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怒!
王姮穿着一身秋香色的胡服,濃密的長髮梳成了高馬尾。
白皙精緻的小臉上,寫滿了對於即將開啓的征程的興奮與熱切。
什麼不願和親?
什麼困獸之鬥?
前些日子的種種忙碌,不過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罷了。
王姮從未想過嫁人。
謝宴之、陸珏等,不過是王姮用來遮掩真實目的的煙霧彈。
和親的危機,確實步步緊逼。
一旦爆發,姜貴妃也未必能夠護得住她。
但,這件事並不是只有嫁人才能化解。
她可以暫時離開京城啊。
只需幾個月,她便能躲開這場劫難,順便立個功,爲自己贏得“不嫁”的資本。
“阿棉,爲聖人尋得海上金銀島,能夠得到源源不斷的黃金、白銀,想來也是一件功勞呢。”
王姮目光灼灼,她很慶幸,有個“見多識廣”的神仙閨蜜。
阿棉總能知道許多飽學之士都不知道的稀罕事兒。
阿棉也總能創造出令世人都折服的“仙器”。
此次,王姮能夠順利瞞過樓彧,王棉也幫她甚多。
伸出一雙瑩白纖細的手,王姮用力握住王棉:“此事若成,你當居首功。”
“阿棉,謝謝你!”
王棉卻還是有些擔心:“阿玖,你真的考慮清楚了?”
“雖然這些年,我們的船隊一直在海上摸索,也確定了那‘金銀島’的位置。”
“但,海上不比陸上,有着太多的危險。”
不說在科技落後的古代了,就是在現代,亦有海難發生。
“大海深不可測,還有諸如颶風、海嘯等等自然災害。”
“就算這一路上風平浪靜,還有可能出現迷路等危機。”
“除去這些,出海還有太多的不便。”
“阿玖,你從小錦衣玉食,從未吃過苦。而遠洋航行,即便準備充足,也遠不如在陸地舒適。”
“沒有新鮮的果蔬,沒有充足的淡水。整日顛簸、漂浮,沒有那種腳踏實地的安穩……”
王棉越說越覺得王姮貿然出海實在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王棉穿越後,一直想方設法的造寶船、組織船隊進行深海航行。
除了去海外尋找“新大陸”,搜索玉米、辣椒等新奇作物的種子外,亦有給自己準備退路的打算。
這個時空是架空的封建王朝,沒有什麼人權、自由可言。
王棉總有種危機感,總擔心自己若是觸怒了皇權,可能會丟掉性命。
東海、南海的那些海島,就是王棉最後的退路。
一旦在陸地遇到了無法解決的危險,她就乘坐寶船,遠遁海外。
不管是寶島,還是小日子,自己帶着人去了,都能佔有一席之地。
但,這是在內陸實在活不下去,纔不得不走的最後一步!
王姮,還沒到那個地步啊。
和親的危機,看似緊迫,卻也不是完全無解。
樓彧確實強勢,也有些變態,可他們有着十年的感情。
王棉有預感,王姮若是嫁給樓彧,未必就真的不幸福。
而海上的危險就太多太多了。
王棉並不認爲,王姮到了要去冒險的緊急關頭。
“我知道,這些你都說過很多遍了!”
“可我還是想去試試。”
王姮卻十分堅定。
危險?
這世上哪裡有絕對的安全。
說句不怕晦氣的話,就是平日裡騎個馬,可能還會發生馬失前蹄、繼而墜馬的慘劇。
王姮知道,自己確實還沒到“無路可退”的那一步。
可她忍了這麼多年,就是想要徹底掌控自己的命運。
樓彧對她確實極好,可也總束縛着她。
甚至於,在樓彧看來,她王姮除了他,再無其他的選擇。
王姮胸中一直堵着一口氣,她很想用實際行動告訴樓彧:
樓彧,我不是非你不可。
我的世界,也不只是男婚女嫁、情情愛愛。
還可以是星辰大海。
阿棉說過的,這個世界很大,很精彩。
王姮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而不是被拘束在某個角落裡!
“再說了,我也不是非要如何如何!”
