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坐車沈傾顏都很安靜,規規矩矩地坐在楊秘書身邊不說一句話,其實她能猜到凌太太找她幹什麼,她跟凌述揚在一起這麼久,甚至已經談婚論嫁了凌太太不可能一點都不知道,所以這一次她出現也很正常。
不過沈傾顏竟然覺得凌太太這次出現得很好也很及時,其實她心裡還是不太願意跟凌述揚這麼快結婚吧,雖然已經確定了她很愛他,也知道他現在心裡只有她一個人,但是還有太多的阻礙擋在面前,並不是說結婚了就能青夷化解的,尤其是她父親的病。
凌述揚是一個冒險家,但是她不是,她不敢冒這個危險。
只是沈傾顏怎麼也沒想到凌太太找她,事情這麼嚴重,嚴重到了讓凌太太抓狂的地步。
或許從一開始她就應該察覺的,比如楊秘書異常冷酷的態度,和難得出動的保鏢,她就應該感覺到凌太太這次找她不同尋常。只是心裡存着僥倖和爲了擺脫凌述揚的逼婚心理讓她一時大意了,只想着通過凌太太躲避凌述揚,並沒有想到凌太太是比凌述揚更危險的人物。
這次的會見不是在酒樓也不是在茶莊,而是直接在凌太太的辦公室裡。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沈傾顏感覺到凌太太特別的忙碌,拿着手機在辦公桌旁走來走去,對着對話那頭的人憤怒地指使着什麼。
連楊秘書走進來通報了她都沒有理會,直到最後對着電話裡大喊:“這事要是辦不成你們也別來見我了,直接卷着你們的包裹走人吧!”說完還把手機扔到桌子上,雙手抱臂,非常強勢的樣子。
沈傾顏第一次見到凌太太動怒,而且看她的神色,似乎真的很憤。她穿着職業套裝,50幾歲的人了身材依然很好,面上風雨猶存,即使是中老年人可在這個年紀裡她依然是最漂亮的女人。
楊秘書又說了一次:“副董,沈小姐來了。”
凌太太這才轉過頭來看着他們,她的眼神如刀,上上下下掃了沈傾顏一眼,纔對楊秘書擺擺手說:“你去準備點茶水來。”
楊秘書點點頭,就下去了,至始至終不多過問一句話,非常敬業,也非常公事公辦。
楊秘書一走,沈傾顏就覺得偌大的辦公室裡氣氛非常不對勁,雖然凌太太沒有發怒,但是不怒已自威。
她走到沙發上坐下,對沈傾顏說:“過來坐吧!”
沈傾顏儘量讓自己鎮定,很坦然地走過去問她:“凌太太有什麼事?”
凌太太擡頭打量了沈傾顏一下,那種如刀的眼神斂去了,可是當她輕笑的時候還是露出淡淡的鄙夷。她搖搖頭說:“我喜歡乾脆利落的人,但是這件事很長,還請沈小姐坐下談。”
沈傾顏盯了她一陣子,最後只得耐着性子坐下。
凌太太搖了一下茶壺,發現裡面沒水了,只能放下來,動作有點煩躁,不過幸好楊秘書就上茶了,仔細地給她們斟茶,站在一邊。直到凌太太擺擺手,她才點頭退下去。
凌太太還是沒有說話,只是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下,然後深吸一口氣,半仰靠到沙發背上。她逼着眼睛,本來是皺着眉頭的神態漸漸轉爲安詳,好像喝了一口茶就是她轉換情緒的時候,所有的怒氣都被收斂,所有的煩躁也都被她壓抑下去了。
沈傾顏注意着她的動作,才發現凌太太是這麼愛喝茶,而且看樣子喝茶應該喝上癮了的,所以心情煩躁的時候就找茶水來當做精神寄託。而且像她那樣爬得這麼高的人已經懂得收斂自己的脾性和氣勢,明明剛剛很憤怒,沒到五分鐘的功夫,她的脾氣又收斂了。
不過等她睜開眼的時候,眼鋒還是相當地銳利,淡淡地看着對坐的人,讓人無所遁形。她開口了:“既然沈小姐問起,我也不跟你廢話了,沈小姐要怎麼做才肯離開我們家述揚?”
