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的幾天,李唐天天自己吃飽喝足,總會留些殘羹剩飯給龍翔居士送過去。徹底確定了李唐並沒有真正的惡意之後,龍翔居士也就放鬆了警惕,對李唐送來的食物,不管是飯菜水果還是茶水,一律一股腦收入腹中。
四天後,便是大年三十了。“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此起彼伏的炮仗聲,爲人定並不興旺的胡家帶來了罕有的熱鬧,迎新的春聯貼出來以後,上至家主和主母,下至普通的守閽護院,人人都換上了一身嶄新的衣物。
這前一日,胡浪便交給了李唐很多紅包,沉甸甸的。到了這一日,便有不少人涌入這花園東苑來,見到李唐,立即跪下來磕頭拜年,李唐連忙一一長揖答禮,並順手送上紅包。這樣,接連上百次的答禮送包完畢之後,已經是傍晚時分。
而從早上到這一刻爲止,李唐始終沒有找到機會去給隔壁送吃的,也可以想見隔壁那個“高人”聽見這邊廂歡聲笑語,大吃大喝的時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了。
送走了一窩拜年的,李唐坐下來還沒有休憩上一小會,胡浪那邊又打發人過去請他去赴宴,吃年夜飯。這種邀請是不可能拒絕的,李唐連忙再次拋下給隔壁送吃的的想法,隨着那促請的丫鬟而去。
到了那邊,胡家一家人,包括內眷在一起,早已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裡嚴陣以待。席間自然少不了又是一番觥籌交錯,周旋酬酢,到了臨近半夜時分,大家都喝得兀兀陶陶了,這才意猶未盡地撤去筵席,各自歸休。
當李唐腳步虛浮,言語謇吃地回到花園東苑的時候,哪裡還記得隔壁還住着一位“嗷嗷待哺”的美人兒!關上門,他立即感覺一陣睏意襲來,也顧不上褪去身上的衣物,便毫不客氣地仰面躺倒在席背之上,不一時,便傳來一陣輕微的鼾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唐忽然感到身上一陣寒意,打了一個激靈,便醒了過來,他擡起頭一看,便見牀頭正站着一個瘦小纖細的身影。
“這小子老毛病又犯了嗎?”李唐腦中立馬閃過當初在秀沱客棧時候的情景,想也不想,就認定這人就是胡家的小官人胡多了。
李唐暗忖你這小子開玩笑也太不會選時機了,這大過年的,你做什麼不好,怎麼偏偏又撿起了老活計:當賊呢?
他正要坐起身來,呵斥一番,忽見那人猛地轉過頭來,李唐但覺蠢蠢欲動的雙脣忽然一定,原來是那人伸出五指,一把覆在自己的嘴上,生生把他一肚子的訓斥之詞摁回了腹中。
這一下,李唐立即便確定這人不是胡多了,因爲覆在他脣上的這隻小手溫潤滑膩,絕不是胡多那雙“舞刀弄槍”慣了的粗糙手掌所能比擬的。況且,這手上還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傳來,更使李唐推翻了先前的判斷。
“不想死就不要動!”
聲音飄飄渺渺的,好像只是一種幻覺,事實上根本不存在一般又好像從四面八方一齊傳過來。這聲音立即勾起了李唐的回憶,原來是龍翔居士!這就對了,李唐終於回憶起,這整整一天,自己都沒有給她送吃的了。她如今自行走出來,不必說,肯定就是出來找吃的了。
不過她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忘了給你送吃的,就要我的命?這也太狠了吧,怪不得人要說“最毒婦人心”了。
李唐心下的疑惑還沒消散,就聽外面一個清朗的聲音道:“牛鼻子,快出來受死,我們知道你躲在裡邊!”
原來是她的敵人到了,聽起來似乎還不止一人。不過,看起來,她的敵人並不知道她是女兒之身,所以把她稱作“牛鼻子”。
“哼哼!牛鼻子,不要妄想當縮頭烏龜躲過去,我們知道你就在這裡。不要等我們進去把你揪出來,到時候須不好看!”
龍翔居士把手抽*離李唐的嘴脣,眉毛一挑,身子輕輕盈盈地一縱,人影已輕輕巧巧地落在了屋外的大院之中。
院子外邊竹林前的一顆柏樹之下,站着一高一矮兩位壯年青衣男子,身型健壯,面色冷肅。
“沒有想到擊斃了我教兩位護法,還能逃出生天,牛鼻子你果然不凡!就憑你這等武功,若論單打獨鬥,當今世上,除了教主他老人家,恐怕少有人能夠企及。不過,今天遇上我們,我勸你還是乖乖跟我們回去爲好。我們教主吩咐過,只要你願意歸順我大明尊教,他老人家不但可以對你以往的罪孽予以寬宥,日後你若是立了功勞,一樣會論功行賞,並不會因爲你曾經的身份而有所計較!”
“我必須要提醒你的是,我們這樣苦口婆心,並非單純爲了那份名單,因爲我們若只是想要名單的話,只要把你放倒,就不怕從你身上搜不出來。只是教主他老人家三令五申,說人才難得,要盡力招撫,對你愛惜之心溢於言表,我在下這才花費這許多脣舌,希望你懸崖勒馬,棄暗投明。還望你年紀輕輕,不要做出錯誤的決定纔是。”高個青衣男子率先開口。
“貴教教主的好意,貧道心領了。不過,人各有志。若貧道是那種朝三暮四的人,恐怕就配不上貴教主如許看重了。廢話不必多說,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龍翔居士這時候聲音厚重渾*圓,神情凜然,動作灑脫豪邁,哪裡有一絲女子之氣!李唐躲在屋內看了,不由暗暗稱奇不已。
“你可要想好了!一旦決定了和我大明尊教爲敵,你這一輩子就再無安生之日了!”和那個高個子比起來,矮個子顯得暴躁得多,也不多講道理,直接出言恫嚇。
“人生在世,有所爲,有所不爲。兩位不必多言,貧道寧可沒有安生之日也不願沒有安心之日!”龍翔居士絲毫不爲所動。
“那好吧!”高個子向後退開半步,緩緩說道:“既然你冥頑不靈,我等也只好焚琴煮鶴了!”
一語未了,他“啊!”的輕呼一聲,身形急轉,從正面向龍翔居士攻了過來。而那矮個子也不含糊,嘴裡發出一聲輕哼,也從側面向龍翔居士攻了過去。
這二人一虛一實,配合默契,顯然是演練過多次聯擊之術的,同時發動攻勢,端的是十分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