“我出海更多的,還是一次嘗試,能夠找到金銀島最好,若是找不到,只是單純的體驗一下出海的樂趣,我也是滿足的。”
而她離開的這段時間,就能避開所謂的和親。
王姮確實有着出去闖一闖的想法,可也不會真的拿自己的性命、安全等冒險。
出海,未必要走太遠。
若是海上不安全的因素太多,種種條件不允許,王姮就會選擇讓船隊沿着內陸的海岸線,溜達溜達。
而這條海路,是船隊早已走熟了的,至少不會發生迷路等低級錯誤。
王姮快速的將自己的這些想法說了出來。
王棉緩緩點頭,“看來,你確實都仔細考慮過了!”
王棉通過王姮的這些話,可以得出結論:嫡長閨確實思慮周全,也確實沒有賭氣的冒險。
想想也是,阿玖從小就謹慎,人還嬌氣。
她不會輕易冒險,更不會隨便吃苦。
她啊,即便是“逃”,也會讓自己過的最好!
“所以,你就放心吧!”
王姮深深的望着王棉,“快則幾個月,慢則一兩年,我就會回來!”
“阿棉,珍重!”
王棉已經定親,她的夫婿蕭無疾也不是個無用的、沒有擔當之人。
即便對上暴怒的樓彧,蕭無疾也能護住阿棉。
所以,王姮才能這般放心的讓王棉幫忙。
“阿玖,珍重!”
王棉反手握住王姮的手,與她告別。
……
王姮帶着幾個親衛,騎快馬、繞小路,一路朝着齊地而去。
她要去登州,在那兒出海。
她的船隊,她這些年暗中馴養的幾百私兵,也都在登州的碼頭等着她。
船上,早已準備了充足的糧食、藥品、軍械等物資。
萬事俱備,只等她這個主子抵達。
只要到了登州,上了船,她就能揚帆起航。
自此天高海闊任她翱翔。
“駕!駕!”
許是想到了即將到來的自由人生,素來嬌氣的王姮,也顧不得大腿被磨傷的痛。
她用力夾緊馬鞍,讓胯下的大宛馬完全釋放出千里馬的真正實力。
日行八百,王姮做不到。
但,每日行進二三百里,她還是可以咬牙撐一撐的。
一天的功夫,王姮就離開了京畿的範圍。
“只希望,阿兄不要這麼快就反應過來,只要兩三日,他就追不到我了!”
王姮一邊策馬狂奔,一邊暗暗的祈禱着。
……
琅琊公主的雙駕四輪馬車,一路緩行,天黑才抵達驪山的農莊。
已經動工的湯泉山莊,還在如火如荼的建設着。
農莊的管事,收到京中的消息後,暫時放下工地的差事,趕忙爲主子將院子收拾出來。
鄭十三、白芷等人,帶着羃籬,將自己嚴嚴實實的包裹着。
不熟悉她們的人,只能通過服飾等確定身份。
且,天色比較黑,光線不足,隔着一層白紗,很難看清“貴人”們的真容。
鄭十三等幾人,靠着僞裝,以及那種高人一等的氣勢,順利瞞過了農莊的管事。
進到主院,外男就更加不允許靠近。
鄭十三等人,可以繼續爲王姮做遮掩。
還有王姮素來“懶”的性子,在此時也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她宅啊,不愛出門。
即便來到農莊,也喜歡賴在屋子裡。
只要不出門,外面的人,就很難見到“琅琊公主”,也就無從辨認她是真是假。
所以,足足兩日的功夫,都沒有人發現異常。
直到——
“不對!阿姮若是真的生氣,去到驪山,也該騎馬、爬山的發泄,而非縮在院子裡!”
“還有王棉!她平日裡就與阿姮形影不離,如今阿姮要去散心,王棉居然沒有陪同?而是、而是繼續忙着做生意?”
而這還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一點:“阿姮不是真的蠢笨、無能!區區和親而已,還不至於被她逼得無路可退!”
她身有反骨啊!
她最擅長的,是扮豬吃虎啊!
這丫頭,六歲大的時候,就知道扮醜、藏拙。
如今,她十五歲了,還有公主的身份,又豈會這麼容易的“認輸”?
樓彧反應過來,整個人都散發着一股陰冷的氣息。
他片刻沒有耽擱,騎馬便去了驪山。
一路疾馳,樓彧以不要命的速度,飛快的抵達了王姮的農莊。
“樓、樓郎君?”
農莊的管事,見到面如寒霜、宛若煞神的樓彧,直接被嚇到了。
明明還是那個溫潤俊美的樓家玉郎,可、可這一身的煞氣,宛若地獄閻羅啊。
這位郎君,這是怎麼了?