“嗯?”沈傾顏有點驚訝,因爲這話相當地開門見山,相當地直白,直白得讓她完全緩不過神態來。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凌太太說這樣的話,並不是相當突兀了。沈傾顏皺眉說:“我是不會離開凌述揚的。”
凌太太低頭放下了茶盞,閒情氣定地說:“但是你必須離開他!而且是非常必須,半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她擡起了眼睛,眼神又向刀一樣射過來。
沈傾顏很鎮定地說:“我不會離開他的!”
凌太太冷笑,“哼,你是個強硬的姑娘,好比一塊石頭深深地埋在土裡,動也動不得。對付這樣的人,我從來不會以硬抗硬,而是拿起一把鏟子,慢慢地把它周圍的土都挖乾淨,到時候你是要孤零零地呆在這世上呢?還是主動點,自己離開這個地兒?”
“凌太太這話什麼意思?”
“你的父母、你的家人,甚至你的前途都還在我手上。我會讓你不得不離開!”
沈傾顏豁然站起來,很警惕地說:“你想對我父母做什麼?”
“只要你離開,一切都好辦!”凌太太繼續靠後沙發上,微微仰着頭不屑地看着她,那神態宛如天下已經掌握在她手中,看着沈傾顏等人像螻蟻一樣任由她拿捏。
沈傾顏沉默,想了很久,拳頭緊張的握起來,盯了凌太太一陣,終於問出來:“我想知道凌太太爲什麼這麼拼命地反對我們在一起。”
“因爲你不合適,因爲你配不上我們述揚。”
“如果凌太太還是看在出身利益這種東西而不喜歡我,那麼我不是會妥協的,真正的愛情容不得凌太太這麼侮辱!你不喜歡我的同時也是對凌述揚的傷害!”
“侮辱?”凌太太冷笑,然後搖搖頭很諷刺地笑,“當你發現凌述揚一無所有、流落街頭,甚至被自己的兄弟姐妹趕盡殺絕的時候你還會覺得我在侮辱你們嗎?你要是真的愛他,就應該幫他,而不是一味地阻撓他的前途。而且……你有什麼資格配得上他?”
聽到凌太太這麼鄙夷的話,沈傾顏的自尊心很受打擊,但是她不會輕易妥協的,只是冷硬地說:“凌述揚想要的根本不是那些東西,你從未了解過你兒子想要什麼,而只是把他當成謀財的工具,你真是一個自私的母親!”
凌太太並不因爲沈傾顏的話而憤怒,反而想看的一個幼稚的小孩一樣看待沈傾顏說:“我也不跟你廢話,總之你是離開也得離開,不想離開也得離開,真的識相的話就自動遠離述揚我兒,我還會送你一筆錢財,讓你闊卓地離開。但是你要是不聽話,我也有法子對付你,讓你體會到……除了愛情,你什麼都沒有!敬酒不吃吃罰酒,也別怪我沒提醒你!”
“凌太太若真有本事怎麼不衝着我來?難道您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人,就因爲我是一塊頑固的石頭所以不敢正面交鋒了嗎?”沈傾顏冷聲道。
凌太太卻優哉遊哉地撥了內線呼喚:“楊秘書,送客!”
楊秘書很快就進來了,請沈傾顏出去。
沈傾顏看着凌太太,很是惱火,但是也只能忍下,對楊秘書說:“不必送,我自己走!”然後出了凌太太的辦公室。
一路上沈傾顏都是很惱火,實在不明白怎麼會有這樣的母親,凌太太對凌述揚真是刻薄,從來不考慮他的感情,而只是把他當奪取財產的工具!也許凌述揚的出生並不是她出於對孩子的喜歡,而只是拿來當做爭家產的籌碼而已吧。難怪凌述揚跟她不親厚,甚至直呼她的名字。無法想象凌述揚是在怎樣的家庭里長大的,淩氏兄弟姐妹特別多,父親不喜歡他,母親也只是利用他,他在這樣的環境裡度過了童年、少年,甚至青年,難怪他對感情的事這麼極端。
沈傾顏忽然覺得凌述揚很可憐,深深替他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裡悲哀,同時也替葉萍蘭悲哀,這樣自私的母親,等老年的時候會嚐到親情寡淡的痛苦吧!
只是憤慨的同時沈傾顏也很爲她的父母擔憂,凌太太的話絕對不是唬弄她而已,她很清楚那樣的女人必定是說到做到的,尤其是在這麼關鍵的時候,凌太太不可能放過她一家。
那她應該怎麼做,怎麼做才能確保她的家人不受她的影響?
