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顏和凌述揚一起趕到醫院的時候,凌述揚的表妹凌語晴,也就是二姑姑的女兒已經在門口守候了,一看到凌述揚就哭,說:“哥哥你終於來了!”
凌述揚的二姑姑很早之前嫁給美籍華人,可惜離婚了,後來只帶着一個女兒過日子,沒有再嫁,女兒也跟她改了姓。而凌述揚小小就到他們家去住了,所以跟表妹凌語晴的感情特別好,凌語晴從來不叫他表哥的,而是全部以哥哥稱呼,凌述揚的二姑對凌述揚也像是對待兒子一樣。
這次見了凌述揚過來,凌語晴很孤單很激動,除了母親之外就把凌述揚當做最親的人了,所以看到凌述揚就哭,衝上來抱住他說:“哥,我不知道我媽媽還能不能渡過今晚了!”
凌述揚的表情很嚴肅,只是拍了拍表妹,然後說:“我進去看看。”
沈傾顏跟在凌述揚身邊,凌語晴第一次發現沈傾顏,不由得大驚。凌語晴是第一次見到沈傾顏,因爲她和母親是在凌天霸快過世的時候纔回國的,所以沒有看到凌述揚牽着沈傾顏的手去凌家的場景,這次見了還以爲見到了安薇兒,不由得嚇一跳。
後來凌述揚給她介紹了沈傾顏她才知道沈傾顏不是安薇兒,不過還是感嘆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像的人,並且一直帶着驚奇的眼神打量沈傾顏看。
而沈傾顏只是對她點頭笑笑,不過心裡卻有些苦澀,不過怎麼躲凌家的人還是會把她當成安薇兒啊,她很苦惱爲什麼自己長了和安薇兒一樣相似的臉。
不過由於趕着去看姑姑,凌語晴和沈傾顏也沒空多糾纏,就大步奔進醫院去。
二姑姑還在做手術,門外聚集了三三兩兩的人,凌述揚掃了一眼,只是凌家的一些不太重要的人,有些甚至只是秘書或者下屬等等。後來凌語晴傷心地對凌述揚說:“我已經通知他們了,可是還是沒有多少人過來,哥哥還是來得比較快的,有些人就算過來了也只是派秘書或者下屬來代替看望而已。我只是我母親在他們眼裡沒有什麼地位,所以他們根本不會來看。”
凌述揚只能安撫凌語晴。而沈傾顏在一旁看了,掃了掃站在門外的人,跟當初在凌天霸病房門外的人羣不能比啊,現在來看二姑姑的根本沒有幾個人。想起來的路上凌述揚跟她講的這兒二姑的一些事,二姑姑凌鳳怡在凌家內是比較另類的了,從小在國外讀書,卻不要家裡的一分錢,完全是打工掙取的,後來嫁個了美籍華人,婚姻失敗後也不回家投靠家族。因爲她在凌家佔有的股份不多,凌家的人都很不重視她,甚至把她視爲異類,根本不當她是凌家的小姐看待,不過這兒二小姐與凌天霸感情卻是挺好的。這一次回來探望凌天霸,傷心過度,也生出病來了。
不過凌述揚也說了,她姑姑從小身體不是很好,這幾年病發得厲害些,再加上他父親的死對她刺激很大,所以就病倒了。
凌語晴趴在凌述揚懷裡哭,呼喊着:“哥,我不知道母親還能不能撐過去了,醫生說很嚴重了,要是母親也沒了我不知道怎麼辦。”
凌述揚拍着她的背安撫說:“你還有哥哥呢,哥哥會照顧你的!”
“可是我不想失去母親,爲什麼母親會有這樣的病,不是說遺傳機率很小嗎?爲什麼……爲什麼……”
凌語晴一直在哭,哭得淅瀝嘩啦,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或者看到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凌述揚之後她就崩潰了,無法再忍住。
凌述揚抱着她,忽然閉上了眼睛,深深皺眉,似乎也很痛苦說:“機率再小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之前醫生說這種病的遺傳基因已經很小很小了,就算有也是不容易發作的,母親這一代也都順利度過了童年,我們這一代更是都沒有了,可是母親爲什麼到了中年還是發作了?哥,上天爲什麼這樣對我啊!”
凌述揚眉頭皺得更深,最後只是抱着她安撫說:“別哭了,要是讓媽媽看到了會更難過,她一直希望你過得好好的。”
凌語晴還是在哪裡哭。
沈傾顏在一旁看了都覺得傷感,爲凌語晴感到可憐,但是心裡也疑慮二姑姑是因爲得了遺傳病才病重的嗎?凌家有什麼遺傳病?
