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卜算命攤右邊書生的信攤空了出來,沒幾天就來了個新人,拿着一個華佗再世的招牌擺起了攤,問他叫什麼,這個年紀看着比他還小的小郎中抱着手臂不理阿卜。
好嘛,不理就不理。大概這就是職業歧視?阿卜腹誹。哎,他要是能上學,現在說不定還能去考個科舉,若是考中了,那和公主的身份也不會相差這麼大。
很顯然這小華佗不是歧視他這個神棍,這個眉清目秀的小郎中對誰都特別冷淡,從不拿正眼瞧人,穿着一身略微顯大的衣服,裝成了大人模樣。臉色慘白慘白的,別說醫人了,阿卜看他自己都一副隨時撒手人寰的衰相。不過這孩子看着好幾天沒洗澡的樣子,身上倒是有一股淡淡的藥香。
今天天氣尤其好,午飯後元夕難得抱着糯兒晃悠來街上巡視,往小華佗和阿卜中間一坐,翹着腿,瓜子殼吐得到處都是。完全沒半點金鳳凰該有的樣子,活脫脫一個市井之中的潑辣小娘子。怕是她自己父皇的車駕經過也認不出來她了。
“我說你們倆把招牌收一收,在跟前放個碗,這一天的收入也比你們幹老本行賺得多。”元夕挖苦道。“要不兩個人一起賣個藝,你個什麼小華佗往前面一躺,蓋個席子什麼的,阿卜你開始哭賣身葬弟,那也比在這喝西北風好!”
阿卜聽多元夕奚落的話,早就就麻木了,也沒覺得有什麼,已經能自動屏蔽了,內心毫無波瀾。
小華佗卻瞪了元夕一眼,氣的臉都鼓成了包子,連人帶招牌往旁邊挪了挪,像是躲瘟疫一般,要與元夕他們徹底劃清界限。
“切,個賣假藥的。”元夕不屑一顧。
小華佗不理人,閉着眼睛靠着牆,像個小和尚入了定。
陽光正好,雖然沒有什麼生意,三個人背靠着牆曬着太陽,加上春風拂面,很是愜意,這日子過着也挺舒服的啊,窮人也有窮人簡單的快樂。這是元夕最近新的領悟。
偏偏有人打破了此刻的寧靜。之前的袁霸天是個假惡霸,這次倒來了個真惡霸,真惡霸名叫張莽,臉上一道疤痕從眼下滑到嘴角,嚇人的很。這惡霸是來收保護費的,阿卜從小跟着師父擺攤的時候,便要月月給他們交錢的。這會,正收到了阿卜這裡。活生生將眯着眼睛曬太陽的元夕給吵醒了。阿卜正乖乖交錢。一個月十個銅板。元夕見了,攔住阿卜,對着惡霸道“這街是你家的嗎?敢問我收保護費?不要命了。”惡霸手提大刀,一下子砍到元夕身側的牆上道“不是我家的,難道是你家的嗎?”
阿卜起身攔住惡霸,道“這位惡霸你稍微等等,我看你不要動粗的好。看你面相,父母宮不佳,家中的可有父母才辭世?”
