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一念未了,樑從政輕輕地揮揮手,那箱子便被小宦官打開了,李唐還沒有看清裡面藏着的到底是什麼寶貝物什,卻聽樑從政喊道:“太后娘娘口諭!”
李唐今天第一次對樑從政生出不爽的感覺來。本來嘛,這箱子要麼不要打開,既然打開了,自然是要人看清楚再說了。可這廝卻偏偏還不待你看一眼,便逼得你不得不再次跪下了。
樑從政若有深意地看着李唐,尖聲說道:“太后娘娘說了,李愛卿是國之棟樑,不僅在朝堂上要幫着皇帝處理公務,還要時常抽時間來給皇帝看病,着實辛苦。上次愛卿你娶妻,因是在外地,老身也沒有機會表示一下慶賀。近聞愛卿又納佳人,可喜可賀,特備了點薄禮,以示慶賀!”
李唐連忙謝恩。範曉璐則是陰着臉,也在小墨的攙扶之下爬了起來,又斜眼狠狠地瞪了李唐一眼。
兩名小宦官將那打開箱子交到李唐的手上,李唐這纔看清裡面倒並不是什麼金銀珠寶,而是幾幅字畫。只是那字畫是捲起來的,李唐看不見其內容。不過,這也看得出向太后還是用心了,她至少知道李唐並不乏錢使,而在他看來,李唐這樣出身科舉的官員,雖然已經步入宦海了,對於字畫一類的東西還是會偏愛一些的。
但她還是想錯了,李唐這個出身科考的官兒對於字畫這一類的東西卻無愛。他自己的字寫得一般,見了名家的字,也就是能判斷得出“他寫得比我好”,至於好成什麼樣子,李唐便是一竅不通了。
當然,太后也是好意,至少這份情還是要領的。李唐連忙向樑從政道:“太后厚意,微臣實在無以爲報,還請樑大官回去之後務必替我向太后娘娘表達由衷的謝意,她老人家有心了。”
樑從政笑道:“一定,一定。”忽然,他又斂起笑容,正色道:“公主殿下鈞旨!”
李唐暗忖道:“真是沒完沒了了!”他有些擔心地回過頭去看範曉璐,畢竟範曉璐懷孕的身子,這樣跪跪起起的,李唐還真有點擔心她吃不消。若就是因爲這點事情,她的身子出了點什麼問題,可就太不值得了!
但範曉璐卻並沒有跪下去,而是一臉笑意地站在原地,饒有興趣地望着樑從政。李唐這纔想起來,趙婧和範曉璐之間,本就是很要好的朋友,趙婧的潛意識裡,自然沒有向趙婧下跪的意識。
好在,樑從政忽然笑道:“李縣主請起,長公主殿下吩咐,李愛卿一家只需靜聽就好,不必下跪。”
李唐已經蹲下了一半,差點就跪倒了,卻聽樑從政忽地來了這一句,真是又羞又惱,他有些尷尬地站起身來,卻聽後面傳來一個“撲哧”的笑聲,李唐不必回頭,便知道這笑聲乃是發自範曉璐了。範曉璐便是這個性子,她這一刻可能會惱你,轉過頭去看見你做了點什麼令她稱心的事情,她又會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把你誇成一朵花。
雖然李唐方纔那動作絕不是什麼令範曉璐稱心的事情,但總算是博得美人一展顏,這也算不虧。李唐暗暗自我解嘲道。
樑從政終於肅然開口說道:“長公主殿下言道,我和李二夫人是從小的好友。前者,李二夫人成婚之前,我也曾想過出宮探望。只是那時候因一些瑣事牽絆,竟未成形,心下甚憾。如今,李愛卿納妾,也是一場喜事,我便藉着這個機會,給兩位李夫人還有如夫人以及李愛卿本人各送上一點薄利,各自算作是結婚的賀禮,望你們都莫要嫌棄纔是。”
衆人自然知道那“李二夫人”指的便是範曉璐了。看來,即使是在趙婧眼裡,範曉璐也是李唐的二夫人。這的確是有點奇怪,要知道,胡清兒作爲商賈之女,能在李家博得一個平妻的身份,其實也並不容易。可如今在範曉璐最好的朋友心裡,她似乎還在範曉璐之上,這豈不是怪哉!
李唐倒也顧不得去思慮那麼多,他和範曉璐、胡清兒等一起回道:“微臣不敢!”“臣妾不敢!”就連小竹也張了張嘴巴,但卻是未曾發出聲來。
樑從政又揮了揮手,又有一名宦官端着幾個小盒子上前來。
那小宦官首先從那盒子裡取出一對鐲子,交給範曉璐,道:“李二夫人,這是公主殿下賜給你的一雙連環金玉鐲,說是能保佑夫人生一對龍鳳雙胞胎!”