這時候凌家又來了一些人,對他們問東問西,凌語晴才稍稍止住哭聲,對他們解釋了一下母親的病情。一個五六十歲的,也不知什麼輩分的老年男子感慨了一下:“唉,這種事情還是發生了,本以爲凌家能擺脫厄運了,可是隔了好幾代了,還是沒法完全擺脫。”
凌述揚問了他一句:“三堂叔,之前有沒有什麼法子能醫好的?”
三堂叔想了一陣子,最後還是搖搖頭:“之前祖輩們想盡各種辦法,尋求了多方名醫還是無果,只能用基因隔離的法子,所以凌家那一陣子很嚴格控制生育的,到了你們這一代基本上是沒有了的,可是鳳怡她……誰都沒想到啊,小時候還好好的,怎麼到了中年還是發作了。”
“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現代的醫術這麼發達。”凌述揚有些緊張,緊緊地握住了三堂叔的手臂。
三堂叔還是搖搖頭,“看造化,要是真有法子,鳳怡也不會躺在手術室裡了。”
“姑姑是來不及治,她的病來得太突然。”凌述揚還想爭取。
可是三堂叔說:“述揚,這種病真的很可怕的!”
凌述揚忽然頹然地鬆開了他的手,不再追問,只是緊緊閉合着雙脣,面色很悲傷,很嚴肅。
凌語晴在一旁聽着更傷心了,只一直哭喊着媽媽。
沈傾顏只好輕輕抱住凌語晴,給予她安慰。並且看了凌述揚一眼,發現他面色不是很好,很煞白,很難過。知道凌述揚很心痛,可是懷裡又抱住凌語晴,沈傾顏也顧不上凌述揚,只能給予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後來凌家的人又來有些人,不過都是不認識的人,並且似乎來的都是不怎麼重要的人,比如凌天懿這種嫡親的哥哥都不過來,大概來的都是不怎麼爭權奪利,並且跟凌鳳怡關係比較好的族人吧。
葉萍蘭也過來了,四個太太中只有她一個人過來,她一出場場面與氣勢就與別人不同,大家都主動給她讓路。她像個女王一樣,帶着她的秘書和兩個男屬下登場,掃了一眼衆人,看到沈傾顏,面色就冷了。
沈傾顏有點怕凌太太,尤其是她逼迫了凌述揚和林憶茹訂婚,並且讓林憶茹對她父母說了那些話之後,她覺得她的立場弱很多,在凌太太面前沒有底氣,所以今天見到凌太太特別慌,有點不知所措。
凌述揚大概看出來沈傾顏的心思,就走過來握住她的手與他母親對抗,一副無論如何都不能把他們分開的樣子。這樣子是對凌太太的挑釁,不過凌述揚很鎮定,坦然自若,桀驁不馴。沈傾顏見狀,忽然覺得也沒有必要害怕凌太太,凌太太把他們拆開,甚至讓凌述揚和林憶茹訂婚也是用了卑劣的手段的,她不必覺得自己沒有立場,所以就沒有這麼怕了。
凌太太掃了他們兩人一眼,不過當着大夥的面也沒有發作,而且這時候在二姑姑手術室門口訓斥兒子也不是什麼有涵養的事情,因此她收斂了脾氣沒有追究凌述揚和沈傾顏,轉頭問凌語晴說:“鳳怡她現在怎麼樣?”
凌語晴把情況跟她說了一遍,凌太太就抱住凌語晴安慰說:“可憐的孩子,你放心,我們會盡全力救治二姑的。”
沈傾顏在一旁看着,覺得凌太太也沒有這麼冷漠,至少對凌語晴沒有這麼冷漠,大概是她要拿出一家之長的態度,或者是平時與二姑姑關係也不錯,所以纔對凌語晴這麼好吧。
大夥兒又在外面等了一會兒,至始至終凌太太都沒有離開,甚至一直是站着的,沈傾顏也很嚴肅,甚至有點焦慮。凌語晴在一位長輩的懷裡哭。
凌述揚和沈傾顏坐在長椅上,大夥兒都不說話,凌述揚也沉默不言,沈傾顏坐在他身邊,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看樣子像發呆又像是傷神。
後來凌述揚忽然站了起來,沈傾顏擡頭看着他,不明白他要幹什麼。
凌述揚淡淡地解釋一句:“我出去走走。”然後就大步地走了。
沈傾顏知道他在傷心難過,忍不住看了凌太太一眼,發現凌太太在冷冷地看着她,她覺得她坐在這裡真不合適,也不想獨自面對凌太太銳利的目光,就起身追着凌述揚去。
凌述揚一直大步往前走,沈傾顏跟在他後面喊了一聲:“述揚……”
凌述揚回頭,等了她一會兒,最後和她一起走出去。凌述揚在外面找了一座僻靜的石凳坐下,沈傾顏坐在他身邊,問他:“你怎麼了?”
