那樣的粗人要斯文的多,卻是個難纏的人。他沉穩地開口說“兩位,這是我的兒子,命叫華堯,他是不是告訴你們他母親去世,父親另娶,他在家裡被後母折磨趕了出來?”
“難道不是嗎?”阿卜和元夕一臉疑惑道。
“當然不是,他是個瘋子! 他的母親在他出的時候就去世了,他是先天瘋傻,從他嘴裡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在撒謊,兩位不要再被矇蔽了。告辭!”
“不是的!!不是的!!你們救救我! 他纔是瘋子!!瘋子啊!!”華小堯良痛哭流涕地掙扎着撲向阿卜和元夕,彷彿像是救命稻草般拼命地想要抓住。
“等等,你們等等!”阿卜覺得腦子混亂,一下子也分辨不清,伸手就要去扯住華小堯的袖子。
然而,華小堯已被幾個壯漢五花大綁地扛走了,阿卜和元夕只能怔怔地站在門口,看着華小堯眼底的希望一點點消失。
“公主......該怎麼辦”阿卜抓着元夕的手,他畢竟才十四歲,遇到這種事也會慌,家裡又沒個大人。
“能怎麼辦,你不會算一卦嘛,看看誰說的是真的!”
阿卜抹乾眼淚,跌跌撞撞地回屋子。找出三枚硬幣,閉眼屏吸。右手握拳頭,三枚銅板就在他的手心,拳頭抵住額頭,天地萬物,自然之靈,幫我一次。
卦象顯示,小堯被囚困,長久的囚困。而囚困他的人......
隨之而來的是,死亡,華小堯會死的!
“誒誒誒,你去哪裡?”元夕根本來不及追,阿卜已經跑了出去,空留下門板聲。
不對,這感覺不對。元夕也是第一次感到心慌,總感覺要出事。她將門關了關了,她朝着另外一個方向跑去,那裡是她的公主府。要快一點,一定要快一點去搬救兵。
阿卜不顧一切的跑到了華家門口。怎麼辦?該怎麼辦?不快一點的話小堯會死。
天地萬靈,再幫我一次。
卦象顯示宅子的最西北角落。阿卜繞了一大圈□□進去。內心忐忑不安。
“啊—————”還未走近,角落裡那間屋子裡傳來小堯撕心裂肺的聲音。
阿卜想都沒想就衝了進去。幾個大漢正用鐵棍敲打地上的人,那個血肉模糊的東西,一記一記,都是下了死手,一股子血腥味。
是、是小堯!地上那個血肉模糊的人艱難地睜開眼睛,努力纔看清眼前的場景 “快跑,跑......”發出虛弱地幾乎不可聞的聲音,沾滿了血的手想要去拖住大漢的褲腳。
幾個大漢手持滴血的鐵棒看着闖進來阿卜。
而阿卜喘着粗氣,抄起右邊武器架子上的刀,與他們對峙。
其中一個最高大漢手持棍子超阿卜走去。阿卜身體緊繃,愈發緊張,拼命控制自己不往後退,若是自己跑了,小堯就真的救不了了,自己怕是會悔恨終生。倒不如拼死試一試,大不了丟了這條命!
另外一個大漢攔了一下,道“僱主只讓我們殺了這個小的,可沒說要殺了那邊那個。”
高大的漢子瞥了一眼身旁的那位,眼神狠厲“這個小孩見着我們殺人,若是放他走了,他再去報官可怎麼辦,我們都要死!”
隨即高大的漢子掄起鐵棍就往阿卜頭上砸去,瘦弱的少年以刀對抗。可是纖細的胳膊如何能抵抗住高大的成人,鐵棍敲到他手臂上,阿卜一個沒握住,用來救命的刀就這麼脫手掉地上了。
元夕拼了命往前跑,她的眼睛只專注在前方的路上,她若是此刻去報官肯定是來不及的,那羣飯桶說不定還會將她扣下審問,她要回公主府去找人!母后保佑她能夠趕得上。
哎喲,元夕不留神一下子撲到在地,膝蓋摔得生疼。禍不單行!
然而,一輛馬車卻在她跟前停了下來。車上的人撩開簾子,看着滿身狼狽的元夕驚訝道“小公主?”
元夕摔了個狗吃屎,兩個手腕那疼的狠,擡起頭,看到眼前的人,然後笑了“唐星雲?!”
有救了!!
來人正是宮中掌管星移閣的唐星雲,民間傳聞爲元夕的姑母、也就是元盈長公主的男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