爲何如此凶神惡煞?
樓彧卻看都不看那管事,更沒有開口詢問。
他大踏步的進了別院,徑直朝着主院而去。
行至廊廡下,傅母、白薇、白芍等奴婢,見到樓彧,全都有種“果然來了”的釋然。
她們沒有狡辯,或是求饒,而是紛紛跪下來,匍匐在地。
樓彧的腳步不停,目光瞥到這些人的舉動,本就下沉的心,徹底跌入谷底。
阿姮,果然不在這裡!
她,跑了!
堂屋東側的正寢室,鄭十三穿着王姮的衣服,正歪在榻上裝病。
聽到噔噔噔的腳步聲,感受到那種步步緊逼的壓力,她臉色一白,一個翻滾,跌落在地上。
她慌忙跪好,纖細的身形微微發抖,卻還是硬撐着沒有昏厥過去。
樓彧一腳踹開房門,看到的就是這般畫面。
“鄭十三?”
樓彧兩三步行至近前,彎下腰,用馬鞭托起了鄭十三的腦袋。
果然是她!
“好哇!你對阿姮果然忠心!”
而這份忠心,還是經由樓彧親自測試的——
於鄭十三而言,自己這個“主君”,遠不如王姮這個“主母”更重要。
所以,明知道幫着王姮逃跑,樓彧會震怒,會狠狠責罰,鄭十三還是選擇站在王姮這一邊。
先是隱瞞,然後爲她做替身。
樓彧既已反應過來,也就能將整件事梳理清楚——
從始至終,阿姮都沒有考慮過嫁人。
之前的種種表現,不過是爲了遮掩她真實目的的煙霧彈。
王棉、鄭十三等則是她的幫手。
還有姜貴妃,甚至於聖人,可能都摻了一腳。
畢竟王姮不再是尋常臣女,她是公主,是皇室中人。
若是沒有聖人的默許,她是無法外出遠行的。
京城,可以隨意出入,但去到其他的州府,還需要路引等物。
而這些,王姮繞開了樓彧的耳目,不是通過正規途徑獲得。
那麼就只能是聖人的“特許”。
“不愧是姜貴妃,到底是聖人最愛的女人。哪怕深居後宮,哪怕即將臨盆,亦能爲女兒謀劃!”
樓彧握着馬鞭的手,青筋迭起。
他知道,以姜貴妃的身份,或許無法左右朝堂上的政務(比如和親),卻可以縱容女兒的任性——
還沒有確定和親事宜,琅琊公主亦不是和親公主,作爲寵妃所出的貴女,不過是想離京,去某個地方遊玩,豈有不放行的道理?!
“……”鄭十三近距離感受到了樓彧那強大的氣勢、陰鷙的氣息,整個人抖得愈發厲害。
內心的恐懼,讓她連話都說不出來。
“說吧!阿姮去了哪兒?”
樓彧內心黑氣翻涌,面兒上卻愈發冷靜。
他沉聲問着,語氣甚至是平和的,完全聽不出他的憤怒與狠戾。
“……十三不知!”
硬着頭皮,咬着牙,鄭十三甚至做好了下一秒就被樓彧殺死的準備。
樓彧笑了,“你爲她做替身,你卻不知道她的計劃?”
騙鬼呢!
鄭十三鼓足勇氣,直直的看向樓彧:“郎、郎君,九娘、九娘說了,我、我什麼都不知道,纔是最安全的!”
樓彧眼尾發紅,幽深的目光陰鷙、冷酷,“最安全?你做了這事兒,還想‘安全’?”
“九、九娘說了,她、她就、就出去玩兒幾個月,最快年底就能回來……”
鄭十三聲音發抖,卻還是堅持把這些話說完。
她的意思很明白,王姮不是一去不復還,她還會回京。
若是她回京後,發現鄭十三死了、或是殘了,她與樓彧將再無和緩的可能!
她只是暫時離開,而不是真的要與樓彧反目成仇。
若樓彧還想與她“重歸於好”,就不能傷害她的人。
樓彧:……
鄭十三說完了“威脅”的話,又甩出一句“激將”的挑釁:“還有,九娘、九娘相信郎君的能力,即便問不到口供,也有辦法查到她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