惡霸聽了之後,臉上凶神惡煞的表情順眼消散,放下手中的刀,道“沒錯。”
阿卜湊近惡霸身邊聞了聞,有股焦味氣味,夾雜着淡淡香火味,這是鬼魂的氣味。“你、你看出什麼來了?”惡霸道。哎,這要不要同他說呢,阿卜猶豫了一下。沒想到惡霸將刀往阿卜脖子上一架。
阿卜端着手,搖搖頭“你家最近鬧鬼啊。”
惡霸一聽這話,頓時臉色慘白。錢也不要了,提着刀帶着小弟就走了。
下午沒啥生意,阿卜早早收了攤,帶着元夕回家。走到半路上,正遇上糖葫蘆小販。“公主,要不要吃糖葫蘆啊?”阿卜掏了掏全身,只湊出兩個銅板,剩下的要留着交保護費的。
“五串!”元夕道。
只夠買一串的,兩個人一路回家,分食了一串糖葫蘆。
入了嘆口巷一看,惡霸和他的小弟們正蹲在他們家門口呢。阿卜拉着元夕轉頭就跑。可是,惡霸的手下早就攔在了嘆口巷門口。
刀架在脖子上,阿卜和元夕被請到惡霸家。沒想惡霸家也是個高門大戶,一路進來亭臺樓閣,假山假水,處處彰顯着主人不凡的品味。再看看這惡霸,作爲這家的子孫,天天跑去街上收保護費,這打扮,就說是這家的護院都沒人信。
感受到了阿卜和元夕的眼神,惡霸給了他們一個要吃人的表情道“看什麼看啊,好好走路。”
兩個人被帶進一間屋子。屋子的主人正是張莽。阿卜一入內就覺得不太自在,屋子將的窗戶關的嚴嚴實實的,不透光,弄得屋內很是昏暗。空氣中瀰漫着的氣味,與張莽身上的氣味一模一樣。正是這間屋子,有東西在。
阿卜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了,下意識地拉着元夕往外走。可是這門不知道鎖上了,怎麼推都推不開。那股氣味越來越濃,讓阿卜愈發難受。
身旁張莽一腳將門踢開,三人一同衝了出去。
“你們也能聞到那股氣味嗎?”阿卜大吸了幾口氣聞到。
“當然能了!”元夕道,看着也是極其不舒服。
“我屋子裡是不是有,那種東西?”張莽試探地問道。
“說沒有你信嗎?”阿卜道。“我只是個算命的,驅鬼我不在行,你找別人吧。”說着掏出十個銅板交給張莽,算是保護費了。
“誒誒誒!別走別走!找過了,別人都搞不定!”張莽一把拉住阿卜道,像是要哭了“你就當幫幫我,我以後再也不收你保護費了。”
張莽硬是將阿卜和元夕請到廳裡吃晚飯。一桌子的菜,生烤狍肉、糖醋魚卷、金魚鴨掌、佛跳牆、杏仁佛、芫爆仔鴿、八寶鴨等等怎麼豐盛怎麼來。兩個人吃了冰糖葫蘆開胃,如今正餓着,拿起筷子,不吃白不吃。
張莽的事情聽着也很簡單。他是家中獨子,父親去的早,母親一手將他撫養大,前幾個月,連母親也駕鶴西去了。結果近日來家中怪事頻發,他的房門是忽然自己關上,很難打開,而他父親書房裡的油燈總是一到天黑就亮起來。
阿卜邊吃邊想着,怪不得幾個月不出來收保護費了。“我看你家倒也像是不差的,你怎麼跟個市井流氓一樣。”元夕本就膽大,快人快語,將阿卜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阿卜腹誹,公主,他不只是像市井流氓,他本身就是個市井流氓,還是個流氓頭頭。
“我家世代經商啊,不過我父親執意棄商從文。搞得自己年紀輕輕就病死了。所以我祖母就不讓我讀書啊。”
阿卜夾了塊肉吃着“那你母親呢?”
“我母親一直要我像我父親一般讀書,只不過我不聽罷了。”
阿卜一聽,心中有了底,道“你是不是在你母親臨死前,答應她以後要好好讀書的?”
張莽一臉驚訝的神色“你怎麼知道的?”
“房門總是自己鎖上,書房的油燈總是自己點上,這一切都很明瞭啊。”
張莽還是不懂。
阿卜吃飽了,放下筷子,你說你母親前幾個月去了,那麼你覺得你屋子裡的那什麼,會是誰呢?若是其他惡鬼,早就害了你了。
“你是說,是他母親的魂魄未去?”元夕先張莽一步反應過來。
“這樣,你這幾日不要出門,好好去你父親生前的書房讀書,看看你那房門還鎖不鎖了。”阿卜給出對策。
“我母親?”張莽驚訝道。
“那不然,你有什麼冤家最近死了嗎?”阿卜問道。
“我哪裡來的冤家,我就收收保護費,我那刀也是未開過封。”張莽道。
“那你臉上的疤是哪裡來的?”元夕道。
沒先到那張莽,伸手往臉上一擦,原本那道猙獰的疤痕蕩然無存了。
原來是畫上去的??元夕和阿卜震驚地說不出話來,這可真是隻紙老虎啊。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阿卜吃飽喝足,與元夕一道趁着天還未黑離開了張府。好了這個月的十個銅板不用交了,可能往後的保護費也不用交了。
兩個人並肩走在街上,又路過了糖葫蘆小販。
元夕一個眼神,阿卜便了然了。十個銅板,五串糖葫蘆。他拿一串,公主兩隻手分別拿着兩串。兩個人心滿意足吃着晃悠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