凌述揚半壓着身子,雙手搭在膝蓋上,十指交叉,情緒很異常,但他只是淡淡地說:“沒什麼。”
沈傾顏伸手握住他的手,安慰說:“我知道你很難過,爲你姑姑擔心吧?但是這個時候我們應該爲她祈禱,而不是鬱郁傷神。你表妹還依靠着你呢,你不能先露出傷心的情緒。而且,我相信二姑姑會好起來的。”
凌述揚勉強地彎起嘴角笑笑,握住了沈傾顏的手。
沈傾顏遲疑了一下,又問他:“剛剛聽說你家……有遺傳病?二姑姑是得了什麼病?”
凌述揚忽然擡眼看着她,神色更慌張,更復雜了,複雜到沈傾顏都不能理解。很久之後,他忽然叫了一句:“傾顏……”
沈傾顏靜靜地注視他,等着他的回答。然而凌述揚欲言又止,想開口,但是不知道怎麼說。後來沈傾顏就說:“若不是不想說那就不說吧。”
凌述揚低頭,過了一會兒忽然說:“其實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只是這種病經過了幾代人的控制,已經消滅得差不多了,只是沒想到還有意外……”
沈傾顏嘆息:“所以二姑姑很可憐!”
凌述揚低頭,沉默了一陣子,又喚她:“傾顏……”
沈傾顏望向他。樹影下光線很昏暗,路燈的光遠遠射來,也照不清臉龐,她看不清凌述揚的臉,只知道他在默默地注視她。而後凌述揚忽然伸手過來抱住了她,把她拉到懷裡。
沈傾顏以爲他在痛苦,就回抱着他安撫說:“會沒事的。”
凌述揚沒有說話,只是僅僅地抱着她。低低地說:“我也希望姑姑沒事……”
只是上天還是無法眷顧凌述揚的姑姑,就在他們相擁的時刻,凌述揚的手機響了。他拿起來接,剛說了一聲:“喂。”就聽到對面一直傳來哭聲,對方一直哭一直哭,說不出話。
凌述揚問:“是語晴嗎?”
凌語晴終於哽咽着說:“哥,你快回來,我媽媽她……”
凌述揚霍然站起來,表情凝重地說:“我馬上回去。”然後拉着沈傾顏的手馬上往手術室的方向走。
沈傾顏也大概猜到是什麼事情了,只不過還問:“二姑姑她出手術室了嗎?”
凌述揚緊緊握着沈傾顏的手,緊得都快能把她的手捏斷了還不自知,只是很緊張地說:“我姑姑她可能危險了。”
沈傾顏的也提心吊膽的,跟着他王手術室裡跑。然而才衝進醫院,就看到手術室外哭了一大片,尤其是凌語晴,一直是被兩個人扶着的。同時手術室內,護士推着一輛車出來,上面躺着一個人,但是已經蓋上了白布。
凌述揚才走到一半,看到這個場面他就停住腳步了,好像走不動了,臉上瞬間變得煞白。沈傾顏也驚訝了,驚訝的同時還有悲痛,沒想到二姑姑還是走了。
凌述揚跑上去,喊了一聲:“二姑!”
凌語晴已經崩潰了,一直趴在推車上哭,一邊哭一邊拉扯着車上的人喊媽媽。周圍的人無不落淚的,只是在旁邊來着她,勸着她。連凌太太這麼冷麪的人都難得雙目溼潤,拉了拉凌語晴拉不動,就忍不住捂着嘴側頭到一邊哭泣。
凌述揚走上去,一下子掀開了蓋在二姑頭上的布,看到二姑慘白的臉時,他的面色變得更煞白了,他後退一步,忽然一陣天旋地轉,身子搖擺就要倒下。
周圍的人吃驚大喊,連凌太太都花容失色了,大夥兒趕緊上來扶住凌述揚,沈傾顏也上去抱住他的腰把他扶到牆角。
凌述揚單手臂撐在強上閉眼穩定了一下。沈傾顏擔心地問他:“凌述揚,你怎麼了?”
凌述揚一直閉眼皺眉,沒有說話,等那陣眩暈過去了才低低地說:“我沒事……我沒事……”
而二姑姑的車已經被推走了,凌語晴等人自然是哭着跟過去。凌述揚轉頭看着二姑姑被推得漸行漸遠的車,眼神悲痛、焦慮、不安、不知所措,面色一直慘白着。而沈傾顏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凌述揚,不知他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