“凌述揚……凌述揚……”沈傾顏喃喃呼喚他的名字,越發地覺得這段感情的艱難了。感覺手中撮着一根線,牽連這他和她,她想和他綁到一起,又怕線繃得太緊,斷了,可是如果跟他遠離,也怕線被拉斷,抓在手中,怕哪一天一陣風吹來飄遠,連線頭都找不到。她就這麼抓着這根線,完全不知道怎麼辦。
而似乎受到她的心靈感應一樣,凌述揚忽然打電話過來,沈傾顏一看到是他的號碼,嘆息一聲就拿起來接了。
“喂。”沈傾顏先出聲。
可是電話那頭很久很久都不迴應,沈傾顏只聽到凌述揚的呼吸聲,卻聽不到他的說話聲,氣氛很詭異,於是又問他:“你在哪裡,要過來找我嗎?”
她還記得他要帶他去*的,雖然中途被凌太太打斷了一下,但是不影響時間。而她也覺得應該把自己的顧慮跟他講清楚,告訴他不能結婚,因爲現在事情更復雜了,在很多事情沒有解決清楚之前他們不能匆忙領證。
凌述揚終於開口說話了,語氣卻是很淡,很沉,似乎他的心情不太愉快,他說:“跟我去海邊走走吧。”
沈傾顏注意到他的不對勁了,問他:“你怎麼了?”
“我現在在海邊,你過來吧。在XXXX的地方,我在這裡等你。”
沈傾顏還想問什麼的,因爲覺得他的行爲太反常了,但又怕他聯想到結婚的事,就什麼都沒問了,只是應了聲:“嗯,我馬上過去。”
凌述揚就掛了電話,也沒多做糾纏。讓沈傾顏覺得更奇怪了,對着電話想了一陣,最後只得出凌述揚一定反常!不過她還是很快地趕往海邊去。
那是一個沙灘淺短的地方,視野不是最好,所以沒什麼人,只有近岸邊漂泊這幾膄小船代表漁民會從這裡上海。凌述揚一個人坐在岸邊的大礁石上,他微微向前壓着身子,把手搭在膝蓋上,十指交錯一直無規律地揉捏、擰動,似乎心情很糾結很複雜。擡眼望着大海,髮絲凌亂,眼神也不自覺地露出憂鬱的色彩。
沈傾顏走過去問他:“你怎麼了?怎麼來得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差點都找不到了。”
凌述揚對她伸出手來,沈傾顏只要牽着他的手,在他的牽引下爬上礁石,找了個地方和他坐,又問他:“你心情不太好?”
凌述揚淡淡地笑了一下,又轉頭眯眼望着大海說:“沒什麼。”
其實沈傾顏也有心事,不過在他面前,她的心思似乎沒有他的來得複雜,因爲她很少很少看到凌述揚露出這種……手足無措的神色,似乎真的發生了很重大的他都難以解決的事。以凌述揚的性格,如此雷風厲行,出了什麼事他不會坐在這裡像個猶豫的男孩一樣發呆的,而是早已經想好對策應付了,除非事件真的很嚴重,他都無法掌控了。
所以沈傾顏的眼神也憂鬱起來,眯着眼睛問他:“我很瞭解你,真的有事是瞞不過我的,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凌述揚又轉過頭來對她笑笑,牽着她的手說:“今天你是不是特別地不想領證。”
沈傾顏低頭,有些羞愧,滿腹的心事又冒出來了,糾結在心底,讓她不知從何回答。只能別過目光盯着地上的一處,躲躲閃閃沉默不答。
凌述揚還是緊緊握着她的手說:“你不必爲難了,我仔細想了一下,我們……還是先別這麼快結婚吧!”
這回換沈傾顏驚訝了,擡頭看着他,看到他不自然的笑,她更確定內心的不安了。雙手扣回凌述揚的手說:“你有什麼事,就真的說出來吧!”
凌述揚把她拉到自己懷裡,摟着她的腰讓她靠在自己肩上,然後指着大海說:“那種漁船挺有趣的,我還沒做過那種船。想不想做船,要不咱們上船去坐會兒?”
沈傾顏靠在他肩上,憂慮地說:“凌述揚,我不喜歡你婆婆媽媽的樣子,這一點都不像平時的你。你忽然說不結婚,到底是什麼原因呢,你絕對不會是因爲我猶豫了才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