範曉璐又羞又喜,接過了那雙鐲子,卻並未說什麼謝恩的話。那小宦官倒也機靈,並不多待,又轉向了胡清兒。他這一回取出的乃是一個金釵。這金釵剛剛拿出來,金光閃閃,便彷彿讓整個屋內都爲之亮了一分一般。
“此乃長公主殿下賜給您的金釵,說保佑您也早得貴子!”李唐注意到那小宦官只稱“您”,卻並不以“大夫人”之類的稱呼胡清兒。忽然,他心下一亮,終於明白過來了趙婧的心思,原來,趙婧心目中的大夫人並不是胡清兒,而是李清照。李唐曾經聽範曉璐言及她們三個人之間的關係。知道趙婧和範曉璐雖然互相之間並不甚服氣,但對李清照卻是一樣推崇的。
胡清兒心思單純,未必聽得出這層意思。而且,她本來就有些自卑,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即使知道了這層意思,恐怕也不會有所異議。
小宦官又拿出一枚珠花交給小竹,道:“如夫人,公主殿下聽說過你的往事,對你的遭遇也是十分同情的。她老人家聽說過您的美貌,身爲欣喜。這珠花上鑲有八顆小小的翡翠珠子,能爲本就漂亮的女子更增麗色。公主殿下希望你戴上這珠花之後,能越發明豔照人,青春永駐!”
小竹連忙輕輕地說道:“多謝公主殿下!”
最後,那小宦官又取出一塊佩玉來,交給李唐,道:“公主言道,李愛卿是人中美玉,身上若無美玉則難以匹配你的身份。這塊玉是公主殿下曾經用過的,就送給李縣主,算是賀禮了。”
李唐連忙也說道:“多謝公主殿下!”便雙手接過了那玉佩。
方纔那小宦官一直抓着的,只是那玉佩的墜吊,並沒有直接拿住玉的本身,但李唐觸手溫潤滑膩,就好像摸着一個保養極好的女孩子的小手一般。李唐對自己這個念頭產生了一點犯罪感。要知道,這屋內美女也算是濟濟一堂了,有那麼幾雙小手,她想握誰的就握誰的,根本沒有問題。就算是那幾名丫鬟,也無不對李唐的“拉拉小手”翹首以盼,就巴望着李唐把她們扶上位,可李唐卻還幻想着握女孩子的小手,這可真是有點說不過去。
李唐望了一眼屋內的衆女,好在大家都在欣賞着自己得到的物事,而那些丫鬟、家奴則站在旁邊靜靜地圍觀,倒也沒有人來關心李唐做什麼,更沒有人關心李唐想什麼。這倒是讓李唐鬆了一口氣。
李唐正待低下頭來好好端詳這佩玉,卻聽樑從政說道:“李縣主,旨意已經傳完,灑家這便回宮復旨了!”
李唐連忙又說了一大套客氣的話,將樑從政送出府門外,這才轉身回去。
但當李唐剛剛回到大廳,頓覺氣氛不對,只是他出去送樑從政的這一會,屋內的所有丫鬟、家丁之類都走了個精光,屋內只剩下了範曉璐、胡清兒和小竹。
那小竹顯然是極爲緊張害怕,將頭埋得很低,李唐一眼只能看見她一頭的黑髮,卻看不見她的面孔。而範曉璐則是秀眉則是輕輕蹙起。其實,李唐還是挺喜歡範曉璐蹙眉的樣子的,若她也變得胡清兒那般逆來順受,李唐反倒會覺得難受。只是,今天這事情,李唐卻有些尷尬,他只能站在那裡苦笑。
忽地,範曉璐丟下李唐,回過頭去,向小竹道:“你,隨我來!”便率先向前行去。胡清兒連忙上前將她攙住,還尋了個空隙回頭向李唐輕輕地點了點頭。意示李唐不必太過緊張,她會幫着說和。
李唐回頭見小竹如受驚的小鳥一般站在那裡,心下憐意大起,上前道:“你先隨她去說清楚吧,曉璐這個人面上兇惡,其實內心是很善良的。就算她真的惱你,也不會把你怎麼樣的,你放心好了!”
小竹聽得李唐的勸慰,終於緩緩地擡起頭來,看着李唐,輕輕地點了點頭。
李唐又鼓勵地對着小竹一笑,道:“去吧,別怕,有我呢!”
小竹頓時癡了。
事實上,她今天早上莫名其妙地被幾名宦官破門而入的時候,還以爲有什麼強人竟然敢在開門縣衙的旁邊行兇。但當她還在朦朧懵懂之際,那宦官也不解釋,便將她送到了李府。直到方纔聽見了樑從政的宣旨,她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在稀裡糊塗之間,竟然成爲了李唐的什麼如夫人。
說實在的,小竹對李唐這個人也算是有點好感,但也僅限於此。她對李唐並沒有太多的想法,更沒有想過成爲他的妾室。可世事就是這麼奇怪,明確告訴她這件事成爲現實的,卻是聖諭,作爲一個平凡的女子,聖諭對於小竹來說,便是真理,便是人力不可挽回的現實,她甚至連質疑的念頭也不敢起。